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勢完全恢複過來，暫時不能離開拐杖的朱利亞.橡葉，乘馬車到了雪人酒館附近，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弟弟，指揮若定地安排著各種事宜，有條不紊的樣子，像極了發號施令的指揮官，不由地歎了口氣，心裏很不是滋味，卻又不得不為杜利安的善舉開心不已。
聰明如朱利亞.橡葉，一開始就聽到相關傳聞，通過忠誠的仆人傳來的消息，大致明白自己的小弟正在做的事情。
“必須承認這點！居裏，我最親愛的弟弟，你在做一件我們都很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杜利安.橡葉看了一眼來到自己身邊的兄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輕地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
“可是，你知道嗎？領地裏麵的針線活並不多，漿洗衣服的報酬也很少，並不足以養活這個遺屬互助會的孤兒寡母。”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我將這筆小錢立即投入餐飲業經營裏，以新奇的烹飪手法作為賣點，賺取到更多的利潤。”
“你知道？雪人酒館的老板是不久前歸信的信徒知交好友，他以驚人的價錢買斷你提供的食物。至於去酒館用餐的人，大多數是光輝之主的信徒。”
“我知道！酒館老板想要歸信，以此作為進身之階。我也知道，進去雪人酒館用餐的人都是我主的羔羊。可是，他們都知道我在做的事業，他們完全支持我的舉動，否則的話雪人酒館的生意不會如此火爆。盡管實情是這樣，我為領地引進的新食物，卻有不俗的口碑，正通過教友的耳口相傳的方式，在領地裏迅速傳遞開來。”
杜利安.橡葉抬頭看了看滑落的太陽，發現時間來到下午茶的時候，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在修道院的時候，總覺得每天的時間太過於漫長。可是，當我忙碌起來的時候，卻覺得時間過地太快了。大哥，珍惜你的時間，別把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橡葉騎士領順位第一繼承人看著弟弟堅定不移的眼神，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杜利安.橡葉攤開雙手，笑道：“偌大一座幾千人的領地，總有一些地方是領主的恩澤都照顧不到的偏僻地帶。我們不去占領，就會有別人去占領，進而將我們取而代之。”
“我知道！對於成形、成熟，持續運轉的領地機製，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與其費力不討好地從別人的盤裏強行切下扒拉過來一塊薄薄的蛋糕，反倒不如做些額外的蛋糕雕花，將蛋糕做地更大，再心安理得地分得屬於我的那份。”
杜利安.橡葉聽到這番話，才徹底地放下心來，認定自己的小弟並沒有與自己爭鋒別苗頭的跡象，他的旁觀者心態和簡單容易操作的手法，尤其是那些盤外招，具有相當強的補充作用，對於領地的整體利益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利好，而不是礙手礙腳的攪局者。
不會發生衝突，沒有麵對麵的競爭，與既得利益者完全無害，杜利安.橡葉才在蘇利斯修道院待了一個多月而已，竟然老練地就像資深政治家。
“老實說！居裏，我對你完全改觀了！”
作者的話：寫到吃的，我就停不下手，一時間寫嗨了。打算分兩章發，想想還是算了。
第二十章 授人以漁
準備在傍晚開業的露天美食廣場，搭建在雪人酒館和風車磨坊之間的草地上，本著無主之地都是領主所有的潛規則，可沒有人敢站出來對新晉聖光牧師指指點點，杜利安.橡葉很快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帶來的潛在便利，以及一些看不見的隱形利益。
可惜的是，僅僅憑著遺屬互助會的十四位成員，肯定無法在預定時間完成這項工作，正當寡婦們無計可施的時候，有十幾個下定決心的領民，暗地裏互相打氣一番後，他們鼓起勇氣來到杜利安.橡葉麵前，也不說歸信的事情，就是說看不過來，過來給遺屬們搭把手。
這些人的小心思太明顯了，都掛在自己的臉上，就差額頭上刻下這幾個字，“我要歸信”，不說杜利安.橡葉對此早就預料，沒有放在心上，故作沉吟地思索片刻後，卡在有人不耐煩之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些壯勞力的幫忙，遺屬互助會的成員們立即從沉重的活計裏解放出來，在聖光牧師的指點下，準備製作所謂的“蘇利斯修道院”係列套餐。
每個人都全情投入，尤其是資深的廚娘蒂婭嬸嬸，眼珠子盯著杜利安.橡葉的一舉一動，想要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地記住，光這份認真學習的勁，就很是讓一些人側目。
熱心的漁夫信徒送來一網兜躍馬河的水產河鮮，其中性情暴烈的鐵嘴鱖魚，張了一副鋼牙鐵齒，能輕易地咬斷普通的生鐵魚鉤，可是它再生猛也逃不過網眼細密的牛筋漁網。
