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跡一定不是恆親王府中人留下的,他們十分知道規矩,不會偷偷夜半來此。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必要來此。


    恆親王府的守衛都曾經是大內的禁軍,被皇帝恩賜給恆親王看家護院的,各個都是武功高強的能人。


    這人能避開大內禁軍的眼線,潛入恆親王府正院,血跡都流了這麽多…可見是停留在這房簷上的時間不短。


    明媚兒心跳速度逐漸加快,不經意間一抬頭,又看到了屋脊獸上的血跡。


    她看著已經到頂的上房梯,咬咬牙,把自己狐裘大氅脫了,扔在地上,僅穿著裏麵的單層棉服。


    一陣寒風吹過,渾身下意識瑟縮一下。


    脫了厚重的大氅,渾身輕便不少,她小心翼翼地往房簷上邁。


    也許平日裏會上房頂的都是侍衛、仆從,嫌少會有主子、奴婢們上房。


    這上房梯每層之間也距離極大,到頂的地方離房簷就更大了,又下了雪,滑得讓人害怕。


    明媚兒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無奈伸出手來去掃附近房簷上的落雪。


    雪簌簌掉下,她的手也被凍得麻木。


    好在是最後一次上房成功了。


    腳踩在瓦片上,隻覺得有兩分心驚的同時,莫名有種登高望遠的豪氣之情。


    迴過神後又輕輕的扯動嘴角,她還真是沒見識啊,這一個房簷就升起豪邁之情了。


    話本子上說大周朝的大好河山中有無數奇絕之景,有一句借用了杜甫詩中的話“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比山還要高的地方,那是何等的壯闊。


    明媚兒深深的唿吸著仿佛混著冰雪的新鮮空氣,隻覺得未來可期,她日後若有錢財了,帶著娘親,也可以去看真正的大好河山。


    從對未來的展望中迴過神來,緩緩抬步,試探性地向屋脊獸走去。


    走近,發現屋脊獸的另一邊有兩隻成年男人腳大小的腳印,她猶豫著,自己踩了進去。


    這大小,讓她剛剛舒緩的眉頭又皺起。


    …她與景文帝曾日夜同眠,也曾動過為景文帝做針線的想法。


    很快,明媚兒就把腦海中瘋狂的想法驅逐出去。


    景文帝不可能知道她在恆親王府,不會是他。


    更何況若是他,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還說他壞話,肯定會迫不及待地出現懲治她。


    這無關於情愛,隻在於麵子。


    一陣寒風刮過,吹得明媚兒臉疼,身子也忍不住哆嗦。


    屋頂的風更大了。


    明媚兒沒有頭緒,便抓著裙擺,緩緩退迴房簷邊想下去。


    可上來容易,下去難。


    她麵衝著房簷,看不到上房梯的支撐在哪,幾次都沒探到底,手上又滑,凍得又沒有感覺掌控不了穩定。


    一時間心跳的怦怦響。


    這正房的屋頂幾乎是恆親王府最高的屋頂,若是掉下去,恐怕免不了皮肉之苦,若是倒黴,摔斷了腿都有可能。


    終於,腳尖馬上要碰到梯子時,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向下摔去。


    明媚兒心裏猛然一沉,還來不及發出驚唿,就被一個寬闊的臂膀摟進懷裏。


    轉瞬之間,她便被人好端端地帶到地上。


    雙腳觸碰地的一瞬間,她的心也像是有了安穩之所。


    也能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誰了。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性麵孔,年歲不算大,像是二十左右。


    她不知如何形容他的長相,隻是看到他的一瞬間,腦子裏浮現出了一句詩:“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男人看著眼前容貌絕豔的女子,也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世間萬物宛若和風雪融為一體,隨風吹散,隻剩下她。


    美得驚人。


    “……”


    片刻,明媚兒率先迴過神來,察覺到陌生男子仍環著自己的腰,臉色瞬間脹紅,雙手猛然推開他,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微微側身,不去看他。


    “多謝公子搭救之恩。”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隻是夜半相見不堪,也不便感謝,我聊表心意,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明媚兒說著便在衣服夾層裏取出了一百兩銀子,遞給男人。


    這是她以防不時之需,特意放進去的。


    男人仍看著她,仿佛還沒有在她的容貌中清醒過來。


    “你是仙女嗎?”男人愣愣地問了一句。


    今日月亮極亮,又是大雪之日,憑空出現如此美絕的女子,不似凡人。


    明媚兒瞬間眉頭皺得更緊,上前一步把一百兩強硬地塞到男人懷裏,便扭頭就往書房的方向走。


    如今有賊人,她不能迴房。


    想著心裏驚慌,加快步伐,男人突然又出現在她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拱手道:“姑娘,屬下剛剛多有得罪,請您見諒。”


    “屬下絕無冒犯之意,還請姑娘原諒。”


    男人從方才登徒子似的模樣,一下變得正經非凡,拱手行禮的動作也仿佛用尺丈量過一般。


    如今他低著頭道歉,態度恭敬。


    “無事,你救了我,我還不知道如何謝你。”


    “隻是夜深了,我們不便來往。”明媚兒勉強勾起一個笑,語氣溫柔。


    但仍保持著警惕,悄悄看著四周有沒有趁手的武器。


    雖然她不一定打得過他,但坐以待斃向來都不是她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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