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惡狼領主終於看見血光綻現，一朵朵惡臭的死亡之花在冰封城牆下盛放，原本想隔空施展不久前晉階時自發領悟學會的腐蝕係詛咒，不過“智慧之火”奧爾森.本覺得死亡數量太少，還不足以一口氣崩碎厚度一年勝過一年的冰封城牆，立即停下了吟唱。
充當獸群開路先鋒的攻城部隊，披甲、巨爪、巨熊等熊族憑著薩滿熊怪的圖騰守護，以及種族差異化豁免了“魔狼咆哮”，免除了狂性大發後失去理智的炮灰命運。
不過，成百上千頭從無盡荒野的深處出現的狼群，正無比默契地驅趕著其它未被昏睡藥劑禍害的獸群，向橡葉騎士領狂衝而去。
“旅鼠效應”隨著獸群數量上升突破某個界限而悄然降臨，哪怕沒有惡狼領主的咆哮刺激，被饑餓折磨和對未來生存的不確定驅使的野獸們，悍不畏死地衝向了冰封城牆。
話說個數破萬就無邊無際，從天空往下俯視，蛻皮換毛的獸群與雪地混為一體，有如雪崩似的往前奔湧，一浪接著一浪，哪怕是據地而守的熊族，也敵不過獸群的同化，渺小地如一片葉子，被浪花打過卷起，就融入到獸群裏麵，成為被命運驅使的可憐蟲。
隆格裏亞畢竟也是經曆過萬人級別以上會戰的領主騎士，時隔多年後看見無邊無際的獸群，以摧毀一切的氣勢向自己衝來，無比敏銳的靈感察覺到野獸們凝聚的群體意誌，模模糊糊地隻有一道虛影，卻依舊是鬼麵魔狼的形態。
“與往年不一樣，一上來就用總攻，而不是驅使部分食草獸前來送死，消耗掉我方的戰爭物資，同時還能美美地吃上一頓好的，休養生息一番後，再在夜間發起卑劣的偷襲戰？跟我玩正麵對決，鬼麵魔狼還是太嫩了！”
橡葉騎士抬起右手，俯視的目光掃視一遍獸群，察覺到往年充當攻城主力的“重裝步兵”熊族的虛弱，悍然往前斜著斬落。
“弓箭兵聽令，左前方三十七度，標尺一百二，破甲箭五輪連發！”
話音剛落，他的頭頂就出現了勁道十足的數百支箭矢，黑壓壓地密集程度，連昏暗的天光都遮蔽主，在隆格裏亞的身上投下一道恐怖的陰影。
如此情狀接連出現了五次，有如一道瀑布噴泉，越過冰封城牆，澆灌在橡葉騎士指定的目標熊族頭上。
姓名就在旦夕的危急關頭，原本受到旁支同族保護的披甲熊在熊王率領下挺身而出，硬是用人類冒險者遺體上收集而來的鎧甲和自身甲殼化筋肉，為同族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不期然之間，橡葉騎士領專門為它們打造的三棱破甲箭，輕易地貫穿了缺少保養維護的半朽化鎧甲，甚至借助重力加速度的去勢，輕易地釘穿了甲殼筋肉，鑽進披甲熊的胸腔腹腔裏，重創它們的髒腑。
受到熊王重點保護的薩滿熊怪毫發無傷，它看著被人類集火重點照顧的首領，腰背上插滿了歹毒的放血箭矢，滿腔怒火地差點失去理智，好在體內的自然本源散發出“冷靜之光”，驅逐掉憤怒的情緒，令它再次進入與自然同調的超凡境界。
拔走箭矢的同時將“群體嗜血術”的靈光灑遍熊群，巨爪熊們聽到薩滿熊怪的一聲令下，隨意伸手一撈，就把路過的小型野獸抓住，壓在披甲熊的受傷部位，任由“毛發糾纏”將雙方深度捆綁起來，充當臨時的“肉盾”。
這可是薩滿熊怪在曆年戰爭中從人類身上學會的智慧，大體上借鑒了醫療兵的繃帶止血以及盾牌掩護術，通過反複驗證而自行摸索出的相當另類的低級自然神術。
與傳奇德魯伊“野性號角”羅德裏格斯閣下開發的【水獺皮艇】有異曲同工之妙，後者聚集相當數量的水獺，也是毛發糾纏在一起，緊密地結合起來，形成皮劃艇似的工具，同時驅使水獺的尾巴充當螺旋槳為動力，速度相當之快，甚至在精靈族的【天鵝船】之上。
獸群前鋒轉眼間失去了攻城尖兵的熊族，哪怕它們的爪牙再鋒利，冒著人類的箭矢、投矛，勉強衝到冰封城牆下麵，也隻能扒拉著光溜溜的牆麵，徒勞無功地流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白色劃痕，遠遠不如熊族掄起熊掌，重重地拍打著牆麵，可以震裂破壞掉部分堅冰。
魔狼的咆哮再次響起，這一迴獸群不再散開，而是源源不斷地往前衝躍，踩著同類的身軀不斷疊高，就像人類賭場裏摞籌碼似的堆砌，憑著數量的優勢往上攀升。
“這可是三十尺高的冰封城牆！獸群的背後果然有黑手推波助瀾，竟然這麽快就想到了破解的方法。照這樣看來，那群不甘寂寞的黑暗之民，逐漸在無盡荒野的權利分野上占據一定的版圖。”
杜利安.橡葉往前探出頭，俯視著城牆腳下黑壓壓的獸群，硬是以人為造斜坡的方式，飛快的上升著高度，哪怕底下的野獸被壓扁碾死，它們也在所不惜。
“光輝之主給予我的考驗中，今年的獸災會出現轉折，好像是黑暗之民利用野獸死亡後的大量鮮血，侵蝕冰封城牆的地基，導致城牆因自重而崩潰。換句話說，給予獸群有效的殺傷，同時還得讓它們不流血的死掉。啊哈……火攻正是因此為誕生，此為扭轉命運之關鍵。”
佇立在這一段冰封城牆上的一百多歸信領民，不斷地聯手推下遍布棱角的岩石，任憑它們急速翻滾而下，對獸群造成碾壓式的打擊，往往一堆岩石落下，就能在密密麻麻的獸群裏淌出一條血肉模糊的死亡之路。
“聽我命令，油槽傾瀉！”
原本在城牆後方，通過火堆保持熱油沸騰的鐵皮馬槽，被歸信的領民們合力撬動，幾乎同時朝下方傾瀉，滾燙的熱油如同瀑布轟然衝下，原本接近牆頭的野獸被淋地全身都是，當場皮焦肉爛毛發枯，在一聲聲絕命慘死的哀嚎中往後翻滾落下。
“草球澆油，點燃推下！”