杜利安.橡葉看了一眼那張漁網，網眼小地拇指都過不去，眼眉不禁往上一挑：“彼爾德，你不覺得這種漁網有點過分嗎？漁網拋灑散開後，會把剛出生沒多久的魚仔都一網打盡，這樣下去的話，躍馬河的漁獲很快就會捕撈一空的，最好還是把網眼弄大一點。”
“山林有山林的規矩，獵人的箭術再好，也不會射殺懷孕的雌獸，不給獸群繁衍的機會，空蕩蕩的山林遲早會報複迴來，讓獵人們再也沒有獵物可以抓捕。江河湖泊的漁獲，也應該有相似的法則，難道不是這樣嗎？”
漁夫彼德起先還有些不以為意，聽到最後那番入情入理的話，羞愧地伸手遮麵，竟然直接舍棄了那張價值不菲的牛筋漁網，雙膝跪在地上，向聖光牧師懺悔不已。
杜利安.橡葉自然是諒解了彼爾德，畢竟他好心好意地送來一網兜的漁獲，全部不要錢，可以說是給露天美食廣場準備食材的工作幫上大忙了。
可是，當彼德轉身離開迴家後，就召集了那幫同是聖光信徒的夥伴，打著杜利安.橡葉的旗號，收繳在拓荒領的水上討生活的同行的漁網，尤其是那些網眼細小，堪稱絕子絕孫的細網。
礙於杜利安.橡葉是領主家的小兒子的緣故，又因為小少爺是引發奇跡的聖光牧師，沒有一塊領地，隻能在水上飄蕩的漁民們，隻好自認倒黴，不得不交出可以兜滿對水產漁獲全部欲望的漁網。
“我早就想這樣幹了！再這麽放任自流下去，曾經給我們帶來美好生活的躍馬河，遲早會變成一隻蝦米都抓不到的死河。”
不得不說，漁夫彼德有相當不錯的遠見，同時也是一個聰明人，懂得運用上位者的權威給自己辦事，將狐假虎威的技巧玩地很溜。
可是，他這邊稍微一動作，立即就被其他歸信的夥伴發現了，其中有不少投機心裏很重的家夥，哪怕他們在奇跡麵前真的信仰了光輝之主，可是在他們的心裏，原本就想憑著靠近地位特殊的小少爺杜利安.橡葉，抱上這根大腿來獲得額外的利益。
既然漁夫彼德開了一個好頭，整合了領地裏的同行，結果聖光牧師從其它渠道得知此事後，隻是微笑著點點頭，沒有發出任何反對的意見，那麽他們是否也可以借領主家的小少爺的“勢”。
一位曾經在外麵冒險過的年輕鐵匠，憑著走南闖北積累下的生活經驗，壯起膽子跑到聖光牧師身邊，趁著杜利安.橡葉忙碌著指點廚娘們整治晚餐的時候，開口詢問是否能在自家的鐵匠作坊的招牌上，得到光輝之主的賜福。
這個十分冒昧的請求，自然不會得到杜利安.橡葉的同意，畢竟在當下的橡葉騎士領，也隻有見證他傳教、主持歸信儀式的聖壇，才有一枚光輝之主的聖徽而已。
於是，年輕的鐵匠決定退而求其次，希望聖光牧師能夠對他的作坊祝福一番。杜利安.橡葉聽到這裏，已然明白歸信的史密斯的心裏在打的小算盤，仔細想了想，發覺並沒有什麽壞處，就讓他把作坊的招牌搬過來。
鐵匠史密斯得到確切的允許後，興奮地臉麵通紅，卻害怕被杜利安.橡葉看見，趕緊將自己的頭深深地低下，倒退著離開了露天廣場。
沒過多久，他就吭哧吭哧地邁著沉重的步伐，背著家族作坊的鐵質招牌，再次來到聖光牧師的身邊，一臉期待地等著杜利安.橡葉的賜福。
“沒想到，你這個家夥，還真的挺能幹的。好吧，答應你的事情，我總不會矢口否認。”
杜利安.橡葉仔細想了想北境光輝之主的信仰網絡灌輸而來的智慧，決定對鐵匠史密斯的作坊招牌以水祝福，也就是將初級神術.神恩術融入淨水中，現場製作出一瓶“聖水”，再澆在這塊鐵板上。
令人驚訝不已的是，鐵質招牌有如幹透的海綿，將聖水涓滴不剩地全部吸收，表麵上留下的痕跡，有如往外爆射出無數長短線條的圓環，像極了光輝之主的聖徽。
實際上，這塊作坊招牌並沒有神聖化，唯一可以稱道的地方，就是它能在白天吸收陽光，晚上再緩緩地釋放出來，具有led節能燈的效果。
對於信徒們的小心思，聖光牧師看在眼裏，卻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有意無意地鼓勵他們去做，唯一拒絕的信徒，就隻有門外掛著紅簾布的“大篷車”，管理著四位年輕少女的馬夫小艾爾巴先生。
“很抱歉！我主的羔羊，艾爾巴二世先生，依照太陽聖典的教義，我不得不拒絕你的請求。用花言巧語和一點點的錢，就從那些可憐的姑娘的父母手裏，買斷了她們的人生，利用姑娘們的身體，賺取微不足道的一點錢，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我看來，你並沒有很好的生意頭腦。一點微不足道的皮肉錢，塞牙縫都不夠，充其量隻與指甲縫裏的灰塵相提並論，實在是毫不起眼。”
若不是杜利安.橡葉超乎想像地利用那點啟動資金，完成了財富積累的事業，他的這番話肯定不會被小艾爾巴先生聽進去，至於現在，代代相傳的馬夫平息了怒氣，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
“反正她們都由父母做主，與你簽訂了賣身的契約，從此以後就是你的私人財產。可是，這樣毫不節製地使用她們的身體，隻會弄壞姑娘們的身體健康。你的資本不僅沒有更好地增值，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地貶值下去。”
“在鄉下村鎮之間遊走的大篷車，就像蹩腳的馬戲團，無法被眼光很高的城裏人看中，毫無前途可言。你的歲數也不小了，總不能讓自己的下一代，繼續操持著這份不潔的職業吧。難道你就不想把兒子培養成藥劑師？或者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
