一老一小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德魯伊大師什麽都沒有說，直接走向自然女神神殿的裏麵，也就是供奉自然女神的聖壇所在，內殿。
這是一起去朝拜自然女神，或者是參與晨禱，又或者是請求女神的見證，為同樣維護大自然運轉，一體至衡體係的德魯伊教團，引領進門入道的儀式。
抱著種種可能的猜想，羅迪沒有絲毫猶豫地緊隨其後，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並沒有逾越規矩，哪怕自己的本質很高，卻也敢不想不願意隨心所欲地胡來。
德魯伊大師走到聖壇前，竟然是一座被砍伐掉粗壯的樹幹，隻剩下樹樁的橡木，還保持著白茬的表麵，有象征自然女神的符號刻印，月桂枝條纏繞的環，有十二瓣葉片點綴其上。
羅迪看見德魯伊大師雙手十指交扣，雙腿屈膝跪下，灰白色長發的頭顱，謙卑且虔誠地低下，默默地低聲吟誦著。
“偉大的伊迪絲女神，你是自然的靈性，萬物的撫育者，在神聖的領域裏，成長和收割都是生命周期的一環，生命存續有賴於此。今日我們可以獲得豐收，萬分感謝神的恩典，感謝大地的承載，感謝自然的慷慨。我們將撒播下更多種子，讓荒蕪之地披滿生機的綠色，今日如此，往後亦如此。”
羅迪聽了一遍，差不多就記住了，又聽了德魯伊大師念誦了一次，就全部記住了，當裏德勒大師開始吟唱第三次，他就緊跟其後，一字一句地全部背誦下來，兩人不分先後地誦完禱詞。
就在這時，羅迪明顯感覺到，麵前不遠處的聖壇，爆發出淡淡的自然靈光，大部分灑在德魯伊大師的身上，還有一部分與自己體內的力量種子發生共鳴，盡管稀薄了些，卻還是給予了不少過來，哪怕沒有多出幾片葉子，卻還是增厚了根基。
德魯伊大師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麽，卻一個字都沒有說，靜待周圍神聖靜謐的氣氛散盡後，才鬆開交扣的雙手十指，慢慢地站起身。
羅迪沒有起身，依舊恭敬地保持著祈禱的姿勢，直到德魯伊大師開口喚他起來，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使用低垂著頭，也沒有自視甚高地抬起頭，用下巴看人，就是這樣平視著老人，平靜地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對視許久，德魯伊大師都沒有發現對麵的孩子有絲毫的動搖，輕輕點了點頭，意態悠閑地走出內殿，往自然女神神殿的東翼走去，那裏是一座花園，或者又可以稱之為藥材種植園。
羅迪不慌不忙地跟過去，發現麵前草木靈光極為濃鬱，簡直就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綠色海洋，忍不住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連連咂舌不已。
“你很不錯！前幾年勉強收下的騎士次子，鎮長的大兒子，還有幾個為建造神殿出錢出力的富商家裏的孩子，都未必有你這般敏銳的靈性，能夠被芳疏園的真麵目打動。”
德魯伊大師在一座石台前轉身，伸手撩起前麵的長袍下擺，緩緩地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孩子，慈祥地笑了笑。
“說說吧，你是怎麽獲得德魯伊的自然種子？究竟是誰為你開門引領入道？還讓你主動前來神殿，想要謀取合法的地位，受到正式的承認？”
羅迪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距離三步的地方停住，保持合適的距離，卻又不顯得自己過於疏遠，正色道：“尊敬的大師，如果我說在冥冥之中，聽到了自然不堪重負的呻吟，因為共情而傷感愧疚，想要為此做點什麽，我就獲得了認同，凝聚了種子，獲得了自然的傳承，不知道您信不信？”
“自然啟蒙？在教團內部，師徒相承才是主流，自然的野性啟蒙已經很少見了。不過，你和其他人不同，擁有很高的靈性和靈感，應該不會錯的。”
德魯伊大師認真地上下打量麵前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一點關竅，驚訝道：“你不僅獲得了德魯伊的施法源泉，還有自然賜予的法術。不如這樣，你對我施展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成色如何？”
第二百十六章 新芽庭院
“一葉兩豆？不……應該是某種相當高明的障眼法和失聰術！”
羅迪很清楚地知道，德魯伊的法術來自自然，必然帶著森羅萬象大自然的特色，既然自己獲得的力量種子萌發出葉子，凝結出豆子果實，那必然對普通人不會造成傷害，更別說是實力深不可測的德魯伊大師。
想到這裏，羅迪輕聲道了下抱歉，雙手抱拳結印，左手疊在右手背，兩個拇指相扣，成【子午印】或【陰陽印】，引發出體內的德魯伊之力，朝對麵的裏德勒大師疾射而去。
隻見他不閃不躲，甚至放開了大部分防護，任由“孱弱不堪”的兩道法術射中自己。
第一時間，眼前的視野就被法術奪走，一片極品翡翠的綠色，竟然連自己的眼睛都無法看穿看破。隨後雙耳聽到的自然律動，譬如蜘蛛吐絲結網的哧溜聲，有如剪刀裁斷鐵皮的磨牙聲，統統消失不見，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靜謐。
充其量隻有戲法程度，威力卻大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德魯伊大師輕易驅散了這股蒙蔽自己視聽的自然法術，再度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麵前不遠處的羅迪，看到這位破釜酒館的小幫工神色如常的模樣，眼角稍微流露出關切的情緒，不禁微微一笑。
