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闕緩緩勾起唇角,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又低首望著江小魚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神色,“妖?這月色無邊,妖沒見到,仙子在下倒是看見了一位。”


    “既然赫連公子如此喜歡賞月,那小魚也不打擾公子雅興了。”江小魚向赫連闕虛扶一禮,便從一旁走了過去。


    赫連闕哪肯讓江小魚離開,袖手一抖便攔住了她的去路,“徒兒,難道連師父的麵子都不給了嗎?”


    江小魚眸色多了幾分凝重,“你到底想說什麽?”


    赫連闕邪魅的眸子輕輕一眯,“小魚對待師父就是這般的態度?”


    江小魚實在是無心跟赫連闕風花雪月,但她偏偏又是一個不喜欠人人情的人。“不知師父找徒兒所謂何事?”


    “這才乖嘛。”赫連闕慢條斯理的點燃煙杆,見江小魚似乎真的沒有什麽耐心,也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在東陵有一個動人的傳說……”


    “師父,現在天氣寒涼,你確定要在大馬路上說故事?”江小魚拉了拉衣襟。


    “也對,也對,是我照顧不周。”赫連闕眸中閃過一絲不好意思,輕聲咳了咳,“那我們去前麵亭子,再說?”


    “嗯。”


    江小魚知道赫連闕今天是非要拉住她說個一二三四,自己也沒辦法推脫,索性就答應了他。


    小小的亭子裏,照不進月光,赫連闕本就陰森可怖,此刻更加的鬼氣森森。


    一旁的江小魚看著都有些發怵,“現在可以說了。”


    “東陵的地圖是一個美人兒,你可知那美人像誰?”


    “我怎麽知道。”


    江小魚掏了掏耳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千年之前,四大國還沒有分開,名為大玄,而這女子便是大玄的奇女子,江子笙。”


    “江子笙?”又是她?


    江小魚心底生出一絲怪怪的感覺。


    “沒錯,就是南陵人人稱頌的江子笙,也是迴春堂的第一任東家。她的才氣就連掌算天機的玄閣閣主也傾慕不已,更是為此送掉了性命。”


    神秘無比的玄閣閣主?


    江小魚曾聽聞過,這個閣主曆經百世而容顏不老,且本事通天怎麽會因為一個女子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傳聞,這個玄閣閣主因泄露天機,死掉之後,靈魂不入輪迴,墮入妖道……曆經千年修煉,成為萬妖之王。”


    萬妖之王?!


    江小魚心咯噔一跳,看著赫連闕也多了幾分審視。


    她今天才知道了白驀然的身份,赫連闕又說了這麽一個模糊不清的傳說,難道他的意思是,現在的白驀然,就是當年名震天下的玄閣閣主?


    “徒兒不知師父說這個故事有什麽意義。”江小魚望向亭子外,幹脆來個裝聾作啞。


    “你就不好奇這個女子長什麽模樣?”赫連闕微微一笑。


    “模樣?難道還能三個眼睛兩個鼻子不成?”江小魚笑了。


    “小魚真會說笑,這女子姿色雖不算絕色,氣質卻也是出塵絕豔。”


    “聽著倒也是一妙人。”


    江小魚言語之中多了幾分警惕之色。


    “其實小魚也是一個妙人,你可知,你最妙的是什麽地方?。”赫連闕黑曜石般的眼眸閃過一絲陰沉。


    “我覺得我哪都不錯啊,不知師父覺得我哪裏妙呢?”江小魚嗬嗬一笑。


    “最妙的是,你跟這江子笙十分的相似。”


    赫連闕說罷,眼睛便定定的看向了江小魚,似乎要從她的眼眸之中找出任何不同。


    江小魚的確錯愕了一陣,許久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難道你是說我是那個江子笙的轉世不成?”


    “非也。小魚隻是性格像那女子,一樣的倔強,一樣的特別……”


    赫連闕從袖中慢慢的抽出一卷畫冊,遞給江小魚。


    江小魚鳳眸微眯,伸手接過畫卷,一展而開。


    畫上是一個清雅的女子,身著鵝黃長衫,未施粉黛卻氣質卓然,尤其是那一雙眸子,好似會說話一般。


    這明明隻是一幅畫卷,但那女子卻好像從畫裏走出來一般,此時正與她麵對麵相視著。


    江小魚也怔怔的看著畫卷中的女子的眼睛,看著看著,忽然,她竟在女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嗬……”


    江小魚心忽地一跳,直接將畫卷給丟到了地上。


    “小魚,怎麽了?”


    赫連闕將煙杆輕輕的放置一旁,眼中笑意一閃即逝。


    江小魚是一個何等聰明的女子,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沒什麽。”江小魚向著赫連闕靠近了幾步,微微低下頭,道:“隻是覺得這個畫中的江姑娘倒還真有幾分像我,所以才有些驚訝而已。”


    “哦,原來如此。”赫連闕笑笑,“既然這個故事都已經說完了,月也被雲遮住了,為師也該走了。”


    “不送。”


    江小魚抿了抿唇角。


    “愛徒不跟為師一道?”