一個個磨盤大的幹草團，澆上一大勺熱油後用火把點燃，被歸信的領民興奮地用草叉推下城牆，甫一觸及獸群就炸裂崩散開來，大蓬火星四下濺射，落在易燃的熱油上，謔地一聲，烈火熊熊燃燒起來，轉眼間連成一片。
杜利安.橡葉負責的裏許長一段城牆，下麵出現大片火海，成百上千頭野獸在火焰中當場死去，沒有死掉的則在劇痛中狼奔兔突，灑下一路火苗，在獸群裏引發更多的火焰。
高溫熱浪如衝擊波橫掃而過，別說獸群受創後灑下的鮮血瞬間蒸發殆盡，就連地麵上的積雪都化作滾燙的熱水，順著地勢流淌到躍馬河裏。
這一招火攻果然大逞威風，直接幹掉五百多頭各類猛獸，重創兩倍以上的獸群，還引發了連惡狼領主都控製不住的混亂，畢竟火焰可是野獸們最恐懼的自然現象之一，攻城獸群沒有徹底崩潰，還是仰仗於火勢沒有迅速蔓延開的地理優勢。
火攻重創獸群的戰果引起了其它城牆防守端的矚目，不過老人們多數對此不以為意，這一招不是沒有用過，的確有點效果，同時也會對冰封城牆造成損耗，尤其是冬季的野獸多有厚厚的肥膘，一旦被成功點燃，就成了熊熊燃燒的篝火，在城牆腳下破壞力更大，可以說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選擇。
如此一來，正麵獸災的主城牆段的腳下，死掉的野獸越來越多，它們的鮮血在屍堆縫隙裏流淌下來，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不斷地突破堅冰，滲透到牆麵深處，有如種子生根發芽，把根莖伸進地底深處。
惡狼領主閉嘴不說，胸腹處的“智慧之火”奧爾森.本察覺到時機已然成熟，默默地念誦著晉階後自發領悟學會的腐蝕係詛咒。
“腐灰滅潰爛燼瘡！”
第二十六章 水火無情
隨著惡狼領主胸腹處的“魔法吟唱者”吐出最後一串音節，令食人魔英雄潘森都為之惡寒不已的晦澀魔力波動，呈扇形向遠處的冰封城牆衝去。
起先，僅僅是毫不起眼的漣漪，一旦掠過被箭矢、槍矛拋射殺死的野獸，瞬息間抽盡血肉精華，以及憑著死亡吸引而來的淡淡的負能量，逐漸累積起可怕的“勢”。
當它抵達目的地時，已經卷起不遜於冰封城牆的三十尺高的魔力潮汐，狠狠地往下一拍，砸在這座對於荒野禽獸來說難以翻越的天塹。
靈感最高的杜利安.橡葉第一時間察覺到危機降臨，盡管與自己在聖光牧師試練時的“前知”完全不符合，還是扯開了嗓門，用力地揮動雙手手臂，大聲地咆哮示警。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對危險的敏銳嗅覺遠在身邊所有人之上，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生死危機已然降臨，拄劍的雙手毫不遲疑地順勢拔起，橫著門板寬的劍身，原地弧步轉身，周圍瞬間出現一道龍卷風柱，不僅將老夥計們遠遠地推開，還把嫡長子朱利亞往後彈射到地麵。
下一瞬間，“魔法吟唱者”奧爾森.本耗盡全力釋放的高階邪惡詛咒【腐灰滅潰爛燼瘡】，觸及到冰封城牆腳下積蓄起的一窪一窪溫熱的野獸鮮血，旋即將其塑形轉化，飛快地催生出一朵朵根係繁複，無懼堅冰寒冷的死亡之花。
原本雪白無痕近乎半透明水晶的城牆，頃刻過後綻放出一朵朵泰坦魔芋般的鮮花，濃烈的腐臭味道就連當下低溫嚴寒的天氣都遮掩不住，在裏許長的城牆根部劇烈綻放。
有如無數血管的繁複根係，以驚人的速度鑽進冰封城牆深處，渾然一體的水晶似的天譴要塞，出現了無數可怕的縫隙，就像毀於螞蟻築巢的堤壩似的，打破了落成以來堅不可摧的特性。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大心髒不爭氣地劇烈搏動一下，“啵咚”一顆心瞬間跌落穀底，雙眼暴起無數血絲，卻還是謹記自己的領主身份，以驚天動地的大嗓門發出撤退的命令。
就在人心惶惶的關鍵時刻，杜利安.橡葉伸出雙手下壓示意，輕易平息了歸信領民的不安情緒，喝道：“仔細看，我們防守的這一段城牆，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被投身黑暗的叛逆褻瀆的城牆，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他的話就有一股穩定人心的力量，令在牆頭的五百多歸信領民恢複鎮定，並沒有出現臨戰接敵前甘當逃兵的無能懦夫。
食人魔英雄潘森和狗頭人之王分成兩路，配合全麵進攻的狼族，形成可怕的三叉戟陣形——都是常年跟人類打交道學會的戰陣。
杜利安.橡葉飛快地目測心算了一番，高高地舉起右手，模仿父親的聲音和嗓門，下達了集火的命令：“弓箭兵聽令，右前方三十度，標尺一百五十，破甲箭五輪連發！”
城牆後麵的箭塔弩炮，以及剛剛更換好箭匣的民兵弓手，由於看不到城牆迎敵麵的戰況，反而能安下心來，再次連發五輪。
漫空飛過冰封城牆的箭矢，再次投下密密麻麻的翎羽陰影，令大部分從不祥的暗紅血色侵染過半的城牆撤退下來的老人們安心了不少，卻還是信心不足，憑著本能狼奔兔走地退到第二道防線，再來重整旗鼓。
成百上千朵三人合抱徑圍的死亡之花，在冰封城牆腳下到處綻放，無數血管似的粗細根莖深入城牆內部，自發地凝聚出形態，就像是一頭有翼炎魔待在裏麵。
隨著一陣血灰色光芒陡然爆發，連萬古冰川都能腐蝕融化的地獄熔岩噴湧而出，三十尺高、十尺厚的冰封城牆有如火山噴發似的，被衝天而起的深藍焰柱當場從內部震裂.
