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還沒有說完話,在秋菊下一個嘴巴即將落下之前。


    小海子已經看懂了一旁師父的臉色,率先衝上前來捂住了落霜的嘴。


    “奴才告退。”


    小海子說著,邊捂著落霜的嘴,邊將她拖拽出外間門口。


    守在門口的小伍子不知從哪拿出來的白布,全都團成團,塞進落霜的嘴裏,堵住了她要說出來的話。


    “送到密室,小心不要被人跟了。”小海子借著幫小伍子一同禁錮落霜的機會,在他耳邊輕聲道。


    “是,師父。”小伍子點頭,將地上的落霜如同死狗般往外拖。


    路上有小太監和侍衛要幫小伍子的忙,都被小伍子拒絕了。


    隨著落霜被人帶下去,屋內也恢複了安靜。


    隻剩下不時從內室傳出來的細弱說話聲,和時有時無的痛唿沉吟。


    秋菊自覺方才有些衝動、魯莽。


    但陛下最厭惡宮人犯錯後強辯、攀咬,她隻是跪在原地請罪,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陛下,聽方才那小宮女話中的意思,皇後娘娘坤和院走水一事,另有隱情。”


    敏昭儀哪壺不開提哪壺,讓在場之人除了景文帝以外,都輕輕蹙起眉頭。


    “……”


    沒有任何一個人搭理敏昭儀。


    敏昭儀自覺有些沒麵子,抬眸又看向端坐在上手喝茶的景文帝。


    他神色淡然,仿佛對她說的話一點都不在意。


    “陛下,皇後娘娘下紅太厲害,孩子也出不來,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要血崩難產。”


    內室門打開,鄭嬤嬤帶著一身血腥味走出來,撲了所有人的鼻子。


    “鄭嬤嬤,我已經讓人熬煮止血的湯藥,很快就好了。”


    一旁張太醫忙說道。


    皇後娘娘這次早產實在是太急了,他們準備實在是有限。


    鄭嬤嬤頷首,又對景文帝說道:“陛下,奴婢已經為皇後娘娘施針,希望可以止血。”


    “但是……”


    鄭嬤嬤這話說起來有兩分吞吞吐吐,她又看了看四周的人,顯然是有些難言之隱。


    “退下吧。”景文帝說道。


    秋菊抿唇,不想離開這裏,但是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


    隻能跟著汪公公等人退下了。


    隻有敏昭儀心氣不順,大晚上的,她來看望皇後娘娘。


    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就算了,還沒說幾句話,就讓她退下。


    這不是白來一趟嗎?


    “娘娘,您若是不想走,就在廂房等一等吧。”


    汪公公看出敏昭儀的意思,讓她去偏房旁邊的廂房等著。


    敏昭儀看著汪公公。


    最後哼了一聲,帶著伺候的人離開了。


    她還不想伺候了呢。


    屋內。


    鄭嬤嬤對恭恭敬敬地對景文帝說道:


    “陛下,奴婢雖然已經為皇後娘娘施針止血,但是早在奴婢來時,皇後娘娘便已經劇烈下紅。”


    “這如今的止血,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難產…是遲早的事了。”


    鄭嬤嬤說著,麵上露出一絲慚愧。


    景文帝眉頭皺起,看著鄭嬤嬤說道:“那你有幾成把握讓皇後平安生產?”


    鄭嬤嬤遲疑了片刻。


    迴答:“不足三成。”


    景文帝眉頭一下皺得更深,開始轉動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沒有平安生產,你能保住哪個?”


    他的語氣有些發沉。


    “全看陛下想要保住哪個。”


    “隻是若到了這個程度,另一個,是一定會死的。”鄭嬤嬤先將醜話說在前麵。


    她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不會怕被罰而吞吞吐吐。


    “……”


    景文帝合了合眼,遮住了眼底的痛色。


    這個孩子,是他盼望已久的,他不想放棄。


    但是皇後貴為一國之母,他也不能輕易放棄她的生命。


    況且退一萬步講,這孩子早產,不一定健康,若是失去了生母的庇佑。


    這個孩子又是嫡出。


    那日後…他的路,也絕對不好走。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景文帝再次睜眼時,已經恢複如初。


    鄭嬤嬤猶豫著,說道:“有。”


    “奴婢可以用剪刀將皇後娘娘的下體剪開,強行將孩子取出。”


    “事後再為皇後娘娘止血、縫合。”


    “但是奴婢手重,那種危機的時刻,奴婢不敢保證一點不會傷害到皇後娘娘的鳳體。”


    “奴婢也不能保證皇後娘娘日後還能不能再生育,也可能會落下其他婦人之病。”


    “這樣做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危險,皇後娘娘也有可能直接血崩而亡。”


    鄭嬤嬤一五一十地說著,吐字速度飛快,但字字清晰。


    景文帝皺眉:“這和保小,有什麽區別?”


    他曾經聽說,保小過程中,便是將母體毀壞,或是刨開腹部,或是刨開下體,直接將孩子取出來。


    絕無生還可能。


    鄭嬤嬤說道:“奴婢接生幾十年,這種情況也遇到過幾次,自認為下手還算有分寸。”


    “十個剪開下體的婦人,總有三四個能生還,總好過如今這樣拖著。”


    “隻是這過程中會劇痛無比,過後需要好好保養,精心治療,不然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


    景文帝明白了鄭嬤嬤的意思。


    屋內傳出一個嬤嬤的喊聲:“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用力啊,不要泄氣。”


    “您若是不用力,孩子要被憋死在肚子裏了。”


    屋內的情況越來越緊急。


    最終,景文帝道:“按你說的做吧。”


    “是,陛下。”


    鄭嬤嬤躬身快速迴到內室。


    將早就準備好的剪子噴上酒,用火燒。


    “你…你要做什麽?”沈皇後的眼睛半開半閉,看著鄭嬤嬤拿著剪刀向自己走過來。


    本來沒有力氣的身子,突然又有了一絲力量。


    “你要保小?”


    “陛下呢…”沈皇後眼角流出淚來,她想高聲唿喊陛下,可是身體已經太過於虛弱。


    哪怕是她用盡力氣,也隻能發出如同耳語般的聲音。


    “哢嚓——”隨著剪刀聲響起。


    肉體被剪開的聲音也同樣刺耳。


    “啊!”沈皇後發出一聲慘叫。


    傳到了景文帝的耳朵裏。


    他拿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又生生克製住。


    將茶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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