“趁著姑娘們還很年輕，身體也沒有被粗野的礦工和伐木工折騰搞壞了，你在她們身上稍微投點小錢，傳授一些拿手的本領。譬如，請個退休的交際花，教導姑娘們討好男人的本事。”
“別以為上流社會很難進去，在大城市裏稍微花點錢，就能置辦一身還過得去的衣裝，再帶點首飾，就很體麵了。對單身的醫師、律法師、青年學者等貴族旁支出身的年輕人自薦枕席，先作為情人，足以撐起他們的牌麵，挎著姑娘們走進一個個交際場所。”
“那時候，目的就不是掙錢，而是認識一個又一個在各個領域有能力的大人物，編織新的人際關係網。那些人手指縫裏漏下來的殘羹冷炙，你一輩子都別想掙到。”
資深馬夫小艾爾巴先生聽完這番話，心裏卷起了滔天巨浪，劇震的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息，再看著杜利安.橡葉的時候，他的身上淡淡的神恩光輝絲毫沒有減弱，不僅心裏又疑惑起來。
“杜利安少爺真的是聖光牧師？聽起來，他比我這個浸淫此道的資深馬夫還老練。剛才那番話，如果真的在我有生之年實現，肯定能擺脫現在的齷齪生涯，哪怕沒能進入上流社會，肯定也能夠在大城市裏有一席之地。”
揣著種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期待，資深馬夫小艾爾巴先生單膝跪在地上，以臣屬覲見領主的謙卑，輕輕地親吻了杜利安.橡葉尾指上的綠鬆石戒指，承認他是分發精神麵包的“教父”！
盡管小艾爾巴先生的年齡足以做杜利安.橡葉的父親，可是在這位智慧過人，眼光超絕的聖光牧師麵前，這位資深的馬夫懷著誠惶誠恐的心情，感謝“教父”的指點，態度甚至稱得上虔誠。
最終，在露天美食廣場正式開業後，到來的一部分歸信的信徒心思不一，對待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的態度卻相當誠懇，這邊揭幕營業的熱鬧吸引了更多的領民，帶動了很是不少頭腦靈活的小販過來擺攤。
遺屬互助會的成員想要驅趕他們，杜利安.橡葉卻伸手勸阻了，笑道：“他們也不容易！仔細看看，哪個出來擺攤的男人身後，不是有一個岌岌可危的家庭？他們的兒女嗷嗷待哺，妻子因為辛勞而麵黃肌瘦。不能因為自己過上好日子，就忘記了出身。明白嗎？”
差點溺水而死，被聖光牧師及時救活過來的妮娜，最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稱是。她的母親也是個聰明人，帶頭向杜利安.橡葉鞠躬認錯。
等到所有成員都達成了共識，杜利安.橡葉才緩緩地說出下文：“當然了，露天美食廣場是我的產業，你們都被我傳授了一樣特色菜，形成了互相補充的行業。其它攤販亂擺賣的話，說不好就會出亂子，必須得派人過去抓管理，讓他們交錢作為管理費用，自然就會接受我們製定的規矩。”
資深廚娘蒂婭嬸嬸的小兒子，比杜利安.橡葉年長兩歲的年輕人，正是最好的人選。畢竟，在這群遺屬互助會成員的孩子裏，他算得上是一個頗有威信的頭，前往密林采集野草、漿果等特產的時候，就用自己常年積累的經驗，指點身邊的兄弟姐妹，受到相當的信任。
“適當地給予底層人民一定的權利……哦，不！應該說是一點向上走的希望，他們就會精神振奮起來。畢竟，權利的滋味，嚐過的人就沒有一個願意放手的。”
杜利安.橡葉看著那群半大小子離去，打著他的招牌在整理露天美食廣場的秩序，在收取管理費用的同時，清理著隨處可見的垃圾，幫忙小攤販們叫賣，熱情洋溢的勁頭，因為自己有事情做，或者能夠以一己之力幫得上忙，他們的臉上神情甚至稱得上亢奮。
一股清新自然的風，吹進了拓荒領的最底層。曾經沒有多少人去關注的遺屬，以及被缺衣少食的生活，折磨地看不見未來，毫無生氣的年輕人，竟然都一一振作起來，眼睛裏流露出一種名為野心，或者可以稱之為希望的目光，整個人都煥發出勃勃生機。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身穿便服，身邊沒有攜帶任何一位侍衛，獨自一人遊走在燈火通明的露天美食廣場，看著領民們臉上的笑容，心裏也是頗為欣慰。
哪怕他們舉杯暢飲的是衝水的麥酒，寡淡地僅有一點麥酒花的芳香，領民們卻還是高興地哈哈大笑，就著裹上厚厚的麵粉在油鍋裏炸熟透的魚排，還有烤地焦香四溢的野菜，大快朵頤地吃吃喝喝，饞地連自己都在吞口水。
“居裏，你真的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如此傑出的能力，絕對不是蘇利斯修道院傳授的成果，莫非他一直都在裝傻充愣？”
以前的杜利安.橡葉的形象，浮現在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心頭，對於碌碌無為的小兒子，做什麽事情都能搞砸的窘迫，與現在指揮若定，頗有大將之風的當下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或許，在領地裏傳教，主持歸信儀式，順利摘掉見習的帽子，成為正式的聖光牧師，他已經決定放棄繼承權，專心在光輝教會內部攀升。”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右手握拳，輕輕地一頓左掌，下定了決心，暗道：“換句話說，今年的冬防計劃，可以讓他也加入進來。沒準，居裏能給當下思維越來越僵化的局麵，帶來一定的新的衝擊！”
