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子取晚膳迴來時,麵色有些不好。


    銀杏拿著食盒問他:“發生何事了?”


    小康子左右看了看,尤其是顧念著主子在屋裏,小聲道:“禦膳房這群人狗眼看人低。”


    “非說咱們去取膳食的時辰晚了,隻肯拿些奴才吃的稀飯鹹菜來給主子。”


    銀杏一時臉色也不好。


    片刻。


    她道:“咱們主子沒在禦膳房用過幾次膳,從前聽說禦膳房那些人又因主子中毒被重罰過,想來是心中有怨氣。”


    “明日拿些錢去打點一二吧。”


    小康子點點頭,沒再說什麽,送銀杏進去後就留在門口守門。


    一抬頭,又撞上對麵小伍子的眼神,他忙拱手,臉上露出個討好地笑來。


    不知怎得,小伍子今日一直看他,都有點嚇人了。


    他從前也沒和禦前的人有過什麽來往啊。


    而銀杏拿著食盒進門,發現明主子不知何時醒了。


    “主子,您醒了,怎麽沒喚奴婢?”銀杏搬來一張小桌放在床邊,拿出食盒裏的粥和鹹菜。


    還好粥是熱的一大碗,禦膳房沒有把事情做絕。


    “主子,您高熱才退,晚膳不宜油膩。”


    明媚兒頷首,渾身像是散架一般,但高熱過後有些餓了。


    在銀杏手中接過食勺,自己喝粥。


    “今日外麵怎麽了?”明媚兒低眸問著。


    她高熱迷迷糊糊時,像是聽到外麵嘈嘈嚷嚷的。


    銀杏略遲疑道:“陛下在東偏殿。”


    明媚兒喝粥的手微微一頓,麵上不動聲色,餓意卻又退散幾分。


    沒什麽心思用膳了。


    “主子,鬱侍醫說您感染風寒,需要精心調養一段時間,還是再用些吧。”


    不等明媚兒放下碗,銀杏就先開口勸。


    “近日薛…舒貴人可有來過?”明媚兒又喝一口粥問。


    “曾來過一次,奴婢說主子您最近身子不適正睡著,她就走了。”


    “奴婢聽說,舒貴人近日常去皇後娘娘宮中。”銀杏迴道。


    明媚兒頷首,沒有再多說,隻是喝粥。


    勉強逼著自己喝了大半碗,這才遞給銀杏。


    “主子,是否要去東偏殿拜見陛下?”銀杏臨走前問。


    明媚兒搖頭:“他是來看幼卿的。”


    “入夜了,我總不好和幼卿爭寵。”


    銀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拿著碗退下了。


    明媚兒倚靠在床上發呆。


    屋子裏暗沉沉的,隻有一盞橘黃色的燭火在屋內桌子上搖曳。


    她憑白想起在永延殿住時,有一日害怕。


    景文帝迴來陪她。


    又迴想起曾經諸多的日日夜夜,兩人的糾纏。


    景文帝的溫柔、體貼仿佛還縈繞在周邊。


    話本裏曾說;“女子總是愛在相愛時,找不愛之處,再不愛時,找相愛之處。”


    明媚兒想來,她如今便是吧。


    夜,越來越深。


    直到亥時。


    明媚兒叫銀杏吹了燈,躺在床榻上看著漆黑的屋頂發呆。


    不知不覺睡著了。


    東偏殿。


    王幼卿去沐浴。


    汪公公俯身在景文帝身旁道:“陛下,西偏殿已經吹燈入寢了。”


    這話一落,景文帝麵色陰沉:“多嘴,誰問你了?”