“自然啟蒙的種子，領悟出的法術，與我預想中的相比，遠遠超出了許多，或許是其中的精髓沒有被妥善地傳承下來，又被後來的傳承者添加了許多個人的理解，以致於與最初的相比，產生了不小的偏差。”
說到這裏，德魯伊大師故意沉吟片刻，再仔細注意酒館小幫工的臉上神情，發現他沒有任何不自在的情緒流露，僅僅是有些震驚的不知所措，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是最近五十年來，第一個自然啟蒙的德魯伊學徒，卻在感受到自然的傷痛而共情，接受自然的恩賜時，一下子領悟出兩種零級法術，也就是所謂的戲法，由此可見你的天賦，是何等的深不可測，與森羅萬象的大自然的淵源，又是何等的密不可分。”
“這樣吧！我以德魯伊教團三級聖堂大師的身份，承認綠葉小鎮居民羅迪你的德魯伊學徒資格，特此引薦你進入由我主持下的會所，【新芽庭院】。”
原本在這時，德魯伊大師按照規定，必須給自己啟蒙下的學徒，植入師徒傳承的烙印，可惜的是，羅迪身為自然啟蒙的種子，沒有哪一位大師有資格代替自然給他授印。
想起上一次自然啟蒙的種子，最終被教團逼迫到大自然的對立麵，成為沙漠和荒蕪的代言人，通過褪去大地的生機換取施法的源泉，成為赫赫有名的枯萎者，憑一己之力統治著麵積廣袤且不斷對外擴張的奧爾良大荒漠，僅有的九個大地脈絡泉眼，艱難地維持著一連串綠洲的生機，可以說讓教團上下悔不當初。
“別說我們這些大師的自然之力，在大荒漠受到嚴重的克製，就連屹立在教團頂點的幾位長老，【自然複仇者】【翠玉法典】【橡樹之子】，以及能變化成巨龍，擁有除去龍息以外，所有巨龍能力的【升龍者】，在枯萎者的領域裏，也會受到一定的削弱。”
“既然是我們教團曾經犯下的錯誤，沒準可以培養出同樣是自然啟蒙出身，卻是克製著枯萎者的宿命中的對手！”
想到這裏，德魯伊大師看著麵前的羅迪時，目光已經完全不同了，流露出一絲“我看好你”的情緒，慈祥且相當優容。
羅迪遲遲沒有得到對麵德魯伊大師的認同和肯定，心裏卻沒有在意地繼續靜候，盡管目光靜靜地鎖定在裏德勒大師的眉心處，心思卻跳脫遊走在附近，開始辨識著芳疏園裏的草藥。
“那是火焰鬱金香，又叫黃金鬱金香，沐浴在春分的陽光裏，就像熊熊燃燒的聖火，能夠令周圍的遊離火元素變得越發活躍，可以提取汁液，用來製作火元素奧術卷軸的增幅藥劑。”
“月光草，罕見的能夠儲存月光能量，一種偏向於天體的負之能，可以用來製作陰性能量的補充藥劑主材料。我記得，高等精靈傳承的熔煉術，集大成者的結晶【月亮井】和井水，就是為那些不那麽長壽的半精靈，提供補充身體能量消耗的最佳飲品。”
“雷公藤，十年火候的成熟體，尤其是被雷霆擊中，算是洗練過的老藤，內部可能凝結出雷砂，類似智慧古樹獨有的【木芯】，可以作為德魯伊法杖裏的鑲嵌物，提高德魯伊對自然法術的領悟，縮短吟唱時間，小幅度增加氣係法術，雷係法術的威力。”
“羅勒草，比較少見的紅葉羅勒，配合其它材料，可以製作成治療輕微傷的藥水。綠葉羅勒，萬能解毒藥的主材料，不管什麽毒素，都能減輕其傷害的抑製原劑。這裏有十二株紅葉羅勒，三株綠葉羅勒，價值不菲，價值不菲啊！”
……
就在羅迪進一步掃視、辨識芳疏園裏的各種奇花異草時，德魯伊大師已經迴過神來，盡管短暫地隻有三息的奇特眼神，就像龍母看著前程遠大的龍寶寶的慈祥和憐愛，卻把靈感敏銳的羅迪一下子驚醒，迅速地脫離抽身出來。
“你很好！以後就是正式的德魯伊學徒。我會通過正式渠道，向鎮公所和領主紐卡斯騎士閣下報備留底，以後你就是自然女神神殿的外殿附屬人員，除了每天早晚兩次必須參加集體禱告儀式，還可以去外殿西翼的圖書室，翻看德魯伊傳承的書籍。”
“照料芳蔬園的草藥，稍微有點早了，你可以在神殿周邊開辟出草藥園，先種植一些普通草藥，對照圖文書籍的記載，學習掌握草藥的特性，采集到一定份額的成果，算是我給予你的第一個考驗。”
羅迪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如果一個德魯伊學徒，連普通的種植，伺弄莊稼都不熟練，怎麽能指導鎮上的農戶，莊園裏的佃農，提高產量，減少病蟲害侵襲造成的損失。
想到這裏，羅迪忍不住一笑：“沒想到，德魯伊學徒還有技術下鄉的味道。換句話說，德魯伊大師所在的自然神殿外殿，還兼具農業技術推廣站的功能，直接麵向領地的農夫，負責領地的農業生產，指導農夫種植養殖，增加農業收入，發展振興莊園、領地，保障領主的根本利益。與領主貴族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難怪可以讓異端裁決所束手，除了德魯伊教團掌握直接的暴力，背後還有整個貴族階層，社會底層農民的支持，畢竟人總是要吃飯的！”
裏德勒大師沒有追問德魯伊學徒羅迪為什麽失笑的原因，畢竟大師已然從對麵孩子的笑容裏，感受到他真心認同德魯伊的道路，願意為之奮鬥的決心，這就夠了。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在自然女神神殿偏廳修行的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原本在夢中徜徉在翡翠色的林中小湖上，靜靜地聆聽自然的林籟，忽然間看到女神的身影，一道清泉般流淌的光輝，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就自動退出了夢境，提前半小時醒了過來。
“女神的指示不容輕視，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在我安然入睡，夢中神遊翡翠之境的時候，出現了非常關鍵的變故。”