無數大大小小的冰塊四下濺射，不僅造成這一段城牆徹底崩潰，還把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吹到天上，好在這位老牌的領主騎士身手不減當年，硬是憑著求生本能和敏銳的反應，在緩緩落下的冰塊之間借力騰挪，幾下轉折跳躍，竟然被他順利地脫身出來。
與此同時，一千五百多支箭矢順風拋射落下，剛好撞在被冰封城牆的缺口吸引而匯聚過來的獸群三叉戟上，哪怕食人魔英雄潘森遍布瘤塊的皮膚堅韌無比，為了謹慎起見，它還是伸手從背部摘下鑲嵌“龍虎豹獅羊”五個首級的附魔盾牌【無眼之柱】，頂在自己的頭上。
狡詐多疑的狗頭人之王早就見識過人類的弓弩箭矢的威力，連披甲熊都吃過大虧，雙手合掌、十指交扣，第一時間吟唱晦澀難明的龍語，憑著獨特的召喚法術，在自己的手臂上，憑空召出一麵箏形長盾【巨龍守護】，來自已逝傳奇綠龍“守林者”席維特穆爾。
其餘食人魔和狗頭人看到首領如此謹慎小心，前者即刻埋頭俯下身體，用背部的盾牌降低箭矢的殺傷力，後者則蜷縮成一團，以翻滾向前的姿勢硬抗箭雨攢射。
“哚……哚哚……哚哚哚”一連串箭矢落空後，釘在地上獸群幹屍的悶響，食人魔和狗頭人成功地避過了大部分箭雨威力，狼群卻因為各自首領太多，同時也不夠警惕，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堪稱精英的食腐狼、殺人狼衝在最前麵，中箭後筋肉痙攣倒下的也最多。
由於杜利安.橡葉現學現用的用箭矢阻敵，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冰封城牆被攻破的一段，所有防守人員才能緊張有序地撤退到第二道防線，並抓緊時間進入各自的崗位。
稍過片刻，食人魔英雄和狗頭人之王邁開怒氣透頂的步伐踏上徹底冰凍的躍馬河，佇立在橡葉騎士領第二道防線的投石機，接二連三地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投石機的繩兜裏，盡是一個個三人合力才能抬上去的軟筐，用山澗老藤編織的玩意，裏麵裝滿了遍布棱角的岩石。
一旦被拋投過了冰封城牆，不夠結實的軟筐封口被扯開後，頃刻間下起了一陣石頭雨，從高空砸落後，殺傷力不容小覷，即便是頭骨堅硬的座狼也會被砸個頭破血流。
獸群主力三叉戟再次受阻，鮮血和痛苦不僅沒有嚇到它們，反而刺激起野獸的狂性，一雙雙刻骨怨毒的獸睛，死死地盯著冰封城牆被打開的缺口，豁出性命地朝唯一的勝利之路撒腿狂奔。
哪怕前麵的同伴被腳下崎嶇不平的路麵絆倒，哪怕它們麵前是濺射開的冰塊，獸群絲毫不減速度地直撞過去，硬生生地用身軀或者鮮活的屍體填平，鋪出一條康莊坦途。
杜利安.橡葉看到這一幕，心裏終於升起害怕或者惶恐的情緒，第一次聞到空氣裏彌漫皮毛被燒焦的臭味，無數野獸擁擠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開的一股極其濃烈的氣味。
“黑暗之民和褻瀆獸謹慎地沒有靠近，為今之計隻有用另一張底牌了！”
歸信的領民看見聖光牧師揚手示意，臨時轉職的三百弓兵立即將長弓斜背在身上，雙手扶著箭筒，轉身盡快撤退，向第二道防線勝利轉進。
當他們快速通過“露天美食廣場”後，杜利安.橡葉揚起雙手比劃了一個手語姿勢，待在民居裏的傭兵立即翻身上了屋頂，揮動大錘砸斷蓄水桶的支撐柱，將儲備了許久的含少量鹽鹵的井水，順著鐵皮屋的陡坡一口氣傾泄下來。
混著屋頂積雪的冷水接二連三地衝下地麵，順著地形衝向冰封城牆，當水流匯聚成百上千桶後，沒過馬蹄的水位陡然上升到齊胸高，原本會被堤壩似的城牆全部擋住，可是有一段出現了該死的缺口，按照水往低處流的水性，自然而然向此處聚集奔流出去。
如此一來，剛剛衝到近前的食人魔英雄潘森和狗頭人之王，剛好一頭撞上了攜裹著無數積雪的冰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無情的冰水往後衝退，連帶著身後的部族都不免遭到毒手，除非有中等寒冷抗性，否則的話大部分野獸會死於突然爆發的低溫症。
眼看著即將突破缺口的獸群，被杜利安.橡葉的木桶蓄水戰陣迎頭痛擊，一股腦地轟出了冰封城牆以外，橡葉騎士領的民兵們忍不住高聲歡唿，甚至大聲咆哮，不如此無以抒發內心的欣喜、驚喜和狂喜之情。
此情此景，就連最保守的頑固派老人，也不得不承認：“杜利安閣下臨危不懼，出其不意地給予獸群一記痛擊，很有當年隆格裏亞團長的本色！”
這些話鑽進嫡長子朱利亞.橡葉的耳裏，他自然是相當不忿地握緊了拳頭，感覺自己被弟弟比了下去，可是杜利安.橡葉接受了聖光牧師的身份，舍棄了繼承父親的騎士權杖，再怎麽強橫的力量，再怎麽睿智的頭腦，也隻會被自己所用。
想到這裏，朱利亞.橡葉的心情又平複下來，換了個角度去看待這件事，他立即發現自己有如此傑出的弟弟，實在是再好不過，簡直就是命運賜予自己的福分，身為兄長和未來領主的自己，理應分享這份榮光。
就在橡葉騎士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別介意那些瑣事時，獸群主力被一波奔流而下浪頭徹底打壓下了氣焰，在低溫症中血液循環降低，導致體力不支昏倒躺下的猛獸至少一千多頭。