作者的話：今晚為了解酒，喝了一點小啤酒，乳白色的靈感陡然噴發出來，一時間停不下手。
第二十一章 冬防大計
沒想到，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提議，在領地決策層裏遭到了老夥計們的抵製。當然了，也不是當麵反對，而是用集體沉默表達了意見。
老家夥們對於杜利安.橡葉沒有任何惡感，甚至有很多人相當看重這位新晉的聖光牧師，認為光輝之主的信仰進入領地並不是壞事，關鍵時候有一位掌握治療術的聖職人員在背後，至少比煉金師高價售賣的治療藥瓶要靠譜。
可是，小少爺突然顯露出自己的組織能力，對於錢生錢的財富遊戲也是門清般的精通，加上杜利安.橡葉調理歸信的信徒，並縱容他們打著他的旗號在領地裏橫衝直撞，拉扯起的這支新興勢力實在是礙眼。
當然了，更多的可能是主管一方的執事們，擔心如此傑出的繼承人，恐怕會變的不安分，可能會影響到嫡長子朱利亞.橡葉順利接班的計劃，畢竟他們已經投入太多時間和精力進去，無法容許任何人從中破壞，哪怕此人是首領的另一個兒子。
直到過了半個月！一夜之間，極地北方永凍冰原匯聚而成的寒潮凍氣團，迫不及待地派遣出冰霜使者，駕馭著刺骨寒風，為北境各個領地送去問候的名片，所有人都知道凜冬將至。
在這段時間裏，遺屬互助會的擴張停止下來，露天美食廣場在杜利安.橡葉的主持下，花了一筆微不足道的小錢，增加了多根承重立柱，連著各個方位樁頂的彩帶，也被厚實堅韌的帆布取代，進出的簾門換成可以掀開的獸皮，很快就完成了升級改造。
類似於行軍帳篷的美食廣場，內部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篝火堆，火塘裏保存著明火熱燼，隨時隨地都能傳火引燃柴堆，熬煮一大鍋水產河鮮的熱湯，讓一些樂意過來消費，在露天忙活加固防禦工事的工匠師傅能夠烤火取暖，喝到濃濃的肉湯，驅散滲入體內的寒氣。
橘紅色的火焰在篝火堆裏搖曳跳躍，映照在每個工匠的臉上，他們雙手捧著表麵漂浮油星的肉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被凍地青灰泛白的臉麵，很快就騰起紅暈，周身纏繞的冷氣，也被烘幹爽的外衣彌漫開的熱氣取代。
想要在美食廣場裏用餐的人，往往會得到一大杯在火塘的熱燼裏煨著保溫的麥酒，這可是沒有衝水勾兌，貨真價實的麥酒，在肉湯暖和身體後，用一杯溫香濃鬱的麥酒開胃是最好的選擇。
就衝著這個貼心的服務，來美食廣場消費的人，除了歸信的聖光信徒，還有更多聞訊而來的其他領民，在嚐過杜利安.橡葉親自指點廚娘做出來的“蘇利斯修道院之套餐”後，統統拜倒在物美價廉的美食腳下。
聖光牧師掌握的財富已經相當可觀了，可是他一直保持著記賬的好習慣，任憑大城市裏最頂尖會計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此時的杜利安.橡葉渾然不知父親的老夥計們，已經暗中查過他的賬本，尤其是遺屬互助會的收支明細，采取北境通用的四柱複式記賬法。
進貨的渠道，就包括可以和供應商每日核對的賬本，包括磨坊主名下的麵粉商，多家肉鋪的所有者和臨時客串的私宰屠夫，以及不定期提供蔬菜瓜果的多位農夫，甚至是自家莊園的管事。
在美食廣場每天用掉的食物材料同樣記在賬單上，看在聖光牧師和領主小兒子的份上，可沒有人敢掛賬，放進錢櫃的除了找零，可是一個銅子都不會出差錯。
遺屬互助會的成員都很清楚，沒有“小少爺”照應著，她們的日子會過地何等的不堪，手腳都很幹淨，從來不敢胡亂伸手沾便宜。
唯一揩油的機會，大概就是幫忙廚娘打下手，明目張膽地“試菜”，這個環節可是很搶手，經過一番爭搶後，終於決定輪流著來，沒有人能長久地占便宜。
再說了，杜利安.橡葉從不克扣工錢，每天的報酬都是以日結的方式，也不會積壓多日後，一次性給一大筆錢，目的無非是禁製成員們亂花錢。
畢竟，他已經收到了不少善意的“禮物”，有資深廚娘蒂婭嬸嬸，也有乖巧聽話又懂事的妮娜，還有她那位最近吃飽喝足，身體逐漸豐滿豐腴起來的母親，沒有一個不挖空心思，尋找一切機會，來討好這位心地善良又足智多謀的牧師少爺。
時隔半月後，陸陸續續歸信的領民，與一開始投機者占多數的第一批相比，翻了一番有餘，每天三次雷電打不動，他都會率領信徒在聖壇祈禱。
杜利安.橡葉有心以聖壇為基礎，建造出一座小型的神廟，畢竟橡葉騎士領的聖光信徒超過五百名，符合聖壇升格為廟宇的基本條件。
可是，冬防獸災爆發在即，一切人力物力都不得不轉移到建築防禦工事，籌備軍用物資上麵，他的計劃根本無法通過，哪怕動用的是信徒的人力物力，恐怕也會在第一時間提出建議後，就遭到各方麵的反對都停下。
既然現實是如此，杜利安.橡葉就沒有開口。他的自覺、謹慎、為大局著想的態度，贏得了不少老家夥的首肯。
於是，當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重提舊事時，就沒有那麽多人沉默了，有不少看重聖光牧師的潛力，知道遺屬互助會可以托付家人的執事，起身附和了領主的提議。
當決策層的默契一致被打破後，遲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並沒有覺得意外，在他獲得了多數人的支持後，立即以領主的名義請“聖光牧師”過來商議領地的冬季防獸大計。
