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兒抬眸看著一如往昔的景文帝。


    隻覺得心中升起一陣無力感。


    她與景文帝之間,終究是隻能在床榻上談情說愛,不能夠交付真心。


    “陛下,若是這個孩子保不住怎麽辦?”明媚兒抿唇問出聲。


    景文帝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複正常。


    大手輕輕覆蓋到明媚兒的肚子上:“不會保不住。”


    “若是保不住呢?”明媚兒執拗地看著景文帝,再次追問道。


    景文帝看著明媚兒,語氣平靜道:“你非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嗎?”


    明媚兒聽到景文帝這話,驟然笑出聲來,隻是這聲音裏有一絲自嘲。


    “陛下,不是妾身非要說不吉利的話。”


    “隻是妾身沒有安全感。”


    任是誰有孕卻還如她這般,整日麵臨著看不見的刀鋒,都不會安心吧。


    景文帝本來聽到明媚兒冷笑,已經有些不悅。


    但又聽到她下一句服軟的話,還是硬不下心腸。


    “別想那麽多,你日後若是想留在南河行宮,孤也會同意。”景文帝道。


    這話讓明媚兒眉頭輕蹙,看著景文帝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從前她那麽想留在南河行宮,景文帝都不肯同意。


    哪怕是最後妥協,也隻是說到時候再說。


    如今卻這麽輕鬆地同意她留在南河行宮?


    他不想她迴宮了?


    “陛下,若是您想讓妾身留在南河行宮,妾身會安心留在這裏的。”


    明媚兒調整好表情,低眉順眼地說著。


    不管景文帝到底是如何想的,她現在沒有心情應付他。


    隻要他別給自己添堵就行。


    景文帝摟著她的手一僵。


    很快又恢複正常。


    “先把孩子生下來,其他都不用你操心。”


    “若是你需要,孤可以派人來後院保護你,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你的湯藥、飲食一應,由孤的人負責。”


    明媚兒的心一堵。


    景文帝這話表麵上聽起來是為她考慮,能最大程度地確保她的孩子生下來。


    可是變相來說,不是也把她軟禁在了後院,不許她出門,讓她退避沈皇後的鋒芒嗎?


    更何況她的一應湯藥、飲食都由景文帝負責,那她想做的很多事都做不了了。


    也相當於把她監視起來了。


    “多謝陛下好意,隻是妾身不想因為一己之私,勞煩陛下。”


    明媚兒婉拒了。


    她是想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但是不想被人監視。


    沈皇後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出招,她若是連最後這點自主的權力都沒有,那豈不是隻能被動挨打。


    況且…她其實並不相信景文帝。


    不是不相信景文帝想保住這個孩子的一份心,也不是不相信景文帝的能力。


    而是人心都是千變萬化的,她不敢保證他的身邊,就沒有沈皇後的人,就沒有為非作歹的人。


    如今這幾次的背叛,讓她走入極端。


    她現在覺得在利益取舍足夠大的時候,任何人都會背叛。


    除了自己,她無法全心全意的相信任何人,包括景文帝。


    “……”


    景文帝沉默片刻,隻是靜靜地看著明媚兒。


    半晌。


    景文帝說道:“明天小伍子會派人來伺候你。”


    “影七和影八會守在後院,從暗處轉到明處,時刻跟著你。”


    明媚兒聽到這話眉頭狠狠一皺。


    抬眸看著景文帝的眼睛,語氣也有些冷意:“陛下,您是想要監視妾身嗎?”


    她將話直白說開。


    她現在真覺得景文帝很難伺候,順著也不行,逆著也不行。


    好像不管她怎麽做,都捂不熱他。


    也別想在他身上動一點歪腦筋獲利。


    他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想怎麽辦就怎麽辦,一點也不考慮她的處境。


    但是她還要想盡一切辦法來迎合他,從他的寵愛中尋求庇護。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你想多了。”景文帝聲音平靜,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也沒有對明媚兒的話動怒。


    這出乎了明媚兒的意料,她那話說出來就是想激怒景文帝。


    好能好好和他溝通一下心裏的想法。


    不然景文帝如今的態度,麵上看來非常親近,實際上總是給她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她的直覺告訴她,再這樣下去。


    恐怕景文帝真的對她的寵愛要到頭了,她也就更不用東想西想了。


    “陛下……”明媚兒的話剛開頭,就對上景文帝淡漠如深潭的雙眸,把她後麵的話都噎了迴去。


    一種無力感攀上心頭。


    明媚兒還是認命了。


    “一切聽從陛下的安排。”明媚兒斂眉說道。


    景文帝聽到明媚兒這句話,麵色像是柔和了一些,但眼底深處的冷意沒有消退幾分。


    他將明媚兒攔腰抱起,動作輕柔地放在床榻上。


    “睡吧。”


    “今日周郎中一直在研究輪迴草,明日早上他便來為你請脈了。”


    “陛下,您去哪?”


    明媚兒看著景文帝坐在床榻邊,沒有上床的意思,情不自禁抓著他的衣袖問道。


    心裏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傻的話。


    景文帝不在她這裏留宿,自然是要去沈皇後院裏。


    況且…不管景文帝去哪留宿,都不會在她這裏留宿,因為沈皇後還在,人多眼雜。


    “孤還有政務要處理。”


    景文帝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還是那麽白皙、纖細,而脆弱。


    目光向上,對上她的眸子。


    小鹿般的雙眸,幹淨、清澈。


    一切都顯得那麽純粹、動人。


    可是他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個良善之輩。


    就算是他不庇護她,她自己都敢把天捅出來一個窟窿。


    這讓他更加沒辦法對她多保護。


    她是個會騙人的,會撒謊的,手上也會沾人命的。


    這麽私心過重的人,若是手上再有偏愛和權力,恐怕什麽事情都敢做。


    到那時,她羽翼豐滿了,他恐怕也難以分辨她的真假,隻會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所以為了維持後宮穩定,他不會任由她胡來。


    讓她冷靜冷靜,是必要的。


    但是考慮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的情緒,他也不會做得太絕。


    “是,陛下。”明媚兒卷翹的睫毛抖了抖,遮住了眼眸裏的情緒。


    沒有再挽留景文帝。


    而景文帝起身走後。


    半晌。


    明媚兒叫了在外間值夜的小康子。


    “陛下去哪了?”


    小康子抿唇,躬身低頭迴答:“陛下去了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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