就連部分三刃高的食人魔戰士，具有龍血後裔身份的精英狗頭人，也有當場倒下的例子，畢竟當下可是滴水成冰的凜冬時節，人類用火攻就已經很可恥了，竟然還用上了更卑劣的水攻。
惡狼領主看到倒下的野獸多是狼群精英，頭一次出離憤怒了，顯露出頭顱兩側羊頭惡魔般的扭紋角，由於魔素濃度過高，被怒火點燃似的發出橘黃色的暮光，看上去就像是一輪緩緩下沉的黃昏夕陽。
寄生在它體內的“魔法吟唱者”奧爾森.本忍不住歎道：“我方的戰術每年都有變化，人類的戰爭智慧卻也在不斷地提升。所幸的是，由我親自施展的高階詛咒術【腐灰滅潰爛燼瘡】，可沒有那麽簡單！不僅僅是崩壞一段裏許長的冰封城牆，接下來你就看著好了。”
事態發展果然如它所料，到處綻放的死亡之花並沒有消亡，吸取到足夠多的野獸血肉精華後，依次凝聚出一個個灰黑色的向日葵般的盤狀果實，表麵有天然的死亡印記，骷髏的白骨鬼臉，腐爛的殭屍膿瘡，散發出鮑魚腐壞後，海鮮獨有的腥臭。
待在尚且完好的冰封城牆上，橡葉騎士領的民兵聞到這股怪味後，就像是被抽去脊梁骨似的倒地不起，接二連三地受害人，呈現出一種快速蔓延的趨勢。
杜利安.橡葉看到這一幕，眉頭高高地皺起，卻還是本能地察覺到自己並無淨化之能，除非動用埋藏在躍馬河冰層淺處的王牌，可是那些預備對付黑暗之民和褻瀆獸，決計不能輕易動用。
於是，他無可奈何地下達了最後的命令：“精通黑魔法的叛徒施展了高等詛咒術，除非來一個聖光主教級別的大人物，否則的話我們隻能暫時避一避了。”
杜利安.橡葉抬起下巴，喝道：“你們全部撤退去第二道防線，我負責留下來斷後！”
歸信的領民早就知道戰時不可違抗聖光牧師的命令，哪怕大部分人都擔心杜利安.橡葉的個人安危，卻不得不遵從命令先行一步。
大撤退時，頻頻扭頭後顧的人，讓這位橡葉騎士領的新晉聖光牧師心情好了不少，背對著在躍馬河對岸重新聚集起來的獸群，他側頭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狩獵心切的惡狼領主，特意展開背部褪盡毫毛的蝠翼，貼著地麵滑翔而來，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縱身躍下城牆。
在惡狼領主飛奔而走後，密林深處的陰影裏悄然走出一頭筋骨粗大的兇暴麋鹿，看著“魔狼”離去的背影，一雙金黃色的獸睛流露出不以為然的情緒，卻還是人立而起，變化成獸頭人身的戰鬥形態。
“白鹿王”喬巴正是杜利安.橡葉最擔心的褻瀆獸，原本是一頭兇暴麋鹿，在無盡荒野的深處遊蕩，時不時庇護一下弱小的部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受到諸多部族的尊崇，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圖騰獸，接受並消化相當多的信仰之力，漸漸地轉生成具有微弱神力的獸形神。
第二十七章 寓守於攻
“以自救為目的，打著向人類討迴家園故土的旗號，無盡荒野的獸群對拓荒領再次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
白鹿王喬巴忍不住歎了口氣，附近那堆遍布積雪的岩石小丘緩緩地人立而起，大大小小的岩石互相齧合著組成新的形態，變化成一頭身高三十三尺的山丘巨人，它就是森林精魂的庇護者，岩石之王剛加特爾。
它甕聲甕氣地解釋道：“自然生命會自求出路！隨著北境人類曆年對外擴張，野獸的生存地盤日益縮小，食物鏈頂層的捕食者與往年相比隻多不少，如果不盡快消滅掉富餘的食肉野獸，尤其是老弱病殘的那部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荒野食物鏈就會頃刻間崩潰。”
白鹿王喬巴知道老朋友說的合情合理，沒有開口辯駁，輕輕地歎息一聲：“我察覺到狡詐的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動了手腳，目的無非是對付我們這些規格以外，超越常理的荒野王者。我已經轉告牧樹人、樹妖等部族。老朋友，請你去雷霆崖走一趟，阻止牛頭人一族下山。”
岩石之王剛加特爾沒有拒絕這番好意，老實說，它在渡過五百個年頭後，見慣了自然界的生生死死，部族勢力的興衰起落，曾經一顆火熱滾燙的熔岩之心，早就冷卻成冰涼的石頭，上麵千瘡百孔遍布無數孔隙，都是被人類或野獸傷害後留下的結痂傷口。
能夠與岩石之王為友的荒野生物，就隻有心地善良卻很有原則的白鹿王，以及趕走兇禽獅鷲家族，占據雷霆崖的牛頭人一族，前者差點吃光無盡荒野的禽鳥羽族，後者卻是老實巴交的農夫和園丁，受到大地之母裳緹阿的眷顧和寵愛。
就在岩石之王剛加特爾準備俯下偉岸的身軀，重新化作一座岩石山丘時，它忽然想起什麽地轉頭詢問道：“背棄人類的墮落者與惡狼領主結合地太深了，如果聯手把它們鏟除掉，或許荒野的食草獸們能夠相應地輕鬆些。”
白鹿王喬巴聽罷後，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沒有狼群的狩獵，失去天敵的獸群將不思進取地放慢腳步，變得慵懶和怠惰，再也不會為了生存竭盡全力地奔跑。安逸的生活會消磨人類英雄的意誌，同理來說，沒有天敵的追逐，去掉染血爪牙的威脅，荒野生物鏈也會逐漸崩潰。”
