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華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還是他腦子理解有問題?見過狂妄的,但沒見過這樣這樣狂妄的!好吧,你是高門公子,你了不起,但我趙世華也不是你的奴仆啊!

    若這位盧大人好好說,趙世華為了這一方百姓,為了熟悉政務,適時了解朝廷動態,就是給盧大人再當三年師爺也沒什麽。可盧大人這話怎麽聽都讓他覺得不舒服,文人氣節裏的那股子倔強勁兒就出來了。

    “多謝大人看得上學生,”趙世華雖然心中不忿,但還算有腦子,語氣沒有過激,姿態上仍然顯得頗為恭敬,“隻是學生此次中舉後,林大人曾言,說學生在經史上還頗有不足,讓學生在家好好讀書。因此,也隻能辜負大人好意,請大人另選賢才了。”

    盧晨星聽了趙世華的話,訝異地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細細審視了他一眼,挑眉道:“怎麽?還不樂意?就算你現在動身去京城,會試上高中兩榜進士,也不過是一個七品縣令之位。本公子不用你去長安趕考,直接讓你做了這一縣之主,你還跟本公子說不樂意?嗯?說說看,你想要什麽?如果條件不算太過,本公子就允了。”

    趙世華心裏的氣是騰騰騰往上冒,可是他知道自己雖然中了舉人,卻沒有根基,完全不能與高門大閥出來的公子硬磕。於是,他仍然恭謹地鞠躬行禮道:“大人誤會了,學生不是想得什麽好處。學生是認為大人才是朝廷認命的一縣之主,學生不敢逾越。而且,學生確實打算閉門讀書三年以補自己經史不足的缺憾,絕非敷衍公子,如若不然,學生已經動身去京城趕考了。”

    盧晨星皺眉,他現在有些摸不準趙世華是想要好處還是真的迂腐不想給自己當師爺了。來之前,上麵可有交代,讓好好籠絡這個趙世華,勢必將他拉到他們這條船上,難道他給的條件還不夠好?都許他做主縣裏的政務了,又將自己心愛的美婢賞他,這趙世華是不是胃口太大了點?

    盧晨星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趙世華要的不是好處,不是女人,而是尊重。如果他好言好語誠意相請,趙世華根本就不會推遲,必定將這合江縣治理得妥妥當當的。

    “趙舉人,你可要想好了。跟了本公子,你就是我盧家的門人了,等你中了進士,以後也自有我盧家一路照拂。你若是不識相,哼哼,本公子做好事不在行,給人下下絆子還是很容易的。”

    這可就是紅果果的威脅了。趙世華原本還沒想到這些,隻覺得要是答應了,以後天天得在這位公子哥麵前奴顏婢

    膝,實在難以忍受。要知道當初跟在錢大人身邊的時候,他不過是個秀才,錢大人可是對他禮遇有加的。如今聽這位盧大人這麽一說,再想起朝中哪些個黨派門閥之爭,他更不會趟這趟渾水了。他早就明白,作為寒門出身的舉子,哪怕今後中了進士,也永遠隻能有一個主子,那就是皇上。

    “請大人恕罪,學生才疏學淺,無法擔此重任。天色已晚,還請大人早些安歇,學生告退了。”趙世華恭敬地鞠躬行禮,隨即便轉身離去。

    盧大人眯著眼睛看著趙世華的背影,忽然抓起桌案上一隻茶杯用力的扔了出去。“哐——”茶杯撞在門柱上,隨後便落到地上嘩啦一聲摔得粉碎。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世華迴到家裏的時候,家裏已經吃過晚飯。顧宛娘和侄兒媳婦兒錢穎在做針線,安南和安齊兄弟兩個在書房看書。學堂還沒有開學,但他們每天都是有功課的,從沒有一天落下過。

    安然本來跟著娘親在繡花的,看到爹爹迴來了,便笑著迎了過去。

    “爹爹你迴來了!那個盧大人長什麽樣?有沒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說給我們聽聽?對了,宴席上有沒有什麽特別好吃的,明天我們自己也做來吃。”

    趙世華彎腰摸摸女兒的小臉,輕輕一笑道:“今年都六歲了,還這麽饞嘴,可怎麽得了?”