隆格裏亞沒有以父親的身份召喚杜利安.橡葉，而是以世俗政權和領主的身份，其中蘊含的意味不言而喻，就是將聖光牧師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和其他與會者沒有任何區別。
聰明如朱利亞.橡葉，一開始就聽到相關傳聞，通過忠誠的仆人傳來的消息，大致明白自己的小弟正在做的事情。
“必須承認這點！居裏，我最親愛的弟弟，你在做一件我們都很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杜利安.橡葉看了一眼來到自己身邊的兄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輕地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
“可是，你知道嗎？領地裏麵的針線活並不多，漿洗衣服的報酬也很少，並不足以養活這個遺屬互助會的孤兒寡母。”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我將這筆小錢立即投入餐飲業經營裏，以新奇的烹飪手法作為賣點，賺取到更多的利潤。”
“你知道？雪人酒館的老板是不久前歸信的信徒知交好友，他以驚人的價錢買斷你提供的食物。至於去酒館用餐的人，大多數是光輝之主的信徒。”
“我知道！酒館老板想要歸信，以此作為進身之階。我也知道，進去雪人酒館用餐的人都是我主的羔羊。可是，他們都知道我在做的事業，他們完全支持我的舉動，否則的話雪人酒館的生意不會如此火爆。盡管實情是這樣，我為領地引進的新食物，卻有不俗的口碑，正通過教友的耳口相傳的方式，在領地裏迅速傳遞開來。”
杜利安.橡葉抬頭看了看滑落的太陽，發現時間來到下午茶的時候，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在修道院的時候，總覺得每天的時間太過於漫長。可是，當我忙碌起來的時候，卻覺得時間過地太快了。大哥，珍惜你的時間，別把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橡葉騎士領順位第一繼承人看著弟弟堅定不移的眼神，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杜利安.橡葉攤開雙手，笑道：“偌大一座幾千人的領地，總有一些地方是領主的恩澤都照顧不到的偏僻地帶。我們不去占領，就會有別人去占領，進而將我們取而代之。”
“我知道！對於成形、成熟，持續運轉的領地機製，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與其費力不討好地從別人的盤裏強行切下扒拉過來一塊薄薄的蛋糕，反倒不如做些額外的蛋糕雕花，將蛋糕做地更大，再心安理得地分得屬於我的那份。”
杜利安.橡葉聽到這番話，才徹底地放下心來，認定自己的小弟並沒有與自己爭鋒別苗頭的跡象，他的旁觀者心態和簡單容易操作的手法，尤其是那些盤外招，具有相當強的補充作用，對於領地的整體利益來說，也是一個重大的利好，而不是礙手礙腳的攪局者。
不會發生衝突，沒有麵對麵的競爭，與既得利益者完全無害，杜利安.橡葉才在蘇利斯修道院待了一個多月而已，竟然老練地就像資深政治家。
“老實說！居裏，我對你完全改觀了！”
作者的話：寫到吃的，我就停不下手，一時間寫嗨了。打算分兩章發，想想還是算了。
第二十章 授人以漁
準備在傍晚開業的露天美食廣場，搭建在雪人酒館和風車磨坊之間的草地上，本著無主之地都是領主所有的潛規則，可沒有人敢站出來對新晉聖光牧師指指點點，杜利安.橡葉很快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帶來的潛在便利，以及一些看不見的隱形利益。
可惜的是，僅僅憑著遺屬互助會的十四位成員，肯定無法在預定時間完成這項工作，正當寡婦們無計可施的時候，有十幾個下定決心的領民，暗地裏互相打氣一番後，他們鼓起勇氣來到杜利安.橡葉麵前，也不說歸信的事情，就是說看不過來，過來給遺屬們搭把手。
這些人的小心思太明顯了，都掛在自己的臉上，就差額頭上刻下這幾個字，“我要歸信”，不說杜利安.橡葉對此早就預料，沒有放在心上，故作沉吟地思索片刻後，卡在有人不耐煩之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些壯勞力的幫忙，遺屬互助會的成員們立即從沉重的活計裏解放出來，在聖光牧師的指點下，準備製作所謂的“蘇利斯修道院”係列套餐。
每個人都全情投入，尤其是資深的廚娘蒂婭嬸嬸，眼珠子盯著杜利安.橡葉的一舉一動，想要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地記住，光這份認真學習的勁，就很是讓一些人側目。
熱心的漁夫信徒送來一網兜躍馬河的水產河鮮，其中性情暴烈的鐵嘴鱖魚，張了一副鋼牙鐵齒，能輕易地咬斷普通的生鐵魚鉤，可是它再生猛也逃不過網眼細密的牛筋漁網。
杜利安.橡葉看了一眼那張漁網，網眼小地拇指都過不去，眼眉不禁往上一挑：“彼爾德，你不覺得這種漁網有點過分嗎？漁網拋灑散開後，會把剛出生沒多久的魚仔都一網打盡，這樣下去的話，躍馬河的漁獲很快就會捕撈一空的，最好還是把網眼弄大一點。”