充當獸群開路先鋒的攻城部隊，披甲、巨爪、巨熊等熊族憑著薩滿熊怪的圖騰守護，以及種族差異化豁免了“魔狼咆哮”，免除了狂性大發後失去理智的炮灰命運。
不過，成百上千頭從無盡荒野的深處出現的狼群，正無比默契地驅趕著其它未被昏睡藥劑禍害的獸群，向橡葉騎士領狂衝而去。
“旅鼠效應”隨著獸群數量上升突破某個界限而悄然降臨，哪怕沒有惡狼領主的咆哮刺激，被饑餓折磨和對未來生存的不確定驅使的野獸們，悍不畏死地衝向了冰封城牆。
話說個數破萬就無邊無際，從天空往下俯視，蛻皮換毛的獸群與雪地混為一體，有如雪崩似的往前奔湧，一浪接著一浪，哪怕是據地而守的熊族，也敵不過獸群的同化，渺小地如一片葉子，被浪花打過卷起，就融入到獸群裏麵，成為被命運驅使的可憐蟲。
隆格裏亞畢竟也是經曆過萬人級別以上會戰的領主騎士，時隔多年後看見無邊無際的獸群，以摧毀一切的氣勢向自己衝來，無比敏銳的靈感察覺到野獸們凝聚的群體意誌，模模糊糊地隻有一道虛影，卻依舊是鬼麵魔狼的形態。
“與往年不一樣，一上來就用總攻，而不是驅使部分食草獸前來送死，消耗掉我方的戰爭物資，同時還能美美地吃上一頓好的，休養生息一番後，再在夜間發起卑劣的偷襲戰？跟我玩正麵對決，鬼麵魔狼還是太嫩了！”
橡葉騎士抬起右手，俯視的目光掃視一遍獸群，察覺到往年充當攻城主力的“重裝步兵”熊族的虛弱，悍然往前斜著斬落。
“弓箭兵聽令，左前方三十七度，標尺一百二，破甲箭五輪連發！”
話音剛落，他的頭頂就出現了勁道十足的數百支箭矢，黑壓壓地密集程度，連昏暗的天光都遮蔽主，在隆格裏亞的身上投下一道恐怖的陰影。
如此情狀接連出現了五次，有如一道瀑布噴泉，越過冰封城牆，澆灌在橡葉騎士指定的目標熊族頭上。
姓名就在旦夕的危急關頭，原本受到旁支同族保護的披甲熊在熊王率領下挺身而出，硬是用人類冒險者遺體上收集而來的鎧甲和自身甲殼化筋肉，為同族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不期然之間，橡葉騎士領專門為它們打造的三棱破甲箭，輕易地貫穿了缺少保養維護的半朽化鎧甲，甚至借助重力加速度的去勢，輕易地釘穿了甲殼筋肉，鑽進披甲熊的胸腔腹腔裏，重創它們的髒腑。
受到熊王重點保護的薩滿熊怪毫發無傷，它看著被人類集火重點照顧的首領，腰背上插滿了歹毒的放血箭矢，滿腔怒火地差點失去理智，好在體內的自然本源散發出“冷靜之光”，驅逐掉憤怒的情緒，令它再次進入與自然同調的超凡境界。
拔走箭矢的同時將“群體嗜血術”的靈光灑遍熊群，巨爪熊們聽到薩滿熊怪的一聲令下，隨意伸手一撈，就把路過的小型野獸抓住，壓在披甲熊的受傷部位，任由“毛發糾纏”將雙方深度捆綁起來，充當臨時的“肉盾”。
這可是薩滿熊怪在曆年戰爭中從人類身上學會的智慧，大體上借鑒了醫療兵的繃帶止血以及盾牌掩護術，通過反複驗證而自行摸索出的相當另類的低級自然神術。
與傳奇德魯伊“野性號角”羅德裏格斯閣下開發的【水獺皮艇】有異曲同工之妙，後者聚集相當數量的水獺，也是毛發糾纏在一起，緊密地結合起來，形成皮劃艇似的工具，同時驅使水獺的尾巴充當螺旋槳為動力，速度相當之快，甚至在精靈族的【天鵝船】之上。
獸群前鋒轉眼間失去了攻城尖兵的熊族，哪怕它們的爪牙再鋒利，冒著人類的箭矢、投矛，勉強衝到冰封城牆下麵，也隻能扒拉著光溜溜的牆麵，徒勞無功地流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白色劃痕，遠遠不如熊族掄起熊掌，重重地拍打著牆麵，可以震裂破壞掉部分堅冰。
魔狼的咆哮再次響起，這一迴獸群不再散開，而是源源不斷地往前衝躍，踩著同類的身軀不斷疊高，就像人類賭場裏摞籌碼似的堆砌，憑著數量的優勢往上攀升。
“這可是三十尺高的冰封城牆！獸群的背後果然有黑手推波助瀾，竟然這麽快就想到了破解的方法。照這樣看來，那群不甘寂寞的黑暗之民，逐漸在無盡荒野的權利分野上占據一定的版圖。”
杜利安.橡葉往前探出頭，俯視著城牆腳下黑壓壓的獸群，硬是以人為造斜坡的方式，飛快的上升著高度，哪怕底下的野獸被壓扁碾死，它們也在所不惜。
“光輝之主給予我的考驗中，今年的獸災會出現轉折，好像是黑暗之民利用野獸死亡後的大量鮮血，侵蝕冰封城牆的地基，導致城牆因自重而崩潰。換句話說，給予獸群有效的殺傷，同時還得讓它們不流血的死掉。啊哈……火攻正是因此為誕生，此為扭轉命運之關鍵。”
佇立在這一段冰封城牆上的一百多歸信領民，不斷地聯手推下遍布棱角的岩石，任憑它們急速翻滾而下，對獸群造成碾壓式的打擊，往往一堆岩石落下，就能在密密麻麻的獸群裏淌出一條血肉模糊的死亡之路。
“聽我命令，油槽傾瀉！”
原本在城牆後方，通過火堆保持熱油沸騰的鐵皮馬槽，被歸信的領民們合力撬動，幾乎同時朝下方傾瀉，滾燙的熱油如同瀑布轟然衝下，原本接近牆頭的野獸被淋地全身都是，當場皮焦肉爛毛發枯，在一聲聲絕命慘死的哀嚎中往後翻滾落下。
“草球澆油，點燃推下！”
一個個磨盤大的幹草團，澆上一大勺熱油後用火把點燃，被歸信的領民興奮地用草叉推下城牆，甫一觸及獸群就炸裂崩散開來，大蓬火星四下濺射，落在易燃的熱油上，謔地一聲，烈火熊熊燃燒起來，轉眼間連成一片。
