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轉過身看到明媚兒,眉頭微蹙。


    走上前把明媚兒從地上拉起。


    明媚兒微垂著眼眸:“謝陛下。”


    景文帝看她被冰雪打濕的衣裳,唿吸重兩分,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高興。


    轉而牽著她的手走進東偏殿。


    伺候的人四散開來,各司其職。


    “你身子弱,自己也要多注意,這麽冷的天跪在雪裏,若是風寒還要治些日子。”景文帝道。


    明媚兒低頭看著自己被雪滾著土弄髒的衣裙,抬眸淺淺一笑:“多謝陛下關心,妾身會多注意的。”


    景文帝看她態度如常,略有些焦躁的心慢慢被撫平。


    “你先去更衣吧。”


    “孤在這等你。”


    景文帝坐在外殿小榻上對明媚兒說道。


    明媚兒略行一禮,便在銀杏的服侍下進了內殿。


    這時才有時間來看東偏殿的裝橫。


    …很是華美,更甚鍾粹宮主殿,金銀器具,名貴陶瓷應有盡有。


    精美的同時,每一件東西的擺放,都讓明媚兒覺得甚是熟悉。


    “主子,永壽宮是寵妃宮宇,同鳳儀宮、華慶宮一樣,哪怕是偏殿都有地龍。”


    “內務司已經派人燒起來了,不過一盞茶的時辰便能熱起來。”銀杏一邊為明媚兒更衣一邊說道。


    這話點醒了明媚兒,她一瞬抬眸繼續看擺設。


    …這屋裏的擺設,儼然是簡化版的沈皇後內室擺設。


    她剛封昭儀時,曾去沈皇後宮中謝恩,進過內室。


    “這東偏殿一切都是皇後娘娘命人裝點的?沒有你自作主張吧?”明媚兒問。


    銀杏忙搖頭:“主子,這都是皇後娘娘和陛下的吩咐,奴婢不敢自作主張。”


    明媚兒的視線落在內室門上,仿佛能透過這扇門,看到坐在外間的景文帝。


    半晌。


    “沒事了,你去照顧團團吧,乍然換了宮殿,我怕它不適應。”明媚兒吩咐道。


    “是,主子。”


    銀杏為明媚兒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便拉開內室的門。


    明媚兒邁步出去,銀杏便退下了。


    “過來坐。”景文帝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是,陛下。”明媚兒順從走過去,坐在他身側。


    兩人之間隔著些許距離,景文帝略向後坐了坐。


    不動聲色,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汪洋。”景文帝喚了一聲。


    “是,陛下。”汪公公拿著一個食盒,從門外走進來,恭敬放在景文帝身旁的桌子上。


    這是方才讓小伍子緊趕慢趕從禦膳房拿來的。


    景文帝看了汪公公一眼,汪公公上完茶水,便自覺退下。


    屋內隻剩下景文帝和明媚兒兩人。


    “猜猜這是什麽。”景文帝難得有心情賣個關子。


    明媚兒看著食盒非常古樸,不像是宮中的東西,心下有個猜測。


    試探問道:“這是陛下讓人在宮外買的糕點?”


    景文帝勾起個笑來,把食盒打開,裏麵赫然放著一碟子糖餅。


    “陳翠做的。”


    “一大早薛泰寧帶進宮中,孤讓人讓在禦膳房溫著。”


    “你嚐嚐味道怎麽樣。”


    明媚兒看著一碟子糖餅,睫毛顫抖幾下,又看向景文帝。


    她還以為他把那日說的話忘了。


    景文帝看她不動,主動拿起一個糖餅遞給她:“若是再不吃就涼了。”


    明媚兒看著糖餅,緩緩接過來:“多謝陛下還記著。”


    說著,她輕輕咬了一口,外皮薄而酥脆,一入嘴咬下,甜蜜蜜的糖汁也順著流出來,泛在嘴裏。


    是娘親的手藝。


    從前隻有年頭好時,娘親才會狠下心來在年節為她和弟弟做上一次。


    自從入了賞春樓,拿著兩三年的賞錢,才能去小廚房做上那麽一次。


    “如今陳翠沒了誥命,入宮多有不便。”


    “以後你若想吃,便告訴孤,孤想辦法給你帶進來。”


    “隻是若想見她,還要再等等。”


    景文帝看著她一口口吃著糖餅,嘴邊泛起笑,也覺得高興。


    明媚兒最大的病,不是餘毒,也不是身子孱弱,而是心病。


    心病十分難醫治,若不是醫術高超者,恐怕連發現都發現不了。


    鬱蒼術祖孫能知道她有心病,還是因著她小產後產生自毀傾向才查閱古籍推斷出來的。


    後配置了熏香,他又找巫醫精密了一番,才敢用在她身上的。


    自從用熏香後,她的病情慢慢得到許多緩解,但也時常反複。


    景文帝想著,眼神不自覺又落在她手上,前些日子她手心上的傷口,他不提,卻記在心裏。


    他絕不能接受,她像開朝皇帝的寵妃——房姒一般,因心病過重而自縊。


    “多謝陛下。”明媚兒這次的道謝出自真心。


    她確實想見娘親,更多是來自於不安,心裏一直擔憂著娘親如今過得如何。


    不能親眼看到娘親,總是生怕別人騙她。


    午夜夢迴時,也不時會被驚醒,做夢接到娘親自盡信件那日,娘親撞死在薛府,後麵的一切都是別人蒙騙她的假象。


    如今吃到娘親新手做的糖餅,也算是有幾分安慰。


    “哭什麽。”景文帝粗糲的手掌,胡亂擦掉明媚兒臉上的淚。


    明媚兒被他一擦,才知道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落下淚來。


    忙把最後一口餅放進口中咀嚼咽下,又拿出帕子來擦臉。


    帕子剛一上臉,便被景文帝接過去,為她擦淚。


    可眼淚像是決堤的湖水,一邊擦,一邊掉。


    偏偏明媚兒麵上不見過多悲戚,反而讓景文帝心裏更堵。


    他不想她像如今這般。


    景文帝一把摟過明媚兒,讓她坐到自己懷裏來。


    低頭吻掉她的淚,又親了親她的額角,手在她的脊背上一下下輕拍著安撫。


    “休息吧。”


    “晚上,孤帶你出去。”


    明媚兒抬眸看他,聲音含著濃濃的哭腔:“去哪兒?”


    “宮外。”


    景文帝說著,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內室床榻上,三兩下便解開她外衫,隨意丟在一旁桌上。


    隨即又解開自己的外衫,僅著裏衣,上榻,摟過她在懷裏。


    “見娘親嗎?”明媚兒按捺住怦怦跳的心,抬眸看他問。


    景文帝摟著她的手更緊,沒有迴答。


    “睡覺。”


    明媚兒的抑鬱仿佛一掃而空,連帶著看景文帝都頗為順眼,也伸手摟抱住景文帝寬闊的胸膛。


    慢慢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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