    難得今天爹爹竟然沒有抱自己,安然心中一陣失落,但隨即便敏感地意識到爹爹神情有些不對。想著爹爹今天是去參加盧大人的接風宴,難道說爹爹與那盧大人處得不好?

    要知道那盧大人可是合江縣未來三年的父母官,要是得罪了他,隻怕日子不太好過。但爹爹處事向來圓滑有分寸,應該是不會做得罪人的事情的,難道是那盧大人有意為難爹爹不成?可是好好的,那盧大人為什麽要為難爹爹?

    安然想著自己今年才六歲,隻怕爹爹有事也不會跟她說,想了想,便偷偷跑去找大堂兄安南。縱觀家裏的這些人,涉及朝廷官員之類的事,爹爹唯一可能吐露心聲的就是大堂兄了。

    安南詫異安然這麽晚了還來書房做什麽,但隨即又想著她如今是和錢穎一起住的,以為是錢穎有什麽事情找自己,讓安然傳話的,便避開安齊,帶著安然到了外麵廊道的轉角處才問道:“然姐兒,有什麽事嗎?”

    安南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地看著安然,卻不想安然說出來的話與他想象的半點關係都沒有。隻聽安然一副認真又著急的樣子道:

    “大哥,爹爹迴來了,我看他神情有些不太對勁。待會兒他應該要來看你和哥哥的功課,你找個機會好好問問看。”

    安南有些羞愧,但隨即就被安然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嚇到了。

    “你沒有問二叔嗎?二叔向來最疼你,難道對你也不說?”

    “事關盧大人,爹爹肯定不會告訴我的。整個家裏,也隻有大哥才有可能問得出來。”

    “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問出來。不過然姐兒你也不要擔心,你才六歲呢,二叔是大人,就算有事,也能解決的。”安南點點頭,自覺責任重大,不能辜負安然的信任。

    安然低著頭,遲疑了一下才仰頭道:“我覺得這次的事情不同尋常。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這樣……”這樣心事重重的,顯見爹爹是沒有把握吧!爹爹這樣子,她還是去年去見過明鏡大師之後出現過一次,但顯然都不如今日嚴重。

    安南聽安然說得嚴重,心裏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他拉著安然的手迴去道:“外麵冷,你快點迴房去。今晚早點休息,大哥問清楚了明天一早告訴你。”

    安然點點頭,又迴去找娘親。

    趙世華迴來,錢穎就告退迴房去了,顧宛娘也迴房給趙世華準備熱水洗漱,準備醒酒湯,準備明天出門的衣服等等。安然趁著爹爹去看兩個哥哥的機會溜進來,拉著顧宛娘人小鬼大地問道:“娘,爹爹有心事,你看出來了嗎?”

    顧宛娘一怔:“有嗎?你爹爹是酒喝多了,有些疲乏吧?娘已經準備了醒酒湯和熱水給你爹泡澡,你就放心吧。玉蘭,還不帶姑娘迴房休息?”

    “玉蘭你先在外麵等著!”安然衝著外麵吩咐一聲,又將娘親拉到一邊,認真地說道,“娘,爹爹是真的有事。等會兒爹爹迴來,你找個機會問問看。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爹爹要真的遇到什麽事情,咱們也好一起想辦法。”

    顧宛娘見女兒說得這樣慎重的樣子,迴想起剛才丈夫說過的話和神情,似乎真的有點強顏歡笑的樣子。難道真的不是喝多了?

    “好了,娘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快迴去吧!”