來不及洗漱妝扮，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翻身下床，赤腳在自然女神的神殿裏疾步快走，憑著冥冥之中的直覺的指引，她來到了外殿東翼，看見一位粗布衣服的少年，在接受德魯伊大師的指點，立即停住即將跨出去的腳步，甚至往後退了一步，身影都藏在門廊後麵，一雙靈動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窺視著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一切。
從未接觸過小鎮底層居民的瑞爾.紐卡斯小姐，根本不知道破釜酒館的存在，更遑論被約翰夫婦撿到的孤兒，現如今的小幫工羅迪，更是一無所知。
不過，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體內擁有德魯伊之力的種子，甚至得到德魯伊大師裏德勒閣下的承認，記名為德魯伊學徒的羅迪，就進入這位自然女神的見習牧師的視野。
“這個少年體內充盈著自然的氣息，與德魯伊大師親自出手灌注，勉強擢升為德魯伊學徒的領主家裏的次子，我的堂兄賽門，綠葉鎮鎮長的長子海德，還有兩位大糧商家裏的獨苗，都不可以同日而語。難道在這座小鎮上，真的還有親近自然，追隨橡樹之道的種子？”
盡管女神的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心裏有一百個懷疑，不過夢中女神的指示，德魯伊大師的認可，無一不在表明，自然女神的神殿將會多出一位自然的守護者，德魯伊教團也會多出一個貨真價實的追隨者。
“算了吧！反正與我無關。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動搖我的地位。我能成為神殿的牧師，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被領主伯伯、裏德勒大師共同認定的最佳人選。再說了，我還得到了女神的認可，經常在夢中得到女神的指點和啟示。”
在自然女神的信仰興起的時候，德魯伊教團出了很大的力，付出了很多的新血，可是一旦自然精神裏的靈性，升華為女神的神性流出，逐漸壯大的牧師階層，就和德魯伊教團難免出現分野。
正如同瑞爾.紐卡斯小姐身為見習牧師，可以住在內殿侍奉女神，哪怕德魯伊大師無比的強大，卻也隻能待在外殿，作為守門人和保護者，拒絕所有外人的窺視。
作者的話：突然接到通知加班，沒有存稿裸奔至今，就失約了。非常抱歉！
第二百十七章 水盆羊肉
擁有德魯伊之力的羅迪，在自然神殿裏找到屬於自己的組織，被德魯伊大師裏德勒閣下正式認證，不久的將來，自己的新身份，還會在鎮公所和領主騎士紐卡斯閣下處報備留下個人檔案資料，這就意味著他將脫離平民階層，一躍成為綠葉小鎮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是，即便如此，羅迪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將自己從無父無母的孤兒，注定被人買走，當作工具或牲口使用的命運泥沼，拔擢出來的約翰夫婦。
當他將自己的報恩之心，毫無保留地說給德魯伊大師知道，裏德勒閣下相當訝異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同時眼底裏也藏起了一抹欣悅的情緒。
畢竟現在這年頭，隨著工商業的蓬勃發展，神聖帝國的大皇帝順從潮流，鼓勵金銀店、典當鋪向銀行業蛻變發展，人心都向錢看，大城市的居民道德水準開始緩慢下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變得冷冰冰，已經很少有記得別人的恩典，並懂得感恩，做適當的迴報。
正因為如此，裏德勒閣下並沒有開口阻止德魯伊學徒羅迪返迴破釜酒館幫忙的決定，僅僅是堅定了自己親自出手指導這個罕見的自然啟蒙的種子，盡快讓羅迪踏上德魯伊修行的正規。
於是，德魯伊大師罕見地親自手寫羅迪的個人資料，一式兩份，並派遣專人送往鎮公所和領主的騎士城堡備案，順便留個可供翻閱查看的檔案。
“姓名：羅迪，性別：男，年齡11歲，體形：中等偏瘦，身高：四尺六（1.42米），種族：人類，膚色：蒼白偏暗黃，頭發：黑色，眼睛：黑色，信仰：暫定，慣用手：右手，職業：德魯伊學徒，語言：通用語……”
對於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的窺視探看，德魯伊大師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以他的能力，還不知道翡翠夢境裏發生的變動，也不知道見習牧師突然醒來，完全出自夢境中，自然女神的神性流出的指示，僅僅以為她隻是好奇罷了。
反觀羅迪自離開神殿後，順利解決了身份認同問題，並給自己找到了強有力的組織，有了真正的歸屬，腳步都變得輕快許多。
當他靜悄悄地溜進破釜酒館，瞧著廚房屋簷下，成串掛著的肉腸、醃肉、風雞、肉幹，還有牆角的成排擺放的陶罐裏，壓地嚴嚴實實的鹹菜、醬豆子，還有鹹魚……
一想到鹹魚，羅迪忍不住就笑了，逕自進入廚房，找到昨晚品相還好的剩菜，多是一些被人啃幾口就沒有下嘴的黑麵包，表麵焦黑的炸魚排，以及白切羊肉歸攏後的碎肉。
羅迪不慌不忙地取出鐵釺，撥開毫無熱氣的冷灰，翻找出灶底熱燼，填上一把鋸末引燃，放置一捆刨花，冷冰冰的爐灶立即彌漫出滾燙的熱浪，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照地羅迪滿臉紅光。