    江小魚站在原地沒有動,唇角向上輕輕一勾,“如今東陵與北陵之間,二國局勢緊張無比,師父神通廣大自然不擔心此事,隻不過徒兒命薄,就不跟師父一道了。”


    “好,那徒兒再多賞賞月。”


    赫連闕知道江小魚心情不好,也沒有強求她,拿起石桌上的翡翠煙杆,直接走了。


    江小魚點點頭,目送著赫連闕離開……


    赫連闕離開之後,江小魚也沒有在這個冰冷的亭子上繼續呆下去,直接迴了家。


    伺候許老爺子睡下之後,江小魚才開始沐浴更衣。


    她頭靠在木桶之上,疲憊的閉上雙眸,夜間與赫連闕相處的一幕又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若白驀然真的就是那個北閣閣主,而自己又像他最傾慕的女子,那白驀然對自己的好,是不是皆是把自己當成了江子笙的影子。


    想到他曾對自己的一顰一笑,江小魚的心髒便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牢牢抓住一般,怎麽也透不過氣來。


    “唿……”


    江小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捂住發疼的眉心,起身將屏風上掛著的長衫披上,敲了幾下桌麵。


    “小叮當,你在嗎?”


    “……”


    迴答江小魚的又是一片寂靜。


    “小叮當……也不見了嗎……”江小魚覺得自己的頭更加的疼了。


    難道小叮當也出了什麽事不成?


    不是江小魚多疑,而是近日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的發生,令她無比的心力交瘁。


    她拿出槐木劍,在上麵畫出了幾道符文。玄氣一吹,接著一個渾身冒著黑氣,手拿柺杖的小人兒便從地裏冒了出來。“小老兒地仙見過江姑娘。”


    “不必如此多禮,我找你來是想問問,城隍近日去了哪裏,為何我總也找不到?”


    地仙老人低著頭,不敢再看江小魚,言辭躲閃。“這個,這個,城隍大人近來一向行蹤不定,小老兒也不太明白。”


    “實話?”江小魚語氣多了幾分冰冷。


    “那個,那個小老兒是句句屬實啊。”地仙抖了抖身子,麵如菜色的道。


    “行了,你下去吧。”


    江小魚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直接收迴了槐木劍。


    “小老兒告辭。”


    地仙說罷便匆匆離開。


    江小魚將被子拉上,摒除掉腦海中的雜念,直接閉上了眸子。天邊烏雲密布,皓月一點點淹沒在黑暗之中。


    無數的烏鴉一直停在枝椏上,聒噪的亂叫,似乎帶上了無數的怨念。


    天亮了,不像昨日那般的秋高氣爽,今日的天空烏沉沉的,似乎隨時隨地都會下雨似的。


    江小魚自打起身之後,也沒有去店裏,而是呆在了屋中,閑事無聊的磕著瓜子。


    “小姐,也你還真是待得住啊。這秋天的天氣也真是喜怒無常,昨天還春光明媚的很,今天就又是另一番的光景了。”李師師拿著果盤進來,笑意盈盈。


    江小魚將瓜子殼丟到放垃圾的小壇子裏,拍了拍手,笑道:“我這是在等它下雨呢,可誰知等了那麽久,就光聽見打雷了。”


    “原來小姐喜歡下雨天,那小姐肯定也喜歡春天了,可惜啊,現在秋天啊,不是賞雨的好季節。”


    李師師剛說完,原本就陰沉密布的天空終於下起了雨,還是秋天極為罕見的潑漂大雨。


    大雨劈裏啪啦的打在瓦簷之上,好似素手撥琴弦,叮叮咚咚,仿若一曲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內有韻律的樂章。


    江小魚看著這大雨不停的下著,薄唇輕輕勾起,“這真是今年最好的一場雨。”


    白驀然,如此大雨,你還會來嗎?又會怎麽來……


    江小魚手托香腮,望著窗外雨打枯枝抿唇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內的香一次一次的燃盡,可院外還是一片寂靜,連車軲轆經過的聲音還是沒有。


    “難道不來了?”江小魚鬱悶的將葵花籽直接丟在了桌子上。


    昨天還信誓旦旦的某人,今天竟然就不來了,這也實在是太兒戲了吧。


    “再等你一柱香,若是不來,那你幹脆永遠別來得了。”


    “小姐,你不會是在等誰吧?”李師師哈哈一笑,見到江小魚不好意思的模樣,笑的更加大聲了,“看小姐這害羞的樣子,等的不會是咱們的北陵王爺吧。”


    “師師大嬸,午膳準備好了沒?”江小魚白了李師師一眼,看來是家裏的活太輕了,這些下人一個個閑的就知道開主子們的玩笑。


    “都好了,還是老爺子最喜歡的芙蓉蒸蛋。”


    “那你還不去伺候爺爺用午膳……”


    江小魚話還沒說完,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拿著骨傘便出現在了門前。


    “小魚兒,本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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