    安然見娘親聽進去了,這才出了門,帶著玉蘭迴自己房間去了。

    當晚,趙安南旁敲側擊了半天,也沒能問出來究竟出了什麽事,但安南也看出來了,二叔真的有心事,然姐兒不是胡說的。

    顧宛娘一開始什麽都沒有問,隻是服侍著趙世華喝了

    醒酒湯又跑了熱水澡就上床休息。可是,躺在床上以後,顧宛娘卻忽然開口問道:“二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都沒跟我和然姐兒說幾句話。”

    趙世華握住妻子溫暖的手心,遲疑了一下才歎道:“我有些擔心。”

    “擔心?擔心什麽?”顧宛娘一聽這話,可就有些著急了。

    趙世華輕輕拍著妻子的胳膊,安撫道:“你別擔心,聽我慢慢說。那位盧大人,可不像錢大人那樣好說話,隻怕也不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今晚宴會後,他留下我,要將他身邊的一個婢女送我,我沒要,估計多半已經得罪他了。我想著要不然我們還是迴老家去住算了。南哥兒在縣學讀書,讓他媳婦兒留下照顧他就是。至於齊哥兒,等迴去以後,我親自教導他。”

    聽完趙世華的話,顧宛娘不但沒釋然,反而更擔心了。

    “盧大人無緣無故的為什麽要送你婢女?你既然知道他要生氣,為什麽不收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就算你把人帶迴來,我們不讓她做妾也行啊!”

    “官場上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那婢女,是盧大人收過房的,我是萬萬收不得的。而盧大人的要求,更答應不得。”

    “盧大人有什麽要求?”

    “……他要我給他當師爺。我沒答應。”

    “你還要讀書呢,怎麽能給他當師爺?再說了,你都是舉人了,怎麽能給個縣令當師爺?”

    在顧宛娘看來,自己夫君中了舉,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就是他們合江縣,現在也不過才兩個舉人,除了趙世華,另外一個已經五十多歲了,早就熄了參加會試的心。整個合江縣,也就趙世華這一顆新星,這也是合江縣各個鎮的鄉紳們都想將田投到他名下的原因。

    趙世華苦笑了一下道:“你錯了,盧大人看得起我,確實是給我麵子。隻要他放出風聲去,隻怕多的是舉人想給他當師爺。這位盧大人出身盧氏閥門,是大隋八大世家之一,權勢滔天,你別看他隻是個七品縣令,就是知府大人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

    “啊?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答應?”

    趙世華沒有再解釋。他雖然也想找個人傾述一下,但顯然朝廷上的事情妻子根本就無法理解,而南哥兒和齊哥兒到底還太小了,同樣看不到那麽遠。

    “朝廷上的事情你不懂。睡吧!”

    第二天,安然一大早就去找安南,安南卻滿臉愧疚地

    對她搖了搖頭。安然失望地又去找娘親。

    顧宛娘本來是不想告訴安然的。在她看來,安然雖然也讀過書,有些小聰明,但畢竟是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她這個大人都聽不懂的事情,跟個小孩子說有什麽用?可最後還是挨不住安然的癡纏,讓寄秋和玉蘭都到外麵守著去,這才小聲地將趙世華昨晚說的話給她學了一遍。

    安然聽完,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

    顧宛娘訝然:“怎麽?難道你這丫頭還知道怎麽迴事不成?”

    安然想了想,忍不住感歎道:“爹爹做得對。盧大人我們招惹不起,隻能躲迴老家去。”

    “哦?你是怎麽想的?”趙世華去小花園裏走了兩圈,剛剛轉迴來準備用早飯,就聽到女兒的話,看女兒那樣子,好像還真的聽懂了似的。

    “爹爹?”安然微微有些懊惱,怎麽就被爹爹聽到了呢?也是,寄秋和玉蘭哪裏敢攔爹爹?