他先汲水燒開鍋，用切刀把三條黑麵包上麵的牙印摳掉，待水燒開後，就全部放進去煮軟。然後用手剝掉炸魚排外麵的焦殼，露出裏麵放冷後彌漫出腥味的熟魚肉，去掉魚骨細刺後壓碎，統統倒進煮開的鐵鍋裏，最後從放冷菜的盤子裏，刮下一層薄薄的白色羊膏油，給這頓“早中餐”加點葷腥。
別看以上這些都是剩菜，卻都是酒館招牌菜裏的精華，尤其是最後攢出來的一大勺羊油和碎羊肉，讓平平無奇的水煮黑麵包，變得更具風味了。
別看黑麵包硬地可以當做木棍（+1）使用，可是一旦煮熟了軟化開，又吸收羊肉的特殊風味，魚排的醇香，咬上一口，舌尖都要化掉，味蕾都在跳舞，口腔裏更是充滿了魚羊的鮮味。
羅迪用隨身的小刀，從瓦盆裏挑起一根鬆軟的黑麵包，津津有味地一口接一口，美滋滋地享受著親自動手，豐衣足食的味道。
或許是廚房燒火煮開的鍋氣把味道傳了出去，早起的幾個住客，原本打算外出解決早餐，沒想到破釜酒館的廚房有人忙活開來，聞著味道還很好的樣子，就忍不住被吸引過來。
“啊哈……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酒館的幫工，怎麽迴事？你竟然在廚房裏偷吃？”
羅迪看到突然闖入的人，竟然是昨晚打過交道，麵對麵傾談過的疾風狂狼冒險團的首領潘森，就不再做出左手端著瓦盆，橫移藏在右手腋下，右手全力以赴遮掩，護食的舉動。
“什麽偷吃不偷吃的，都是昨晚酒館打烊後，我仔細收拾起來的剩菜。我估計，你肯定是嫌棄不吃的。”
年輕的冒險團首領潘森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前後原委，原本就是想嚇一下人小鬼大的酒館幫工羅迪，聽到這裏，內心不服氣的驕傲勁就上頭了，竟然一屁股坐在德魯伊學徒身邊。
“什麽嫌棄不嫌棄的，你以為我們經常在野外冒險的人，會像郡城裏的貴族老爺們挑剔？沒食物吃的時候，我就連老鼠肉都啃地有滋有味。快給我嚐嚐你的手藝！”
話說到這個份上，羅迪再繼續說下去，就沒有任何立場可言了，隻能把護在懷裏的瓦盆端出來，裏麵隻剩下一條軟如海參的黑麵包，以及沒吃掉的碎羊肉、碎魚肉，散發出醇香的熱湯表麵漂浮厚厚的金黃色油花，無論從什麽角度看上去，都是那麽的誘人。
潘森早就從左胳膊的綁帶上抽出一根鍍銀餐叉，不容分說地插進瓦盆裏，剛好穿透那條浸透羊湯熱油，膨脹鬆軟如海參的黑麵包，不容分說地送進嘴裏，一口咬下去，湯汁爆濺四射，口水肆意橫流，趕緊又吮又吸地，咕嚕嚕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湯汁，連吃帶嚼地囫圇吞下，也不怕舌頭被燙到。
羅迪悻悻然地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早中餐，被身邊的小型冒險團首領幹掉三分之一，趕緊將瓦盆端到麵前，唿嚕嚕地往嘴裏灌進一肚子的魚羊肉熱湯，連所有碎肉都沒放過，這才滿足地打兩個飽嗝。
“你的手藝不錯！用一些酒館剩菜，就弄出了這樣好吃的早餐。關鍵的一點是味道很不錯！原來黑麵包浸透肉湯，口味會變得這麽好，以前我怎麽沒有發現？”
“沒什麽了不起的！這就是我平日裏吃的免費早餐。昨天有狂歡節，剩菜就比較多了。我管這道菜叫水盆羊肉泡饃！”
說著說著的時候，潘森注意到酒館小幫工羅迪與昨天相比，又有點不同了，訝異道：“奇怪！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人了，這是握有相當力量的人才會的自信，自尊，自強，混合後才能萌發出來的氣質。我是不會看錯的！”
羅迪知道自己的身份轉變，遲早也會被破釜酒館的約翰夫婦知道，也會被鎮裏的人獲悉，遮遮掩掩地讓人生厭，反而不如一開始就公開出來，反正自己已經得到德魯伊大師的認可，根本不存在被隱瞞下去的事情發生，畢竟這是一個有神存在的時代。
人與人之間的利益衝突，或許會讓某些自高自大地人肆意亂來。可是在神靈顯聖的當下，人與神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追隨神的道路的人越多，反而會壯大神祇的力量，這就是信仰土壤裏，總會有少數拔尖的真種子，生根發芽，開花結實，發育成神祇需要的果實。
普通人想要突破階層壁壘，與其伺奉豪門顯貴，付出一生的代價，才換來後代稍微高一些的起點，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信仰，追隨神祇的道路。
信徒的終點是虔誠者，甚至是聖徒，可以在死後靈魂進入神祇的國度，與神同在。牧師的中點是主教，主持一方神殿的大小事務，與勳爵、騎士等底層貴族序列平齊，甚至稍微淩駕之。如果一直往上晉升，成為大主教、教宗、牧首，至少也是大公、國王，權位僅次於皇帝。
羅迪與其他人不同，選擇了德魯伊之道，而且還是上麵沒有師承，完全憑自然啟蒙的真種子，這就意味著德魯伊教團對他的約束力很少很少，能夠鉗製他行動和意願的，僅僅是德魯伊的橡樹之道以及內心的道德方麵的自覺和自律。
正因為如此，羅迪沒有刻意地隱瞞，對有一麵之緣的疾風狂狼冒險團的首領潘森正色道：“我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自然的傷痛，由於共情而傷感，獲得了自然的眷顧，在自然神殿的德魯伊大師處得到證實，我已經成為德魯伊學徒了。”
以上所說全部屬實，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隱藏起來，潘森震驚於區區一名孤兒，酒館幫工也能成為德魯伊學徒，自然而然地淡忘了這番話可能有隱藏起來的真相。