“山林有山林的規矩，獵人的箭術再好，也不會射殺懷孕的雌獸，不給獸群繁衍的機會，空蕩蕩的山林遲早會報複迴來，讓獵人們再也沒有獵物可以抓捕。江河湖泊的漁獲，也應該有相似的法則，難道不是這樣嗎？”
漁夫彼德起先還有些不以為意，聽到最後那番入情入理的話，羞愧地伸手遮麵，竟然直接舍棄了那張價值不菲的牛筋漁網，雙膝跪在地上，向聖光牧師懺悔不已。
杜利安.橡葉自然是諒解了彼爾德，畢竟他好心好意地送來一網兜的漁獲，全部不要錢，可以說是給露天美食廣場準備食材的工作幫上大忙了。
可是，當彼德轉身離開迴家後，就召集了那幫同是聖光信徒的夥伴，打著杜利安.橡葉的旗號，收繳在拓荒領的水上討生活的同行的漁網，尤其是那些網眼細小，堪稱絕子絕孫的細網。
礙於杜利安.橡葉是領主家的小兒子的緣故，又因為小少爺是引發奇跡的聖光牧師，沒有一塊領地，隻能在水上飄蕩的漁民們，隻好自認倒黴，不得不交出可以兜滿對水產漁獲全部欲望的漁網。
“我早就想這樣幹了！再這麽放任自流下去，曾經給我們帶來美好生活的躍馬河，遲早會變成一隻蝦米都抓不到的死河。”
不得不說，漁夫彼德有相當不錯的遠見，同時也是一個聰明人，懂得運用上位者的權威給自己辦事，將狐假虎威的技巧玩地很溜。
可是，他這邊稍微一動作，立即就被其他歸信的夥伴發現了，其中有不少投機心裏很重的家夥，哪怕他們在奇跡麵前真的信仰了光輝之主，可是在他們的心裏，原本就想憑著靠近地位特殊的小少爺杜利安.橡葉，抱上這根大腿來獲得額外的利益。
既然漁夫彼德開了一個好頭，整合了領地裏的同行，結果聖光牧師從其它渠道得知此事後，隻是微笑著點點頭，沒有發出任何反對的意見，那麽他們是否也可以借領主家的小少爺的“勢”。
一位曾經在外麵冒險過的年輕鐵匠，憑著走南闖北積累下的生活經驗，壯起膽子跑到聖光牧師身邊，趁著杜利安.橡葉忙碌著指點廚娘們整治晚餐的時候，開口詢問是否能在自家的鐵匠作坊的招牌上，得到光輝之主的賜福。
這個十分冒昧的請求，自然不會得到杜利安.橡葉的同意，畢竟在當下的橡葉騎士領，也隻有見證他傳教、主持歸信儀式的聖壇，才有一枚光輝之主的聖徽而已。
於是，年輕的鐵匠決定退而求其次，希望聖光牧師能夠對他的作坊祝福一番。杜利安.橡葉聽到這裏，已然明白歸信的史密斯的心裏在打的小算盤，仔細想了想，發覺並沒有什麽壞處，就讓他把作坊的招牌搬過來。
鐵匠史密斯得到確切的允許後，興奮地臉麵通紅，卻害怕被杜利安.橡葉看見，趕緊將自己的頭深深地低下，倒退著離開了露天廣場。
沒過多久，他就吭哧吭哧地邁著沉重的步伐，背著家族作坊的鐵質招牌，再次來到聖光牧師的身邊，一臉期待地等著杜利安.橡葉的賜福。
“沒想到，你這個家夥，還真的挺能幹的。好吧，答應你的事情，我總不會矢口否認。”
杜利安.橡葉仔細想了想北境光輝之主的信仰網絡灌輸而來的智慧，決定對鐵匠史密斯的作坊招牌以水祝福，也就是將初級神術.神恩術融入淨水中，現場製作出一瓶“聖水”，再澆在這塊鐵板上。
令人驚訝不已的是，鐵質招牌有如幹透的海綿，將聖水涓滴不剩地全部吸收，表麵上留下的痕跡，有如往外爆射出無數長短線條的圓環，像極了光輝之主的聖徽。
實際上，這塊作坊招牌並沒有神聖化，唯一可以稱道的地方，就是它能在白天吸收陽光，晚上再緩緩地釋放出來，具有led節能燈的效果。
對於信徒們的小心思，聖光牧師看在眼裏，卻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有意無意地鼓勵他們去做，唯一拒絕的信徒，就隻有門外掛著紅簾布的“大篷車”，管理著四位年輕少女的馬夫小艾爾巴先生。
“很抱歉！我主的羔羊，艾爾巴二世先生，依照太陽聖典的教義，我不得不拒絕你的請求。用花言巧語和一點點的錢，就從那些可憐的姑娘的父母手裏，買斷了她們的人生，利用姑娘們的身體，賺取微不足道的一點錢，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我看來，你並沒有很好的生意頭腦。一點微不足道的皮肉錢，塞牙縫都不夠，充其量隻與指甲縫裏的灰塵相提並論，實在是毫不起眼。”
若不是杜利安.橡葉超乎想像地利用那點啟動資金，完成了財富積累的事業，他的這番話肯定不會被小艾爾巴先生聽進去，至於現在，代代相傳的馬夫平息了怒氣，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勢。
“反正她們都由父母做主，與你簽訂了賣身的契約，從此以後就是你的私人財產。可是，這樣毫不節製地使用她們的身體，隻會弄壞姑娘們的身體健康。你的資本不僅沒有更好地增值，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地貶值下去。”
“在鄉下村鎮之間遊走的大篷車，就像蹩腳的馬戲團，無法被眼光很高的城裏人看中，毫無前途可言。你的歲數也不小了，總不能讓自己的下一代，繼續操持著這份不潔的職業吧。難道你就不想把兒子培養成藥劑師？或者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
“趁著姑娘們還很年輕，身體也沒有被粗野的礦工和伐木工折騰搞壞了，你在她們身上稍微投點小錢，傳授一些拿手的本領。譬如，請個退休的交際花，教導姑娘們討好男人的本事。”