    過了一夜,趙世華心裏已經平靜多了。剛才在花園裏走了一圈,他又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昨晚並沒有做錯,也無需後悔,便放開了心結。隻等顧宛娘帶人收拾兩天,再與南哥兒夫妻兩個說清楚,兩天後就啟程迴老家去。然而,聽到剛才女兒的話,他還是相當意外,心裏同時湧出來的還有驚喜。

    “然姐兒,告訴爹爹,你是怎麽看的?”趙世華將安然抱起來,自己走到外間坐下,又將安然放在自己腿上。他也不要人伺候,讓寄秋和玉蘭都到外麵去等著,還叮囑她們走遠點。

    安然想了想才道:“曆來世家大族都是被皇家忌憚打壓的對象,若爹爹答應給盧大人當師爺,就會被劃到盧家這一派係裏去。雖然也算有了依靠,但卻是靠不住的。若世家勢力小了,使不上力氣;若世家勢力大了,皇家又要打壓。而一旦皇帝翻臉,首先就會收拾這種依靠世家的小官員;世家一旦出了點事情,就會把這些依附自己的寒門官員推出去頂罪。”

    顧宛娘在一邊聽得瞪大了眼睛,他們家然姐兒難道真的是仙女下凡不成?怎麽她小小年紀,什麽都懂?

    “那,然姐兒的意思是誰都不能靠嗎?那你爹以後怎麽辦……”

    安然笑道:“對寒門仕子來說,最好的依靠就是皇上。以爹爹的才幹,若投靠世家,會很快飛黃騰達,但隻怕終身不能邁過四品這個坎兒。而忠於皇上,卻有可能官至宰相,權傾一朝。爹爹誌向遠大,自然要躲開盧大人的招攬,獨善其身。”

    安然分析得很透徹,不但讓顧宛娘大開眼界,就是趙世華也驚歎不已。以他的經曆學識一開始也沒想到那麽遠,可是女兒這麽小,她是怎麽知道的?

    “然姐兒,朝廷上的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安然不以為然道:“爹爹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在夢裏的時候,有一種叫做電視機的東西嗎?從裏麵可以看到發生個世界各地的事情,也有很多宮廷鬥爭的劇集,就像我們現在看戲一樣。這種事情,我見多了。”

    自從上次“教訓”娘親被爹爹知道以後,安然就不那麽小心隱藏自己了。反正都知道了不是麽?而且,她得給爹爹出主意啊!所以,隻要想出好借口就行了。

    說實話,趙世華雖然這樣決定也這樣做了,但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但剛剛聽了女兒的話,他卻一下子安心下來。既然安然說她在仙界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就說明自己沒有做錯。既然不存在後悔,不管前路如何,便都隻能勇敢麵對了!

    兩天後,趙世華便帶著兩個孩子迴了老家王家村。

    趙家人心裏都覺得奇怪,不是說要住在縣裏嗎?怎麽一聲不吭地又迴來了?

    不過,盡管心裏覺得奇怪,趙家人還是非常高興趙世華一家能迴來住。就是王氏,也高興得。不為別的,趙世華在家,一家的開支就是二房的,家裏也有仆人幫著做飯掃地洗衣服什麽的。而趙世華他們一家去了縣裏,雖然每個月都會給錢給一家子當生活費,但趙家二老向來勤儉,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又無人幫著做事,這日子能一樣嗎?

    然而,好日子沒過多久,二月初六,剛剛過完安然的六歲生日,趙家卻突然闖入一群衙役,當天就將趙家成年男丁連同王氏一同抓捕迴縣衙,並傳了縣令盧大人的命令,趙家女眷孩童也不得離開趙家,要等候聽傳,否則全都抓進大牢裏去。

    因為趙世華當師爺的時候與這些衙役也熟悉,人家也賣他麵子,留了時間讓他與家人商量對策告別什麽的。趙世華畢竟有功名在身,沒有革除之前也不用上枷,但趙家到底犯了什麽事這些衙役卻不知道。

    趙世華猜測著應該是盧大人找他麻煩,他自恃行得正做得端,又有舉人的功名,盧大人應該不會太過分才是,也就是嚇唬嚇唬他,給他個下馬威罷了。因此,他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還是有四五分自信能平安歸來。