“……不錯，我的確在你身上，感受到純正的自然氣息！我簡直不敢相信，在當下屬於非常稀罕的德魯伊學徒，竟然就在距離我不算遠的身邊。破釜酒館的老約翰，真是走了狗屎運了！他原本想要一條襪子，結果卻出於好心，撿到了一塊寶石原礦！”
這是一起去朝拜自然女神，或者是參與晨禱，又或者是請求女神的見證，為同樣維護大自然運轉，一體至衡體係的德魯伊教團，引領進門入道的儀式。
抱著種種可能的猜想，羅迪沒有絲毫猶豫地緊隨其後，保持著一個身位的距離，並沒有逾越規矩，哪怕自己的本質很高，卻也敢不想不願意隨心所欲地胡來。
德魯伊大師走到聖壇前，竟然是一座被砍伐掉粗壯的樹幹，隻剩下樹樁的橡木，還保持著白茬的表麵，有象征自然女神的符號刻印，月桂枝條纏繞的環，有十二瓣葉片點綴其上。
羅迪看見德魯伊大師雙手十指交扣，雙腿屈膝跪下，灰白色長發的頭顱，謙卑且虔誠地低下，默默地低聲吟誦著。
“偉大的伊迪絲女神，你是自然的靈性，萬物的撫育者，在神聖的領域裏，成長和收割都是生命周期的一環，生命存續有賴於此。今日我們可以獲得豐收，萬分感謝神的恩典，感謝大地的承載，感謝自然的慷慨。我們將撒播下更多種子，讓荒蕪之地披滿生機的綠色，今日如此，往後亦如此。”
羅迪聽了一遍，差不多就記住了，又聽了德魯伊大師念誦了一次，就全部記住了，當裏德勒大師開始吟唱第三次，他就緊跟其後，一字一句地全部背誦下來，兩人不分先後地誦完禱詞。
就在這時，羅迪明顯感覺到，麵前不遠處的聖壇，爆發出淡淡的自然靈光，大部分灑在德魯伊大師的身上，還有一部分與自己體內的力量種子發生共鳴，盡管稀薄了些，卻還是給予了不少過來，哪怕沒有多出幾片葉子，卻還是增厚了根基。
德魯伊大師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麽，卻一個字都沒有說，靜待周圍神聖靜謐的氣氛散盡後，才鬆開交扣的雙手十指，慢慢地站起身。
羅迪沒有起身，依舊恭敬地保持著祈禱的姿勢，直到德魯伊大師開口喚他起來，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使用低垂著頭，也沒有自視甚高地抬起頭，用下巴看人，就是這樣平視著老人，平靜地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對視許久，德魯伊大師都沒有發現對麵的孩子有絲毫的動搖，輕輕點了點頭，意態悠閑地走出內殿，往自然女神神殿的東翼走去，那裏是一座花園，或者又可以稱之為藥材種植園。
羅迪不慌不忙地跟過去，發現麵前草木靈光極為濃鬱，簡直就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綠色海洋，忍不住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連連咂舌不已。
“你很不錯！前幾年勉強收下的騎士次子，鎮長的大兒子，還有幾個為建造神殿出錢出力的富商家裏的孩子，都未必有你這般敏銳的靈性，能夠被芳疏園的真麵目打動。”
德魯伊大師在一座石台前轉身，伸手撩起前麵的長袍下擺，緩緩地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孩子，慈祥地笑了笑。
“說說吧，你是怎麽獲得德魯伊的自然種子？究竟是誰為你開門引領入道？還讓你主動前來神殿，想要謀取合法的地位，受到正式的承認？”
羅迪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距離三步的地方停住，保持合適的距離，卻又不顯得自己過於疏遠，正色道：“尊敬的大師，如果我說在冥冥之中，聽到了自然不堪重負的呻吟，因為共情而傷感愧疚，想要為此做點什麽，我就獲得了認同，凝聚了種子，獲得了自然的傳承，不知道您信不信？”
“自然啟蒙？在教團內部，師徒相承才是主流，自然的野性啟蒙已經很少見了。不過，你和其他人不同，擁有很高的靈性和靈感，應該不會錯的。”
德魯伊大師認真地上下打量麵前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一點關竅，驚訝道：“你不僅獲得了德魯伊的施法源泉，還有自然賜予的法術。不如這樣，你對我施展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成色如何？”
第二百十六章 新芽庭院
“一葉兩豆？不……應該是某種相當高明的障眼法和失聰術！”
羅迪很清楚地知道，德魯伊的法術來自自然，必然帶著森羅萬象大自然的特色，既然自己獲得的力量種子萌發出葉子，凝結出豆子果實，那必然對普通人不會造成傷害，更別說是實力深不可測的德魯伊大師。
想到這裏，羅迪輕聲道了下抱歉，雙手抱拳結印，左手疊在右手背，兩個拇指相扣，成【子午印】或【陰陽印】，引發出體內的德魯伊之力，朝對麵的裏德勒大師疾射而去。
隻見他不閃不躲，甚至放開了大部分防護，任由“孱弱不堪”的兩道法術射中自己。
第一時間，眼前的視野就被法術奪走，一片極品翡翠的綠色，竟然連自己的眼睛都無法看穿看破。隨後雙耳聽到的自然律動，譬如蜘蛛吐絲結網的哧溜聲，有如剪刀裁斷鐵皮的磨牙聲，統統消失不見，隻剩下無窮無盡的靜謐。
充其量隻有戲法程度，威力卻大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德魯伊大師輕易驅散了這股蒙蔽自己視聽的自然法術，再度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麵前不遠處的羅迪，看到這位破釜酒館的小幫工神色如常的模樣，眼角稍微流露出關切的情緒，不禁微微一笑。