“別以為上流社會很難進去，在大城市裏稍微花點錢，就能置辦一身還過得去的衣裝，再帶點首飾，就很體麵了。對單身的醫師、律法師、青年學者等貴族旁支出身的年輕人自薦枕席，先作為情人，足以撐起他們的牌麵，挎著姑娘們走進一個個交際場所。”
“那時候，目的就不是掙錢，而是認識一個又一個在各個領域有能力的大人物，編織新的人際關係網。那些人手指縫裏漏下來的殘羹冷炙，你一輩子都別想掙到。”
資深馬夫小艾爾巴先生聽完這番話，心裏卷起了滔天巨浪，劇震的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息，再看著杜利安.橡葉的時候，他的身上淡淡的神恩光輝絲毫沒有減弱，不僅心裏又疑惑起來。
“杜利安少爺真的是聖光牧師？聽起來，他比我這個浸淫此道的資深馬夫還老練。剛才那番話，如果真的在我有生之年實現，肯定能擺脫現在的齷齪生涯，哪怕沒能進入上流社會，肯定也能夠在大城市裏有一席之地。”
揣著種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和期待，資深馬夫小艾爾巴先生單膝跪在地上，以臣屬覲見領主的謙卑，輕輕地親吻了杜利安.橡葉尾指上的綠鬆石戒指，承認他是分發精神麵包的“教父”！
盡管小艾爾巴先生的年齡足以做杜利安.橡葉的父親，可是在這位智慧過人，眼光超絕的聖光牧師麵前，這位資深的馬夫懷著誠惶誠恐的心情，感謝“教父”的指點，態度甚至稱得上虔誠。
最終，在露天美食廣場正式開業後，到來的一部分歸信的信徒心思不一，對待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的態度卻相當誠懇，這邊揭幕營業的熱鬧吸引了更多的領民，帶動了很是不少頭腦靈活的小販過來擺攤。
遺屬互助會的成員想要驅趕他們，杜利安.橡葉卻伸手勸阻了，笑道：“他們也不容易！仔細看看，哪個出來擺攤的男人身後，不是有一個岌岌可危的家庭？他們的兒女嗷嗷待哺，妻子因為辛勞而麵黃肌瘦。不能因為自己過上好日子，就忘記了出身。明白嗎？”
差點溺水而死，被聖光牧師及時救活過來的妮娜，最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稱是。她的母親也是個聰明人，帶頭向杜利安.橡葉鞠躬認錯。
等到所有成員都達成了共識，杜利安.橡葉才緩緩地說出下文：“當然了，露天美食廣場是我的產業，你們都被我傳授了一樣特色菜，形成了互相補充的行業。其它攤販亂擺賣的話，說不好就會出亂子，必須得派人過去抓管理，讓他們交錢作為管理費用，自然就會接受我們製定的規矩。”
資深廚娘蒂婭嬸嬸的小兒子，比杜利安.橡葉年長兩歲的年輕人，正是最好的人選。畢竟，在這群遺屬互助會成員的孩子裏，他算得上是一個頗有威信的頭，前往密林采集野草、漿果等特產的時候，就用自己常年積累的經驗，指點身邊的兄弟姐妹，受到相當的信任。
“適當地給予底層人民一定的權利……哦，不！應該說是一點向上走的希望，他們就會精神振奮起來。畢竟，權利的滋味，嚐過的人就沒有一個願意放手的。”
杜利安.橡葉看著那群半大小子離去，打著他的招牌在整理露天美食廣場的秩序，在收取管理費用的同時，清理著隨處可見的垃圾，幫忙小攤販們叫賣，熱情洋溢的勁頭，因為自己有事情做，或者能夠以一己之力幫得上忙，他們的臉上神情甚至稱得上亢奮。
一股清新自然的風，吹進了拓荒領的最底層。曾經沒有多少人去關注的遺屬，以及被缺衣少食的生活，折磨地看不見未來，毫無生氣的年輕人，竟然都一一振作起來，眼睛裏流露出一種名為野心，或者可以稱之為希望的目光，整個人都煥發出勃勃生機。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身穿便服，身邊沒有攜帶任何一位侍衛，獨自一人遊走在燈火通明的露天美食廣場，看著領民們臉上的笑容，心裏也是頗為欣慰。
哪怕他們舉杯暢飲的是衝水的麥酒，寡淡地僅有一點麥酒花的芳香，領民們卻還是高興地哈哈大笑，就著裹上厚厚的麵粉在油鍋裏炸熟透的魚排，還有烤地焦香四溢的野菜，大快朵頤地吃吃喝喝，饞地連自己都在吞口水。
“居裏，你真的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如此傑出的能力，絕對不是蘇利斯修道院傳授的成果，莫非他一直都在裝傻充愣？”
以前的杜利安.橡葉的形象，浮現在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心頭，對於碌碌無為的小兒子，做什麽事情都能搞砸的窘迫，與現在指揮若定，頗有大將之風的當下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或許，在領地裏傳教，主持歸信儀式，順利摘掉見習的帽子，成為正式的聖光牧師，他已經決定放棄繼承權，專心在光輝教會內部攀升。”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右手握拳，輕輕地一頓左掌，下定了決心，暗道：“換句話說，今年的冬防計劃，可以讓他也加入進來。沒準，居裏能給當下思維越來越僵化的局麵，帶來一定的新的衝擊！”
作者的話：今晚為了解酒，喝了一點小啤酒，乳白色的靈感陡然噴發出來，一時間停不下手。
第二十一章 冬防大計
沒想到，橡葉騎士隆格裏亞的提議，在領地決策層裏遭到了老夥計們的抵製。當然了，也不是當麵反對，而是用集體沉默表達了意見。