    趙世華抓緊時間安撫母親妻兒,又叮囑顧宛娘有什麽事多與安然商量,便被衙役催促著走了。

    相鄰們都不知道趙世華犯了什麽事,隻看他被縣裏的衙役帶走了,便胡亂猜測起來。附近那些投田過來的,便立即上門,要把田拿迴去,免得被趙家連累。顧宛娘雖然看不上這點投田帶來的好處,卻被這些人的涼薄氣得不行。

    因為衙役們帶走了趙家的成年男丁,女眷卻隻帶了王氏一人,容氏便猜測著是不是去年王氏胡說那試題的事情事發了。而顧宛娘想起離開縣城前丈夫說的關於那位盧大人的事情,心裏也有些拿不準。

    家裏的男人都被抓走了,門外還有衙役守著不讓出去,剩下幾個女兒和孩子除了哭,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容氏年紀大,沉穩一些。雖然兒子臨走前安慰她說不會有事的,但她怎麽能放心呢?隻是不能出去,什麽消息都打探不到,也不好想辦法呀!

    “先別哭了,哭也不頂用,還是想想看怎麽辦吧!”

    顧宛娘想起丈夫的叮囑,帶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情問安然道:“然姐兒,你看現在怎麽辦才好?”

    容氏以為顧氏因為太過震驚傷心糊塗了,這樣大的事情,問一個六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麽好辦法?何氏抱著幾個月大的安平,哭了一陣兒,又罵了王氏一陣兒,見顧宛娘居然去問然姐兒,心裏也跟容氏是一樣的想法。

    誰知安然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立即鎮定下來,目光堅定地看著顧宛娘道:“娘親別怕,我有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容氏也趕緊抹掉臉上的淚水。連一個小孩子都能堅強起來,她一個老婆子難道還不如一個孩子嗎?

    冷靜下來以後,安然略沉思了一下,便分派道:“娘親,奶奶,三嬸,大姐,各房裏還有多少錢,連同首飾,你們等會兒趕緊找出來藏好。櫃子裏床底下什麽的一律不能放,你們不是在院子裏種了菜嗎?用壇子封好或者用木匣子裝好,埋在地裏或樹下,自己記好便是。記住,這些錢不能放一個地方。等會兒我寫封信,偷偷溜出去找人給小姑父送過去。現在這樣的情況,沒個男人在外麵替我們奔走不行。”

    事關趙家生死存亡,安然現在也顧不得隱藏了,先渡過難關救出爹爹再說吧!

    幾個女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便立即迴房去收拾。安然跟著顧宛娘迴了他們居住的房間,立即拉著娘親道:“娘親你先給我拿五十個銅錢。哥哥給我研磨,我要寫信。”

    顧宛娘早已經六神無主了,安然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安然拿了錢放在自己荷包裏,又匆匆取了信箋寫了兩句話,裝在另一個荷包裏,便拉著安齊直奔院子東牆。

    東牆邊有棵形杏樹,安然讓哥哥爬上去觀察。

    安齊二話不說,將衣襟紮在腰帶裏,又在手心裏吐了口唾沫,噌噌噌幾下就上了樹。

    “哥哥,外麵有人守著嗎?”安然小聲問道。

    隻見安齊探頭看了一眼,很快又縮迴來,小聲道:“有人。”

    安然想不到不但大門口和後門有人,居然連院牆外麵也有人。想著爹爹,她一狠心,招唿哥哥下來,便直奔後門。

    安齊輕手輕腳打開一條門縫兒,就對上兩張人臉。安齊趕緊後退,又將安然拉到自己身後,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安然從哥哥身後探出頭去,見那兩人一身衙役服飾,三四十歲的樣子,濃眉黑臉,看起來有點兇,但眼神卻並不兇,不過帶著幾分疑惑和為難。

    見此,安然的心立即就安定下來。

    她立即小跑過去,拉著兩人的衣襟,仰頭淚眼汪汪地懇求道:“兩位伯伯,我是趙舉人的女兒,那是我哥哥。爹爹為人如何,二位伯伯心中定然都是有數的。此番爹爹遭此大難,還望二位伯伯念及舊情,救救我們趙家。”

    說完,她就拉著哥哥跪下來,要給兩人磕頭。

    兩名衙役避開兄妹兩個的禮,為難道:“少爺姑娘別這樣,趙老爺以前也沒少關照我們兄弟,能幫的我們一定不會推遲。可是這次的事情是盧大人和黃師爺商量好了下的命令,別說我們了,就是我們班頭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我們兄弟實在是人微言輕說不上話啊!”