“自然啟蒙的種子，領悟出的法術，與我預想中的相比，遠遠超出了許多，或許是其中的精髓沒有被妥善地傳承下來，又被後來的傳承者添加了許多個人的理解，以致於與最初的相比，產生了不小的偏差。”
說到這裏，德魯伊大師故意沉吟片刻，再仔細注意酒館小幫工的臉上神情，發現他沒有任何不自在的情緒流露，僅僅是有些震驚的不知所措，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是最近五十年來，第一個自然啟蒙的德魯伊學徒，卻在感受到自然的傷痛而共情，接受自然的恩賜時，一下子領悟出兩種零級法術，也就是所謂的戲法，由此可見你的天賦，是何等的深不可測，與森羅萬象的大自然的淵源，又是何等的密不可分。”
“這樣吧！我以德魯伊教團三級聖堂大師的身份，承認綠葉小鎮居民羅迪你的德魯伊學徒資格，特此引薦你進入由我主持下的會所，【新芽庭院】。”
原本在這時，德魯伊大師按照規定，必須給自己啟蒙下的學徒，植入師徒傳承的烙印，可惜的是，羅迪身為自然啟蒙的種子，沒有哪一位大師有資格代替自然給他授印。
想起上一次自然啟蒙的種子，最終被教團逼迫到大自然的對立麵，成為沙漠和荒蕪的代言人，通過褪去大地的生機換取施法的源泉，成為赫赫有名的枯萎者，憑一己之力統治著麵積廣袤且不斷對外擴張的奧爾良大荒漠，僅有的九個大地脈絡泉眼，艱難地維持著一連串綠洲的生機，可以說讓教團上下悔不當初。
“別說我們這些大師的自然之力，在大荒漠受到嚴重的克製，就連屹立在教團頂點的幾位長老，【自然複仇者】【翠玉法典】【橡樹之子】，以及能變化成巨龍，擁有除去龍息以外，所有巨龍能力的【升龍者】，在枯萎者的領域裏，也會受到一定的削弱。”
“既然是我們教團曾經犯下的錯誤，沒準可以培養出同樣是自然啟蒙出身，卻是克製著枯萎者的宿命中的對手！”
想到這裏，德魯伊大師看著麵前的羅迪時，目光已經完全不同了，流露出一絲“我看好你”的情緒，慈祥且相當優容。
羅迪遲遲沒有得到對麵德魯伊大師的認同和肯定，心裏卻沒有在意地繼續靜候，盡管目光靜靜地鎖定在裏德勒大師的眉心處，心思卻跳脫遊走在附近，開始辨識著芳疏園裏的草藥。
“那是火焰鬱金香，又叫黃金鬱金香，沐浴在春分的陽光裏，就像熊熊燃燒的聖火，能夠令周圍的遊離火元素變得越發活躍，可以提取汁液，用來製作火元素奧術卷軸的增幅藥劑。”
“月光草，罕見的能夠儲存月光能量，一種偏向於天體的負之能，可以用來製作陰性能量的補充藥劑主材料。我記得，高等精靈傳承的熔煉術，集大成者的結晶【月亮井】和井水，就是為那些不那麽長壽的半精靈，提供補充身體能量消耗的最佳飲品。”
“雷公藤，十年火候的成熟體，尤其是被雷霆擊中，算是洗練過的老藤，內部可能凝結出雷砂，類似智慧古樹獨有的【木芯】，可以作為德魯伊法杖裏的鑲嵌物，提高德魯伊對自然法術的領悟，縮短吟唱時間，小幅度增加氣係法術，雷係法術的威力。”
“羅勒草，比較少見的紅葉羅勒，配合其它材料，可以製作成治療輕微傷的藥水。綠葉羅勒，萬能解毒藥的主材料，不管什麽毒素，都能減輕其傷害的抑製原劑。這裏有十二株紅葉羅勒，三株綠葉羅勒，價值不菲，價值不菲啊！”
……
就在羅迪進一步掃視、辨識芳疏園裏的各種奇花異草時，德魯伊大師已經迴過神來，盡管短暫地隻有三息的奇特眼神，就像龍母看著前程遠大的龍寶寶的慈祥和憐愛，卻把靈感敏銳的羅迪一下子驚醒，迅速地脫離抽身出來。
“你很好！以後就是正式的德魯伊學徒。我會通過正式渠道，向鎮公所和領主紐卡斯騎士閣下報備留底，以後你就是自然女神神殿的外殿附屬人員，除了每天早晚兩次必須參加集體禱告儀式，還可以去外殿西翼的圖書室，翻看德魯伊傳承的書籍。”
“照料芳蔬園的草藥，稍微有點早了，你可以在神殿周邊開辟出草藥園，先種植一些普通草藥，對照圖文書籍的記載，學習掌握草藥的特性，采集到一定份額的成果，算是我給予你的第一個考驗。”
羅迪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如果一個德魯伊學徒，連普通的種植，伺弄莊稼都不熟練，怎麽能指導鎮上的農戶，莊園裏的佃農，提高產量，減少病蟲害侵襲造成的損失。
想到這裏，羅迪忍不住一笑：“沒想到，德魯伊學徒還有技術下鄉的味道。換句話說，德魯伊大師所在的自然神殿外殿，還兼具農業技術推廣站的功能，直接麵向領地的農夫，負責領地的農業生產，指導農夫種植養殖，增加農業收入，發展振興莊園、領地，保障領主的根本利益。與領主貴族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難怪可以讓異端裁決所束手，除了德魯伊教團掌握直接的暴力，背後還有整個貴族階層，社會底層農民的支持，畢竟人總是要吃飯的！”
裏德勒大師沒有追問德魯伊學徒羅迪為什麽失笑的原因，畢竟大師已然從對麵孩子的笑容裏，感受到他真心認同德魯伊的道路，願意為之奮鬥的決心，這就夠了。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在自然女神神殿偏廳修行的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原本在夢中徜徉在翡翠色的林中小湖上，靜靜地聆聽自然的林籟，忽然間看到女神的身影，一道清泉般流淌的光輝，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就自動退出了夢境，提前半小時醒了過來。
“女神的指示不容輕視，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在我安然入睡，夢中神遊翡翠之境的時候，出現了非常關鍵的變故。”