    “奴才知錯。”汪公公立刻打了自己嘴巴幾下。


    不輕不重。


    “……”


    “去鳳儀宮。”


    景文帝說罷便起身,汪公公追著給他披好大氅跟著離開。


    “皇帝離宮——”


    汪公公這一聲高喝,把剛進入睡眠的明媚兒嚇一跳。


    她下床自顧自披起鬥篷,走出門時,正好看到景文帝大步邁出宮門的背影。


    “主子,您怎麽出來了?”平兒值夜睡著,被冷風吹了醒來,才看到門口的明媚兒。


    明媚兒看平兒一眼,沒多說,迴了屋子。


    平兒抿唇也沒說什麽,留在外室繼續值夜。


    隻是看著手腕上的玉鐲出神。


    …………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安。”沈皇後向景文帝行禮,唇邊勾著一絲淺笑,溫婉和順。


    “起來吧。”


    景文帝抬手,沈皇後便跟著起身,上前把景文帝的大氅脫了遞給汪公公。


    “陛下,更深露重,怎麽不留在王貴人那休息?”沈皇後遞給景文帝一杯熱茶。


    八分燙,剛好入口。


    景文帝接過茶喝一口,一直火熱的心更添兩分煩悶。


    “陛下若是嫌後宮的人不合心意,待到來年春日不妨選些新人入宮吧?”


    沈皇後笑著問景文帝。


    景文帝幼時登基,可至今已經十數載,還未曾選過秀。


    “不必,人多嘈雜。”景文帝淡淡拒絕。


    人再多,也不過是庸脂俗粉。


    沈皇後頷首,也沒再多說這個話題。


    隻道:“今日汝國公夫人和薛夫人入宮,已經將話講明化幹戈為玉帛。”


    “此後不會因為從前那些事再起齟齬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小孩子家體弱,那時又正逢百花盛開聞了些花粉,這才引發哮喘。”


    “和薛家是沒大關係的。”


    “如今入冬,圓哥身子已經大好。”


    沈皇後說著今日汝國公夫人進宮發生的事情,景文帝靜靜聽著。


    “來年三月,白府要派人入宮,你安排一下。”


    景文帝突兀提起這個話頭,讓沈皇後微詫。


    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如今白悠悠被留在南苑,空掛著一個寧妃的名卻無實,白家會再送人來也無可厚非。


    “不知是白家哪位姑娘?”


    白家嫡係這一脈子嗣不豐,女兒隻有白悠悠一人。


    旁係那幾個…


    沈皇後眸子晦暗不明,拿起茶盞飲一口。


    “你看著辦。”景文帝語氣平平道。


    “是,陛下。”沈皇後應答。


    外麵又響起鑼鼓報更聲。


    “陛下,明日還要上早朝,臣妾服侍您休息吧?”沈皇後問道。


    景文帝低低地恩了一聲。


    幾個奴仆都退下守在外間。


    沈皇後上前為景文帝更衣。


    兩個人躺在床榻上,涇渭分明。


    “陛下,您若有心事可以和臣妾說。”


    “臣妾不僅僅是皇後,也是您的妻子。”


    “陛下也不僅僅是皇帝,更是臣妾最心愛的夫君。”


    “隻要是能讓陛下高興,臣妾什麽都願意做。”沈皇後柔聲說著。


    她看著景文帝的眼神,溫柔得快滲出水來。


    柔軟的手,輕輕放在景文帝的大手上。


    片刻。


    景文帝迴握住她。


    “孤寵幸他人,你吃醋嗎?”


    沈皇後微微一怔,向景文帝貼過去。


    躺在他枕邊,盡顯依賴。


    “臣妾說真話,會吃醋,因為臣妾愛您。”


    “可臣妾更知道,臣妾是大周朝的皇後,肩負著重擔,絕不會因為一時之氣,擾了陛下。”


    話落停了片刻。


    沈皇後語氣輕鬆,半開玩笑道:“臣妾若不是皇後,隻是一個妃嬪,肯定會使盡百寶,留住陛下在身邊。”


    “隻讓陛下寵臣妾。”


    景文帝語氣聽不出喜怒來道:“你倒是坦誠。”


    “夫妻之間,本就該坦誠相待。”


    “也正是臣妾理解女子的心意,才能理解明選侍從前得陛下獨寵的心思,所以臣妾不怪她霸占陛下。”


    “臣妾身為皇後,隻要能有人讓陛下開心便好,哪怕這個人不是臣妾,臣妾也高興。”


    久久的沉默。


    “你有心了。”景文帝說著,伸出手,輕輕把沈皇後攬在臂彎。


    沈皇後周身一瞬放鬆。


    下一刻,手悄悄掀起景文帝被子的一角,整個人擠了進去。


    “陛下,臣妾好想您。”


    沈皇後的吻,落在景文帝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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