杜利安.橡葉負責的裏許長一段城牆，下麵出現大片火海，成百上千頭野獸在火焰中當場死去，沒有死掉的則在劇痛中狼奔兔突，灑下一路火苗，在獸群裏引發更多的火焰。
高溫熱浪如衝擊波橫掃而過，別說獸群受創後灑下的鮮血瞬間蒸發殆盡，就連地麵上的積雪都化作滾燙的熱水，順著地勢流淌到躍馬河裏。
這一招火攻果然大逞威風，直接幹掉五百多頭各類猛獸，重創兩倍以上的獸群，還引發了連惡狼領主都控製不住的混亂，畢竟火焰可是野獸們最恐懼的自然現象之一，攻城獸群沒有徹底崩潰，還是仰仗於火勢沒有迅速蔓延開的地理優勢。
火攻重創獸群的戰果引起了其它城牆防守端的矚目，不過老人們多數對此不以為意，這一招不是沒有用過，的確有點效果，同時也會對冰封城牆造成損耗，尤其是冬季的野獸多有厚厚的肥膘，一旦被成功點燃，就成了熊熊燃燒的篝火，在城牆腳下破壞力更大，可以說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選擇。
如此一來，正麵獸災的主城牆段的腳下，死掉的野獸越來越多，它們的鮮血在屍堆縫隙裏流淌下來，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不斷地突破堅冰，滲透到牆麵深處，有如種子生根發芽，把根莖伸進地底深處。
惡狼領主閉嘴不說，胸腹處的“智慧之火”奧爾森.本察覺到時機已然成熟，默默地念誦著晉階後自發領悟學會的腐蝕係詛咒。
“腐灰滅潰爛燼瘡！”
第二十六章 水火無情
隨著惡狼領主胸腹處的“魔法吟唱者”吐出最後一串音節，令食人魔英雄潘森都為之惡寒不已的晦澀魔力波動，呈扇形向遠處的冰封城牆衝去。
起先，僅僅是毫不起眼的漣漪，一旦掠過被箭矢、槍矛拋射殺死的野獸，瞬息間抽盡血肉精華，以及憑著死亡吸引而來的淡淡的負能量，逐漸累積起可怕的“勢”。
當它抵達目的地時，已經卷起不遜於冰封城牆的三十尺高的魔力潮汐，狠狠地往下一拍，砸在這座對於荒野禽獸來說難以翻越的天塹。
靈感最高的杜利安.橡葉第一時間察覺到危機降臨，盡管與自己在聖光牧師試練時的“前知”完全不符合，還是扯開了嗓門，用力地揮動雙手手臂，大聲地咆哮示警。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對危險的敏銳嗅覺遠在身邊所有人之上，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生死危機已然降臨，拄劍的雙手毫不遲疑地順勢拔起，橫著門板寬的劍身，原地弧步轉身，周圍瞬間出現一道龍卷風柱，不僅將老夥計們遠遠地推開，還把嫡長子朱利亞往後彈射到地麵。
下一瞬間，“魔法吟唱者”奧爾森.本耗盡全力釋放的高階邪惡詛咒【腐灰滅潰爛燼瘡】，觸及到冰封城牆腳下積蓄起的一窪一窪溫熱的野獸鮮血，旋即將其塑形轉化，飛快地催生出一朵朵根係繁複，無懼堅冰寒冷的死亡之花。
原本雪白無痕近乎半透明水晶的城牆，頃刻過後綻放出一朵朵泰坦魔芋般的鮮花，濃烈的腐臭味道就連當下低溫嚴寒的天氣都遮掩不住，在裏許長的城牆根部劇烈綻放。
有如無數血管的繁複根係，以驚人的速度鑽進冰封城牆深處，渾然一體的水晶似的天譴要塞，出現了無數可怕的縫隙，就像毀於螞蟻築巢的堤壩似的，打破了落成以來堅不可摧的特性。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大心髒不爭氣地劇烈搏動一下，“啵咚”一顆心瞬間跌落穀底，雙眼暴起無數血絲，卻還是謹記自己的領主身份，以驚天動地的大嗓門發出撤退的命令。
就在人心惶惶的關鍵時刻，杜利安.橡葉伸出雙手下壓示意，輕易平息了歸信領民的不安情緒，喝道：“仔細看，我們防守的這一段城牆，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被投身黑暗的叛逆褻瀆的城牆，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他的話就有一股穩定人心的力量，令在牆頭的五百多歸信領民恢複鎮定，並沒有出現臨戰接敵前甘當逃兵的無能懦夫。
食人魔英雄潘森和狗頭人之王分成兩路，配合全麵進攻的狼族，形成可怕的三叉戟陣形——都是常年跟人類打交道學會的戰陣。
杜利安.橡葉飛快地目測心算了一番，高高地舉起右手，模仿父親的聲音和嗓門，下達了集火的命令：“弓箭兵聽令，右前方三十度，標尺一百五十，破甲箭五輪連發！”
城牆後麵的箭塔弩炮，以及剛剛更換好箭匣的民兵弓手，由於看不到城牆迎敵麵的戰況，反而能安下心來，再次連發五輪。
漫空飛過冰封城牆的箭矢，再次投下密密麻麻的翎羽陰影，令大部分從不祥的暗紅血色侵染過半的城牆撤退下來的老人們安心了不少，卻還是信心不足，憑著本能狼奔兔走地退到第二道防線，再來重整旗鼓。
成百上千朵三人合抱徑圍的死亡之花，在冰封城牆腳下到處綻放，無數血管似的粗細根莖深入城牆內部，自發地凝聚出形態，就像是一頭有翼炎魔待在裏麵。
隨著一陣血灰色光芒陡然爆發，連萬古冰川都能腐蝕融化的地獄熔岩噴湧而出，三十尺高、十尺厚的冰封城牆有如火山噴發似的，被衝天而起的深藍焰柱當場從內部震裂.