來不及洗漱妝扮，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翻身下床，赤腳在自然女神的神殿裏疾步快走，憑著冥冥之中的直覺的指引，她來到了外殿東翼，看見一位粗布衣服的少年，在接受德魯伊大師的指點，立即停住即將跨出去的腳步，甚至往後退了一步，身影都藏在門廊後麵，一雙靈動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窺視著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一切。
從未接觸過小鎮底層居民的瑞爾.紐卡斯小姐，根本不知道破釜酒館的存在，更遑論被約翰夫婦撿到的孤兒，現如今的小幫工羅迪，更是一無所知。
不過，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體內擁有德魯伊之力的種子，甚至得到德魯伊大師裏德勒閣下的承認，記名為德魯伊學徒的羅迪，就進入這位自然女神的見習牧師的視野。
“這個少年體內充盈著自然的氣息，與德魯伊大師親自出手灌注，勉強擢升為德魯伊學徒的領主家裏的次子，我的堂兄賽門，綠葉鎮鎮長的長子海德，還有兩位大糧商家裏的獨苗，都不可以同日而語。難道在這座小鎮上，真的還有親近自然，追隨橡樹之道的種子？”
盡管女神的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心裏有一百個懷疑，不過夢中女神的指示，德魯伊大師的認可，無一不在表明，自然女神的神殿將會多出一位自然的守護者，德魯伊教團也會多出一個貨真價實的追隨者。
“算了吧！反正與我無關。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動搖我的地位。我能成為神殿的牧師，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被領主伯伯、裏德勒大師共同認定的最佳人選。再說了，我還得到了女神的認可，經常在夢中得到女神的指點和啟示。”
在自然女神的信仰興起的時候，德魯伊教團出了很大的力，付出了很多的新血，可是一旦自然精神裏的靈性，升華為女神的神性流出，逐漸壯大的牧師階層，就和德魯伊教團難免出現分野。
正如同瑞爾.紐卡斯小姐身為見習牧師，可以住在內殿侍奉女神，哪怕德魯伊大師無比的強大，卻也隻能待在外殿，作為守門人和保護者，拒絕所有外人的窺視。
作者的話：突然接到通知加班，沒有存稿裸奔至今，就失約了。非常抱歉！
第二百十七章 水盆羊肉
擁有德魯伊之力的羅迪，在自然神殿裏找到屬於自己的組織，被德魯伊大師裏德勒閣下正式認證，不久的將來，自己的新身份，還會在鎮公所和領主騎士紐卡斯閣下處報備留下個人檔案資料，這就意味著他將脫離平民階層，一躍成為綠葉小鎮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是，即便如此，羅迪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將自己從無父無母的孤兒，注定被人買走，當作工具或牲口使用的命運泥沼，拔擢出來的約翰夫婦。
當他將自己的報恩之心，毫無保留地說給德魯伊大師知道，裏德勒閣下相當訝異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同時眼底裏也藏起了一抹欣悅的情緒。
畢竟現在這年頭，隨著工商業的蓬勃發展，神聖帝國的大皇帝順從潮流，鼓勵金銀店、典當鋪向銀行業蛻變發展，人心都向錢看，大城市的居民道德水準開始緩慢下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變得冷冰冰，已經很少有記得別人的恩典，並懂得感恩，做適當的迴報。
正因為如此，裏德勒閣下並沒有開口阻止德魯伊學徒羅迪返迴破釜酒館幫忙的決定，僅僅是堅定了自己親自出手指導這個罕見的自然啟蒙的種子，盡快讓羅迪踏上德魯伊修行的正規。
於是，德魯伊大師罕見地親自手寫羅迪的個人資料，一式兩份，並派遣專人送往鎮公所和領主的騎士城堡備案，順便留個可供翻閱查看的檔案。
“姓名：羅迪，性別：男，年齡11歲，體形：中等偏瘦，身高：四尺六（1.42米），種族：人類，膚色：蒼白偏暗黃，頭發：黑色，眼睛：黑色，信仰：暫定，慣用手：右手，職業：德魯伊學徒，語言：通用語……”
對於見習牧師瑞爾.紐卡斯小姐的窺視探看，德魯伊大師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以他的能力，還不知道翡翠夢境裏發生的變動，也不知道見習牧師突然醒來，完全出自夢境中，自然女神的神性流出的指示，僅僅以為她隻是好奇罷了。
反觀羅迪自離開神殿後，順利解決了身份認同問題，並給自己找到了強有力的組織，有了真正的歸屬，腳步都變得輕快許多。
當他靜悄悄地溜進破釜酒館，瞧著廚房屋簷下，成串掛著的肉腸、醃肉、風雞、肉幹，還有牆角的成排擺放的陶罐裏，壓地嚴嚴實實的鹹菜、醬豆子，還有鹹魚……
一想到鹹魚，羅迪忍不住就笑了，逕自進入廚房，找到昨晚品相還好的剩菜，多是一些被人啃幾口就沒有下嘴的黑麵包，表麵焦黑的炸魚排，以及白切羊肉歸攏後的碎肉。
羅迪不慌不忙地取出鐵釺，撥開毫無熱氣的冷灰，翻找出灶底熱燼，填上一把鋸末引燃，放置一捆刨花，冷冰冰的爐灶立即彌漫出滾燙的熱浪，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照地羅迪滿臉紅光。
他先汲水燒開鍋，用切刀把三條黑麵包上麵的牙印摳掉，待水燒開後，就全部放進去煮軟。然後用手剝掉炸魚排外麵的焦殼，露出裏麵放冷後彌漫出腥味的熟魚肉，去掉魚骨細刺後壓碎，統統倒進煮開的鐵鍋裏，最後從放冷菜的盤子裏，刮下一層薄薄的白色羊膏油，給這頓“早中餐”加點葷腥。
