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聽到這話,輕撫明媚兒後背的手一頓,停下來了。


    將明媚兒從懷裏扯出來,雙手抓著她的肩膀。


    微微俯身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你如果非要把他們的死算在孤身上。”


    “孤沒有意見。”


    說話間頓了頓,繼續說道:


    “但是你還要繼續留在孤身邊,最好舍棄這些沒用的同情心。”


    “他們來京裏確實是孤讓人抓來的,但是留下來,不是孤強迫的。”


    “孤讓人許諾他們,若能留在豐氏商行滿一個月,賞白銀五十兩,半年,賞白銀五百兩,一年,賞金五十。”


    “他們自己留下來的。”


    明媚兒驚訝挑眉,震驚地看著景文帝。


    她實在是沒想到……


    “這個世上的生存規則就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他們想要這富貴,自然就要承受風險。”


    “就算是死了,也隻能是他們……時運不濟。”


    景文帝要脫口而出的“倒黴”換成了“時運不濟”。


    她不愛聽,他也不想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不提百姓之間為了一塊銀子都能打的頭破血流、甚至冒出人命。


    隻說貴為皇室子弟,為了奪取皇位,皇子們曆代都是踏著屍山血海去爭,失敗者軟禁都是最輕的處罰,多半都是滿門子息被殺。


    可還是有大把的人去冒著殺頭的風險去爭。


    這是自己的選擇,死了也是命數,無關他人。


    從小見慣了生死的景文帝,對於這麽十幾個山野村夫、村姑的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若說心裏唯一那麽點愧疚,也是對明媚兒。


    又讓她傷心了。


    “孤已經命人將他們的屍體送迴小河莊,又賞了他們家人白銀三百兩,足夠他們一輩子不愁吃喝。”


    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明媚兒沒有說話。


    仍看著景文帝。


    她不知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但他那麽驕傲的一個帝王,沒必要為了在他看來的,這麽點的小事騙她。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誠然,他說的話確實安撫到了她受傷的心,也撫平了一些她心中的愧疚。


    可不管怎麽為自己脫罪,他們的死都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


    景文帝看著明媚兒的表情,就知道她還在想這些汙糟事。


    “孤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你好像擁有極強的道德感,連他們被自己的選擇害死,你都能算在自己頭上。”


    “這在孤看起來,有點傻。”


    “如果孤是你,為他們報仇,就算是對得起相識一場。”


    “想讓孤帶著愧疚過一輩子。”


    “不可能。”


    如果死一個人,他就要愧疚,死一個人,他就要愧疚。


    那他早在成年時就已經愧疚死了。


    半晌。


    明媚兒長長地唿出一口氣,眼眶還是有些酸澀。


    再次主動伸出手,環抱住了景文帝的勁腰。


    在他寬闊的胸膛裏,她的心難得平靜。


    海棠姐姐曾經說過:“這世間的人,無論男女,大多都是愛犯賤的。”


    “一旦動了真心,無論對方怎麽傷害你,隻要肯低下頭給你一點好臉,你還是會忍不住的心動,忍不住地靠近。”


    “嚴重時,還沒等對方張嘴騙你呢,你就先自己把借口幫對方想好了。”


    年幼的她聽不懂海棠姐姐的意思,後來長大了,也看了很多話本子。


    她再想起海棠姐姐這話時,隻覺得有些偏激。


    她覺得大多數的人應當還是會以自我感受為第一位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怎麽會有人一直受傷害,還一直貼上去呢?


    但是時至今日,再想起,她隻覺得感慨頗深。


    別人她不知道,但她確實有些犯賤。


    “想不犯賤,有兩種辦法。”


    “小花花,你覺得是什麽?”


    海棠姐姐摸著她的頭,笑著看她。


    年幼的她想了半天,說了一句。


    “把男人殺了。”


    “或者自殺。”


    海棠姐姐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捧腹大笑。


    “傻花花,這是最蠢的。”


    “殺人惹官司,後半輩子在大牢裏很難捱的。”


    海棠姐姐說著話頓了頓,目光似有出神,又道了一句:


    “還有,永遠都不要為了這勞什子的情愛,放棄生命。”


    “想要不犯賤最好的辦法,那就是快刀斬亂麻,離開他。”


    “隻要捱過了一段難熬的時候,什麽情啊愛啊都會慢慢變淡的。”


    “男人三妻四妾,也會把你遺忘。到那時候,就算你還不死心想續前緣,也難了。”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繼續犯賤。”


    海棠姐姐說著,臉上露出複雜的笑來。


    “繼續隨心犯賤,繼續受傷。”


    “要麽等來負心漢迴頭,要麽等到自己心死,徹底把真情磨沒,也就置死地而後生了。”


    “這是最下等的法子。”


    “這兩種法子用哪個,要看你自己的選擇,還有能不能離開這個男人,畢竟想和離或者被休也是不容易的。”


    “花花,你記住,這其中最忌諱的就是,想離開又離不開,犯賤又犯不徹底,夾在中間受罪,能熬你一輩子。”


    “總之就是要隨心啦,離開,要贏就要贏得漂亮,要輸就要輸得心服口服。”


    “免得成一輩子的遺憾。”


    ……她不知道海棠姐姐說的到底對不對,聽起來很玄乎,甚至有些話猛然聽起來有點無腦到離譜。


    但是別無選擇之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隻能隨心了。


    跑,她跑了,跑不掉。


    跑了也還是想著他。


    那麽留下來繼續犯賤……


    還不等明媚兒想清楚,隻感覺一雙大手又鑽進了她的衣衫。


    引起一陣戰栗。


    “留在孤身邊吧。”


    景文帝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聲音也壓在耳畔,讓她心跳不停。


    明媚兒的雙手從他的腰上,漸漸上移,摟住了他的脖頸。


    迴應了他。


    景文帝眸色微亮,摟著明媚兒貼得更近,加重了他的吻。


    不知不覺間,衣衫滑落。


    一室春色。


    情欲最濃烈之時,明媚兒貼在景文帝耳邊嬌嗔著問了一句。


    “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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