無數大大小小的冰塊四下濺射，不僅造成這一段城牆徹底崩潰，還把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吹到天上，好在這位老牌的領主騎士身手不減當年，硬是憑著求生本能和敏銳的反應，在緩緩落下的冰塊之間借力騰挪，幾下轉折跳躍，竟然被他順利地脫身出來。
與此同時，一千五百多支箭矢順風拋射落下，剛好撞在被冰封城牆的缺口吸引而匯聚過來的獸群三叉戟上，哪怕食人魔英雄潘森遍布瘤塊的皮膚堅韌無比，為了謹慎起見，它還是伸手從背部摘下鑲嵌“龍虎豹獅羊”五個首級的附魔盾牌【無眼之柱】，頂在自己的頭上。
狡詐多疑的狗頭人之王早就見識過人類的弓弩箭矢的威力，連披甲熊都吃過大虧，雙手合掌、十指交扣，第一時間吟唱晦澀難明的龍語，憑著獨特的召喚法術，在自己的手臂上，憑空召出一麵箏形長盾【巨龍守護】，來自已逝傳奇綠龍“守林者”席維特穆爾。
其餘食人魔和狗頭人看到首領如此謹慎小心，前者即刻埋頭俯下身體，用背部的盾牌降低箭矢的殺傷力，後者則蜷縮成一團，以翻滾向前的姿勢硬抗箭雨攢射。
“哚……哚哚……哚哚哚”一連串箭矢落空後，釘在地上獸群幹屍的悶響，食人魔和狗頭人成功地避過了大部分箭雨威力，狼群卻因為各自首領太多，同時也不夠警惕，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堪稱精英的食腐狼、殺人狼衝在最前麵，中箭後筋肉痙攣倒下的也最多。
由於杜利安.橡葉現學現用的用箭矢阻敵，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冰封城牆被攻破的一段，所有防守人員才能緊張有序地撤退到第二道防線，並抓緊時間進入各自的崗位。
稍過片刻，食人魔英雄和狗頭人之王邁開怒氣透頂的步伐踏上徹底冰凍的躍馬河，佇立在橡葉騎士領第二道防線的投石機，接二連三地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投石機的繩兜裏，盡是一個個三人合力才能抬上去的軟筐，用山澗老藤編織的玩意，裏麵裝滿了遍布棱角的岩石。
一旦被拋投過了冰封城牆，不夠結實的軟筐封口被扯開後，頃刻間下起了一陣石頭雨，從高空砸落後，殺傷力不容小覷，即便是頭骨堅硬的座狼也會被砸個頭破血流。
獸群主力三叉戟再次受阻，鮮血和痛苦不僅沒有嚇到它們，反而刺激起野獸的狂性，一雙雙刻骨怨毒的獸睛，死死地盯著冰封城牆被打開的缺口，豁出性命地朝唯一的勝利之路撒腿狂奔。
哪怕前麵的同伴被腳下崎嶇不平的路麵絆倒，哪怕它們麵前是濺射開的冰塊，獸群絲毫不減速度地直撞過去，硬生生地用身軀或者鮮活的屍體填平，鋪出一條康莊坦途。
杜利安.橡葉看到這一幕，心裏終於升起害怕或者惶恐的情緒，第一次聞到空氣裏彌漫皮毛被燒焦的臭味，無數野獸擁擠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開的一股極其濃烈的氣味。
“黑暗之民和褻瀆獸謹慎地沒有靠近，為今之計隻有用另一張底牌了！”
歸信的領民看見聖光牧師揚手示意，臨時轉職的三百弓兵立即將長弓斜背在身上，雙手扶著箭筒，轉身盡快撤退，向第二道防線勝利轉進。
當他們快速通過“露天美食廣場”後，杜利安.橡葉揚起雙手比劃了一個手語姿勢，待在民居裏的傭兵立即翻身上了屋頂，揮動大錘砸斷蓄水桶的支撐柱，將儲備了許久的含少量鹽鹵的井水，順著鐵皮屋的陡坡一口氣傾泄下來。
混著屋頂積雪的冷水接二連三地衝下地麵，順著地形衝向冰封城牆，當水流匯聚成百上千桶後，沒過馬蹄的水位陡然上升到齊胸高，原本會被堤壩似的城牆全部擋住，可是有一段出現了該死的缺口，按照水往低處流的水性，自然而然向此處聚集奔流出去。
如此一來，剛剛衝到近前的食人魔英雄潘森和狗頭人之王，剛好一頭撞上了攜裹著無數積雪的冰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無情的冰水往後衝退，連帶著身後的部族都不免遭到毒手，除非有中等寒冷抗性，否則的話大部分野獸會死於突然爆發的低溫症。
眼看著即將突破缺口的獸群，被杜利安.橡葉的木桶蓄水戰陣迎頭痛擊，一股腦地轟出了冰封城牆以外，橡葉騎士領的民兵們忍不住高聲歡唿，甚至大聲咆哮，不如此無以抒發內心的欣喜、驚喜和狂喜之情。
此情此景，就連最保守的頑固派老人，也不得不承認：“杜利安閣下臨危不懼，出其不意地給予獸群一記痛擊，很有當年隆格裏亞團長的本色！”
這些話鑽進嫡長子朱利亞.橡葉的耳裏，他自然是相當不忿地握緊了拳頭，感覺自己被弟弟比了下去，可是杜利安.橡葉接受了聖光牧師的身份，舍棄了繼承父親的騎士權杖，再怎麽強橫的力量，再怎麽睿智的頭腦，也隻會被自己所用。
想到這裏，朱利亞.橡葉的心情又平複下來，換了個角度去看待這件事，他立即發現自己有如此傑出的弟弟，實在是再好不過，簡直就是命運賜予自己的福分，身為兄長和未來領主的自己，理應分享這份榮光。
就在橡葉騎士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別介意那些瑣事時，獸群主力被一波奔流而下浪頭徹底打壓下了氣焰，在低溫症中血液循環降低，導致體力不支昏倒躺下的猛獸至少一千多頭。