    安然拉著哥哥起身,自信地笑道:“不用二位伯伯做什麽,隻要你們睜隻眼閉隻眼讓我和哥哥出去一趟就行。你們或許也知道,我爹爹有位義結金蘭的大哥,出身江陽望族,叔父伯父都在朝中做官的,聽說還是三品的什麽寺卿。現在,我們隻是想出去找人給我賀伯父帶個信而已,我和哥哥都是孩子,不會逃跑的。”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謝謝二位伯伯!將來我爹爹平安歸來,定不忘今日二位伯伯的恩德。”安然與安齊再次對著兩人鞠了一躬,而後便輕手輕腳出了後門,直奔不遠處的王家三爺爺家。

    村裏人都不知道趙世華犯了什麽事,但大家卻都相信趙世華是好人,也感念這些年與趙家的情分。聽安然說,隻是想請他們

    跑一趟平安鎮給魏秀才送封信,還給五十個錢,王三爺便立即讓自己的兒子連夜跑一趟。

    事情辦妥,安然再次謝過王三爺,便與哥哥迴了趙家。

    兩名衙役看兄妹兩個很快就迴來了,也放心不少,卻也忍不住感歎趙老爺家的姑娘年紀小,卻聰明得很,居然比她哥哥還會說話。也難怪以前趙老爺說起這位姑娘就歡喜。

    第二天夜裏,魏清源便趕到了。

    他按照信中所說,沒有走前門,而是直奔後門。

    留守趙家的幾名衙役不分白天黑夜地守著,一肚子火氣,對新上任的盧大人和黃師爺可算是恨到了極點。好在安然說服容氏,給這些衙役們送了棉被過去,每天三頓還給他們熱湯喝,倒是讓這些衙役們心中感激不已,說是奉命看守,實際上卻睜隻眼閉隻眼,還讓何氏清晨出去地裏摘菜迴來吃。

    兩名衙役不認識魏清源,但聽說他是趙家的姑爺,便明白這是趙家搬的救兵。他們悄悄打開門,放魏清源進去,叮囑他小聲些,說完了話盡快出來。

    魏清源剛進院子,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安然安齊兄妹兩個。

    安然激動地將小姑父拉到房裏,隻見容氏、顧宛娘、何氏、安淑都在。

    “到底出了什麽事?”魏清源剛剛坐下,連口水都沒喝就著急地問道。

    容氏簡單將事情講了一遍,而後又將她們的猜測講給魏清源聽。

    這是魏清源第一次聽說王氏辦的好事,眉頭一陣抽搐,最後也隻罵了一句:“愚蠢!”

    此刻,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裏咒罵王氏害人不淺,就是安淑聽了也忍不住對娘親充滿埋怨,難怪那次娘親把頭都磕破了。

    但很快魏清源便冷靜下來,分析道:“此事不過是大嫂造謠生事,二舅兄買賣泄漏試題一事純屬無稽之談,應該很快就能調查明白的,你們不要擔心。”

    顧宛娘遲疑了一下,呐呐地說道:“就怕此事隻是個幌子,那新來的盧大人本想拉攏齊哥兒他爹,要請他做師爺的,被齊哥兒他爹拒絕了。或許是盧大人因此惱了,這才以買賣泄漏試題一事做筏子,想要報複我們趙家。”

    魏清源愣了一下,奇道:“雖說二舅兄已經得中舉人,再給一個縣令當師爺有些個不好聽,但聽說這位盧大人出身大隋八大世家之一的盧氏,乃是嫡出的公子,他若肯提拔二舅兄,不是比中進士還強?他既然看上了二舅兄的才華,二舅兄為何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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