別看以上這些都是剩菜，卻都是酒館招牌菜裏的精華，尤其是最後攢出來的一大勺羊油和碎羊肉，讓平平無奇的水煮黑麵包，變得更具風味了。
別看黑麵包硬地可以當做木棍（+1）使用，可是一旦煮熟了軟化開，又吸收羊肉的特殊風味，魚排的醇香，咬上一口，舌尖都要化掉，味蕾都在跳舞，口腔裏更是充滿了魚羊的鮮味。
羅迪用隨身的小刀，從瓦盆裏挑起一根鬆軟的黑麵包，津津有味地一口接一口，美滋滋地享受著親自動手，豐衣足食的味道。
或許是廚房燒火煮開的鍋氣把味道傳了出去，早起的幾個住客，原本打算外出解決早餐，沒想到破釜酒館的廚房有人忙活開來，聞著味道還很好的樣子，就忍不住被吸引過來。
“啊哈……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酒館的幫工，怎麽迴事？你竟然在廚房裏偷吃？”
羅迪看到突然闖入的人，竟然是昨晚打過交道，麵對麵傾談過的疾風狂狼冒險團的首領潘森，就不再做出左手端著瓦盆，橫移藏在右手腋下，右手全力以赴遮掩，護食的舉動。
“什麽偷吃不偷吃的，都是昨晚酒館打烊後，我仔細收拾起來的剩菜。我估計，你肯定是嫌棄不吃的。”
年輕的冒險團首領潘森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前後原委，原本就是想嚇一下人小鬼大的酒館幫工羅迪，聽到這裏，內心不服氣的驕傲勁就上頭了，竟然一屁股坐在德魯伊學徒身邊。
“什麽嫌棄不嫌棄的，你以為我們經常在野外冒險的人，會像郡城裏的貴族老爺們挑剔？沒食物吃的時候，我就連老鼠肉都啃地有滋有味。快給我嚐嚐你的手藝！”
話說到這個份上，羅迪再繼續說下去，就沒有任何立場可言了，隻能把護在懷裏的瓦盆端出來，裏麵隻剩下一條軟如海參的黑麵包，以及沒吃掉的碎羊肉、碎魚肉，散發出醇香的熱湯表麵漂浮厚厚的金黃色油花，無論從什麽角度看上去，都是那麽的誘人。
潘森早就從左胳膊的綁帶上抽出一根鍍銀餐叉，不容分說地插進瓦盆裏，剛好穿透那條浸透羊湯熱油，膨脹鬆軟如海參的黑麵包，不容分說地送進嘴裏，一口咬下去，湯汁爆濺四射，口水肆意橫流，趕緊又吮又吸地，咕嚕嚕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湯汁，連吃帶嚼地囫圇吞下，也不怕舌頭被燙到。
羅迪悻悻然地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早中餐，被身邊的小型冒險團首領幹掉三分之一，趕緊將瓦盆端到麵前，唿嚕嚕地往嘴裏灌進一肚子的魚羊肉熱湯，連所有碎肉都沒放過，這才滿足地打兩個飽嗝。
“你的手藝不錯！用一些酒館剩菜，就弄出了這樣好吃的早餐。關鍵的一點是味道很不錯！原來黑麵包浸透肉湯，口味會變得這麽好，以前我怎麽沒有發現？”
“沒什麽了不起的！這就是我平日裏吃的免費早餐。昨天有狂歡節，剩菜就比較多了。我管這道菜叫水盆羊肉泡饃！”
說著說著的時候，潘森注意到酒館小幫工羅迪與昨天相比，又有點不同了，訝異道：“奇怪！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人了，這是握有相當力量的人才會的自信，自尊，自強，混合後才能萌發出來的氣質。我是不會看錯的！”
羅迪知道自己的身份轉變，遲早也會被破釜酒館的約翰夫婦知道，也會被鎮裏的人獲悉，遮遮掩掩地讓人生厭，反而不如一開始就公開出來，反正自己已經得到德魯伊大師的認可，根本不存在被隱瞞下去的事情發生，畢竟這是一個有神存在的時代。
人與人之間的利益衝突，或許會讓某些自高自大地人肆意亂來。可是在神靈顯聖的當下，人與神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追隨神的道路的人越多，反而會壯大神祇的力量，這就是信仰土壤裏，總會有少數拔尖的真種子，生根發芽，開花結實，發育成神祇需要的果實。
普通人想要突破階層壁壘，與其伺奉豪門顯貴，付出一生的代價，才換來後代稍微高一些的起點，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信仰，追隨神祇的道路。
信徒的終點是虔誠者，甚至是聖徒，可以在死後靈魂進入神祇的國度，與神同在。牧師的中點是主教，主持一方神殿的大小事務，與勳爵、騎士等底層貴族序列平齊，甚至稍微淩駕之。如果一直往上晉升，成為大主教、教宗、牧首，至少也是大公、國王，權位僅次於皇帝。
羅迪與其他人不同，選擇了德魯伊之道，而且還是上麵沒有師承，完全憑自然啟蒙的真種子，這就意味著德魯伊教團對他的約束力很少很少，能夠鉗製他行動和意願的，僅僅是德魯伊的橡樹之道以及內心的道德方麵的自覺和自律。
正因為如此，羅迪沒有刻意地隱瞞，對有一麵之緣的疾風狂狼冒險團的首領潘森正色道：“我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自然的傷痛，由於共情而傷感，獲得了自然的眷顧，在自然神殿的德魯伊大師處得到證實，我已經成為德魯伊學徒了。”
以上所說全部屬實，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隱藏起來，潘森震驚於區區一名孤兒，酒館幫工也能成為德魯伊學徒，自然而然地淡忘了這番話可能有隱藏起來的真相。
“……不錯，我的確在你身上，感受到純正的自然氣息！我簡直不敢相信，在當下屬於非常稀罕的德魯伊學徒，竟然就在距離我不算遠的身邊。破釜酒館的老約翰，真是走了狗屎運了！他原本想要一條襪子，結果卻出於好心，撿到了一塊寶石原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