就連部分三刃高的食人魔戰士，具有龍血後裔身份的精英狗頭人，也有當場倒下的例子，畢竟當下可是滴水成冰的凜冬時節，人類用火攻就已經很可恥了，竟然還用上了更卑劣的水攻。
惡狼領主看到倒下的野獸多是狼群精英，頭一次出離憤怒了，顯露出頭顱兩側羊頭惡魔般的扭紋角，由於魔素濃度過高，被怒火點燃似的發出橘黃色的暮光，看上去就像是一輪緩緩下沉的黃昏夕陽。
寄生在它體內的“魔法吟唱者”奧爾森.本忍不住歎道：“我方的戰術每年都有變化，人類的戰爭智慧卻也在不斷地提升。所幸的是，由我親自施展的高階詛咒術【腐灰滅潰爛燼瘡】，可沒有那麽簡單！不僅僅是崩壞一段裏許長的冰封城牆，接下來你就看著好了。”
事態發展果然如它所料，到處綻放的死亡之花並沒有消亡，吸取到足夠多的野獸血肉精華後，依次凝聚出一個個灰黑色的向日葵般的盤狀果實，表麵有天然的死亡印記，骷髏的白骨鬼臉，腐爛的殭屍膿瘡，散發出鮑魚腐壞後，海鮮獨有的腥臭。
待在尚且完好的冰封城牆上，橡葉騎士領的民兵聞到這股怪味後，就像是被抽去脊梁骨似的倒地不起，接二連三地受害人，呈現出一種快速蔓延的趨勢。
杜利安.橡葉看到這一幕，眉頭高高地皺起，卻還是本能地察覺到自己並無淨化之能，除非動用埋藏在躍馬河冰層淺處的王牌，可是那些預備對付黑暗之民和褻瀆獸，決計不能輕易動用。
於是，他無可奈何地下達了最後的命令：“精通黑魔法的叛徒施展了高等詛咒術，除非來一個聖光主教級別的大人物，否則的話我們隻能暫時避一避了。”
杜利安.橡葉抬起下巴，喝道：“你們全部撤退去第二道防線，我負責留下來斷後！”
歸信的領民早就知道戰時不可違抗聖光牧師的命令，哪怕大部分人都擔心杜利安.橡葉的個人安危，卻不得不遵從命令先行一步。
大撤退時，頻頻扭頭後顧的人，讓這位橡葉騎士領的新晉聖光牧師心情好了不少，背對著在躍馬河對岸重新聚集起來的獸群，他側頭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狩獵心切的惡狼領主，特意展開背部褪盡毫毛的蝠翼，貼著地麵滑翔而來，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縱身躍下城牆。
在惡狼領主飛奔而走後，密林深處的陰影裏悄然走出一頭筋骨粗大的兇暴麋鹿，看著“魔狼”離去的背影，一雙金黃色的獸睛流露出不以為然的情緒，卻還是人立而起，變化成獸頭人身的戰鬥形態。
“白鹿王”喬巴正是杜利安.橡葉最擔心的褻瀆獸，原本是一頭兇暴麋鹿，在無盡荒野的深處遊蕩，時不時庇護一下弱小的部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受到諸多部族的尊崇，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圖騰獸，接受並消化相當多的信仰之力，漸漸地轉生成具有微弱神力的獸形神。
第二十七章 寓守於攻
“以自救為目的，打著向人類討迴家園故土的旗號，無盡荒野的獸群對拓荒領再次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
白鹿王喬巴忍不住歎了口氣，附近那堆遍布積雪的岩石小丘緩緩地人立而起，大大小小的岩石互相齧合著組成新的形態，變化成一頭身高三十三尺的山丘巨人，它就是森林精魂的庇護者，岩石之王剛加特爾。
它甕聲甕氣地解釋道：“自然生命會自求出路！隨著北境人類曆年對外擴張，野獸的生存地盤日益縮小，食物鏈頂層的捕食者與往年相比隻多不少，如果不盡快消滅掉富餘的食肉野獸，尤其是老弱病殘的那部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荒野食物鏈就會頃刻間崩潰。”
白鹿王喬巴知道老朋友說的合情合理，沒有開口辯駁，輕輕地歎息一聲：“我察覺到狡詐的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動了手腳，目的無非是對付我們這些規格以外，超越常理的荒野王者。我已經轉告牧樹人、樹妖等部族。老朋友，請你去雷霆崖走一趟，阻止牛頭人一族下山。”
岩石之王剛加特爾沒有拒絕這番好意，老實說，它在渡過五百個年頭後，見慣了自然界的生生死死，部族勢力的興衰起落，曾經一顆火熱滾燙的熔岩之心，早就冷卻成冰涼的石頭，上麵千瘡百孔遍布無數孔隙，都是被人類或野獸傷害後留下的結痂傷口。
能夠與岩石之王為友的荒野生物，就隻有心地善良卻很有原則的白鹿王，以及趕走兇禽獅鷲家族，占據雷霆崖的牛頭人一族，前者差點吃光無盡荒野的禽鳥羽族，後者卻是老實巴交的農夫和園丁，受到大地之母裳緹阿的眷顧和寵愛。
就在岩石之王剛加特爾準備俯下偉岸的身軀，重新化作一座岩石山丘時，它忽然想起什麽地轉頭詢問道：“背棄人類的墮落者與惡狼領主結合地太深了，如果聯手把它們鏟除掉，或許荒野的食草獸們能夠相應地輕鬆些。”
白鹿王喬巴聽罷後，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沒有狼群的狩獵，失去天敵的獸群將不思進取地放慢腳步，變得慵懶和怠惰，再也不會為了生存竭盡全力地奔跑。安逸的生活會消磨人類英雄的意誌，同理來說，沒有天敵的追逐，去掉染血爪牙的威脅，荒野生物鏈也會逐漸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