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本不想讓人再來。


    他病的時日久了,最初也是日夜有妃嬪來侍疾,可那些妃嬪看著他病重幫不上多少忙,隻會哭哭啼啼地叫他心煩。


    漸漸地就把侍疾之人都散了。


    如今也用不慣她們侍疾,還不如奴才好用。


    可話到嘴邊打了個轉,看著汪公公說道:“讓皇後和王貴人來。”


    汪公公斂起神應下:“是,陛下。”


    他說罷便緩緩退下,叫了小伍子去通傳兩位主子。


    沈皇後接到消息時,嘴角勾起一個溫柔的笑來,叫秋菊為自己更衣。


    秋菊一邊為她更衣一邊說道:“娘娘,儲秀宮和馬太醫方才傳來消息說明選侍病了。”


    沈皇後唇角的笑頓了頓,問道:“可嚴重?”


    “馬太醫說是風寒入體導致的高熱,要細細調養一陣子才能好。”


    沈皇後幽幽歎口氣:“真是個可憐的,一會兒讓宋嬤嬤在本宮庫房裏挑些名貴藥材送去。”


    “讓她好好休息,十日後的年宴就別來了,省得一來二去折騰再嚴重了。”


    秋菊行禮應下:“是,娘娘。”


    “那陛下那邊可要派人說一聲?”


    沈皇後的笑容徹底消失了,看著秋菊道:“秋菊,陛下如今也病了,就不要讓他再勞心勞神了。”


    “不過是個選侍。”


    秋菊自覺說錯話,忙躬身道罪。


    沈皇後神色慢慢恢複如常:“小事情而已,不必告罪。”


    “走吧。”


    沈皇後說罷便伸出手,秋菊上前架住了沈皇後的手。


    主仆二人走出主殿,沈皇後上了鳳輦往乾清宮而去。


    另一邊王幼卿接到消息時,繡花針險些紮到手指上去。


    她不想給景文帝侍疾,總覺得景文帝看她的眼神陰惻惻地嚇人。


    又想起入宮後聽說景文帝的諸多‘暴行’,她更怕了。


    如果不是鄭嬤嬤逼著她報名,她壓根就不想報名。


    “多謝伍公公,勞煩你走一趟了,我們主子馬上到。”鄭嬤嬤聽到這話倒是笑開了花。


    偷偷給小伍子塞了二十兩銀子,笑著恭順把人送走了。


    迴來看到王幼卿,眼裏是說不出的滿意。


    “主子,您天生麗質,陛下喚了您去侍疾呢。”鄭嬤嬤笑著上前給王幼卿更衣。


    王幼卿抿唇,小聲嘟囔一句:“是侍疾,又不是侍寢,看給嬤嬤你高興的。”


    鄭嬤嬤道:“小主,今兒能侍疾,明兒就能侍寢,一定要抓住和陛下相處的每一次機會。”


    她說著話,看著王幼卿的臉上有彷徨之色,又勸道:


    “小主您別看陛下麵上冷冰冰的,其實對後宮女眷還算溫和,熟悉了便好了。”


    “從前明選侍是最得寵的,滿宮上下誰不知道陛下對她幾乎是無有不應的,隻要小主您也得寵,那以後都是你的。”


    眼看鄭嬤嬤越說越離譜,王幼卿道:“嬤嬤,別想入非非了,還是腳踏實地的過日子吧。”


    “我在後宮隻求安然度日,不求大富大貴、榮寵潑天。”


    她想起那晚在長春宮…景文帝把她認作是明姐姐,確實是多有溫存和柔和。


    差點讓她心動沉迷。


    可夢醒後,她依然是王幼卿,不是明媚兒,也不是陛下放在心裏的人。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是自己的,遲早都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東西,也不要去費盡心機的肖想,免得自食惡果。


    況且明姐姐當日那麽受寵,不也是說被貶斥就被貶斥了?


    帝王無情,她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鄭嬤嬤聽到王幼卿這話不高興道:“小主,您若是個醜的,奴婢也不說讓你去爭寵,左右爭不過。”


    “可您容貌綺麗,若不得寵,豈不是白入宮一趟。”


    “白瞎了你母親把你生得這個好皮囊。”


    王幼卿聽鄭嬤嬤這話,心裏不認同,但卻不生氣。


    她知道鄭嬤嬤都是為了她好。


    她的陪嫁丫鬟明麵上是巧雲,可鄭嬤嬤其實也是她心腹之一。


    鄭嬤嬤從前是孤女,差點餓死在街上,被父親撿迴來養到十歲送入宮中。


    如今來伺候她,也是父親打通了很多關係才來的。


    “嬤嬤,這話以後就別再說了,宮裏女子都容貌綺麗,不單單我一個。”


    “我才不如人,貌也遜色,更不通心機謀算,謹小慎微才是保命之道。”


    王幼卿說著,看到鄭嬤嬤為她係衣服,表情仍是不以為意的樣子,輕輕歎口氣,她麵上也嚴肅兩分。


    “嬤嬤,以後聽我指揮,別自作主張。”


    “上次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發生。”


    “幸虧明姐姐和薛姐姐沒人和我計較,不然我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嗎?”


    鄭嬤嬤一聽這話,臉也僵了一瞬,斂眉道:“是,主子,上次是奴婢心急了。”


    提起上次的事,大家都沒了心思再閑聊,忙換好衣服前去乾清宮。


    她們前腳剛走,平兒就把王幼卿去侍疾之事,告訴了明媚兒。


    明媚兒表情不變,仍是倚靠在床上看書,是一本關於生意經營之道的小冊。


    前段時間讓小康子幫她在內務司買來的。


    “知道了。”明媚兒語氣平平應了。


    平兒抿唇,猶豫片刻道:“主子,您如今失寵,按奴婢的意思,就應該去為陛下侍疾,沒準陛下心軟,還能讓主子重獲盛寵。”


    “不然總是守在這儲秀宮,等著徹底被冷落嗎?”


    “隻要有榮寵,以後什麽都好說,不能隻顧眼下病痛這一時得失。”


    明媚兒放下書,看著平兒的眼神沒有什麽情緒。


    平兒似乎沒察覺到,仍是再說:“主子您如今這不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憑什麽王貴人、舒貴人的,不過……”


    “平兒!”銀杏端著一碗粥進來,正巧聽著平兒的話嗬斥一聲。


    “別什麽話都在主子麵前說。”


    平兒看著銀杏,嘴一撇,什麽都沒說,行個禮直接退下了。


    銀杏把粥遞給明媚兒:“主子,這是奴婢方才讓小康子去禦膳房拿的白肉羹,口味已經很清淡了,您嚐嚐。”


    明媚兒接過來,嚐了一口,滋味正好:“你有心了。”


    銀杏嘴角勾起個淺笑來,略猶豫片刻開口道:“主子,您別把平兒的話放在心上。”


    明媚兒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又喝了一口,麵上毫無變化,問道:“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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