老家夥們對於杜利安.橡葉沒有任何惡感，甚至有很多人相當看重這位新晉的聖光牧師，認為光輝之主的信仰進入領地並不是壞事，關鍵時候有一位掌握治療術的聖職人員在背後，至少比煉金師高價售賣的治療藥瓶要靠譜。
可是，小少爺突然顯露出自己的組織能力，對於錢生錢的財富遊戲也是門清般的精通，加上杜利安.橡葉調理歸信的信徒，並縱容他們打著他的旗號在領地裏橫衝直撞，拉扯起的這支新興勢力實在是礙眼。
當然了，更多的可能是主管一方的執事們，擔心如此傑出的繼承人，恐怕會變的不安分，可能會影響到嫡長子朱利亞.橡葉順利接班的計劃，畢竟他們已經投入太多時間和精力進去，無法容許任何人從中破壞，哪怕此人是首領的另一個兒子。
直到過了半個月！一夜之間，極地北方永凍冰原匯聚而成的寒潮凍氣團，迫不及待地派遣出冰霜使者，駕馭著刺骨寒風，為北境各個領地送去問候的名片，所有人都知道凜冬將至。
在這段時間裏，遺屬互助會的擴張停止下來，露天美食廣場在杜利安.橡葉的主持下，花了一筆微不足道的小錢，增加了多根承重立柱，連著各個方位樁頂的彩帶，也被厚實堅韌的帆布取代，進出的簾門換成可以掀開的獸皮，很快就完成了升級改造。
類似於行軍帳篷的美食廣場，內部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篝火堆，火塘裏保存著明火熱燼，隨時隨地都能傳火引燃柴堆，熬煮一大鍋水產河鮮的熱湯，讓一些樂意過來消費，在露天忙活加固防禦工事的工匠師傅能夠烤火取暖，喝到濃濃的肉湯，驅散滲入體內的寒氣。
橘紅色的火焰在篝火堆裏搖曳跳躍，映照在每個工匠的臉上，他們雙手捧著表麵漂浮油星的肉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被凍地青灰泛白的臉麵，很快就騰起紅暈，周身纏繞的冷氣，也被烘幹爽的外衣彌漫開的熱氣取代。
想要在美食廣場裏用餐的人，往往會得到一大杯在火塘的熱燼裏煨著保溫的麥酒，這可是沒有衝水勾兌，貨真價實的麥酒，在肉湯暖和身體後，用一杯溫香濃鬱的麥酒開胃是最好的選擇。
就衝著這個貼心的服務，來美食廣場消費的人，除了歸信的聖光信徒，還有更多聞訊而來的其他領民，在嚐過杜利安.橡葉親自指點廚娘做出來的“蘇利斯修道院之套餐”後，統統拜倒在物美價廉的美食腳下。
聖光牧師掌握的財富已經相當可觀了，可是他一直保持著記賬的好習慣，任憑大城市裏最頂尖會計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此時的杜利安.橡葉渾然不知父親的老夥計們，已經暗中查過他的賬本，尤其是遺屬互助會的收支明細，采取北境通用的四柱複式記賬法。
進貨的渠道，就包括可以和供應商每日核對的賬本，包括磨坊主名下的麵粉商，多家肉鋪的所有者和臨時客串的私宰屠夫，以及不定期提供蔬菜瓜果的多位農夫，甚至是自家莊園的管事。
在美食廣場每天用掉的食物材料同樣記在賬單上，看在聖光牧師和領主小兒子的份上，可沒有人敢掛賬，放進錢櫃的除了找零，可是一個銅子都不會出差錯。
遺屬互助會的成員都很清楚，沒有“小少爺”照應著，她們的日子會過地何等的不堪，手腳都很幹淨，從來不敢胡亂伸手沾便宜。
唯一揩油的機會，大概就是幫忙廚娘打下手，明目張膽地“試菜”，這個環節可是很搶手，經過一番爭搶後，終於決定輪流著來，沒有人能長久地占便宜。
再說了，杜利安.橡葉從不克扣工錢，每天的報酬都是以日結的方式，也不會積壓多日後，一次性給一大筆錢，目的無非是禁製成員們亂花錢。
畢竟，他已經收到了不少善意的“禮物”，有資深廚娘蒂婭嬸嬸，也有乖巧聽話又懂事的妮娜，還有她那位最近吃飽喝足，身體逐漸豐滿豐腴起來的母親，沒有一個不挖空心思，尋找一切機會，來討好這位心地善良又足智多謀的牧師少爺。
時隔半月後，陸陸續續歸信的領民，與一開始投機者占多數的第一批相比，翻了一番有餘，每天三次雷電打不動，他都會率領信徒在聖壇祈禱。
杜利安.橡葉有心以聖壇為基礎，建造出一座小型的神廟，畢竟橡葉騎士領的聖光信徒超過五百名，符合聖壇升格為廟宇的基本條件。
可是，冬防獸災爆發在即，一切人力物力都不得不轉移到建築防禦工事，籌備軍用物資上麵，他的計劃根本無法通過，哪怕動用的是信徒的人力物力，恐怕也會在第一時間提出建議後，就遭到各方麵的反對都停下。
既然現實是如此，杜利安.橡葉就沒有開口。他的自覺、謹慎、為大局著想的態度，贏得了不少老家夥的首肯。
於是，當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重提舊事時，就沒有那麽多人沉默了，有不少看重聖光牧師的潛力，知道遺屬互助會可以托付家人的執事，起身附和了領主的提議。
當決策層的默契一致被打破後，遲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並沒有覺得意外，在他獲得了多數人的支持後，立即以領主的名義請“聖光牧師”過來商議領地的冬季防獸大計。
隆格裏亞沒有以父親的身份召喚杜利安.橡葉，而是以世俗政權和領主的身份，其中蘊含的意味不言而喻，就是將聖光牧師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和其他與會者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