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天不亮。


    京城一家從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三進院落裏走出十餘個成年壯漢。


    領頭的穿著皮質毛領外杉,毛領細絨絨的遮擋住半張臉,又溫暖又隱蔽。


    正是聶襄。


    他身後是十一位“家丁”,實則是從前陛下指派給聶家的暗衛,專用於朝野通信保護信件的能人。


    如今他帶著密信,路途遙遠,又趕上年下盜匪猖獗,要想平安送信到江浙,少不了暗衛們的保護。


    一行壯漢輕裝簡行,考慮到冬日寒冷、北方的水路結冰難走,最後決定騎快馬日夜兼程走陸路。


    必要時可換水路迴江浙,偶爾在驛站休整更換馬匹,十日左右便能到達聶襄的老家——蘇州。


    景文帝特允了聶襄二月二後迴朝,時間上按理來說很充裕。


    隻是為了確保信件安全快速到達,也為了早點到江南過年,這才一路狂奔。


    “聶大人,可以起程了。”一個暗衛上前對聶襄拱手說道。


    他們暗衛也已經休整完畢,這一路走哪條官路、小路、可能會遇到什麽勢力,都已經計劃完畢。


    對於聶襄來說這條路是第二次走,但是對於他們這些本身就負責信件傳遞的暗衛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從前江浙到京城的八百裏加急也是走過的,八百裏加急的情況下,四五日便能到京城或是蘇州,若是趕上京杭大運河水利便捷、憑借好風向之時,光是乘坐官府私船,五六日也就到了。


    聶襄咳嗽了一聲,點點頭:“出發吧。”


    說罷,率先翻身上馬,暗衛們動作行雲流水一齊跟上。


    一行壯漢狂奔出城。


    這一路行了六天,已經接近蘇州,按照如今的速度,大約三天後便能到達蘇州。


    中途若不是聶襄害了風寒,在驛站休整了一夜,速度還能更快些。


    “停。”遠遠領頭探路三百多米的暗衛遙遙地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聶襄等人全部停下,駐足觀望。


    片刻。


    領頭的暗衛又招了招手,他們才繼續行進。


    但不知為何領頭暗衛遲遲沒有接著走,他們不過少許就趕到了他身邊。


    “影十,怎麽了?”聶襄問道。


    影十略微蹙著眉,一張古銅色的中年臉上表情卻很淡,脖子處有輕輕的細微褶皺,像是頸紋。


    若不是行家貼上來仔細分辨,是極難看出這是一張人皮麵具的。


    “前麵雪鬆下躺著一個孩子。”影十對前麵的方向努了努嘴。


    眾人望去。


    十米開外有一排的雪鬆,綠茵茵一片,地上則是幹枯的沒有一點綠意。


    兩棵雪鬆之下躺著一個縮成一團的極小身影,看不出年歲,也看不清長相。


    很小一團。


    聶襄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小身影,又看向影十問:“這附近能確定沒有埋伏嗎?”


    他們這一次出行雖然極為低調,但也隻能防得住君子,防不住有心窺探、作亂的小人。


    難保不會有人埋伏。


    影十又看了看周圍,大山環繞,但因為是冬日,多半都是幹枯之景,隻是比北方略略強些。


    “沒有埋伏。”


    若是有埋伏也不會放一個小孩在這裏,兩麵皆山,直接利用地理優勢放滾石、暗箭一類就好了。


    聶襄點點頭,下了馬走到孩子身邊。


    影十也跟著下馬,其餘暗衛警戒周圍。


    聶襄蹲下,輕輕拿劍柄拍了拍孩子的胳膊:“醒醒。”


    搖晃幾次都不見迴應,聶襄伸出手來摸了一下孩子的胳膊,冰冷。


    手下的布料隻有薄薄一層單衣。


    奇怪的是,這單衣用料花紋還算講究,可見這孩子並不是乞丐,甚至不是普通平民百姓。


    那富貴人家又豈會讓一個孩子穿著單衣躺在樹下。


    聶襄想將孩子恢複正常,可他又不知如何下手。


    影十上前將孩子縮成一團的身體掰開,一張蒼白發青卻眉目清秀的臉映入眼簾。


    是個男孩。


    探了探鼻息和脈搏,道:“聶大人,孩子還有氣,想來是被凍暈了。”


    聶襄打量了一下男孩的長相,起身去拿自己掛在馬匹上的包裹,從中拿出一個適合孩子穿的墨狐大氅。


    這北地的墨狐皮難得,是他登科狀元陛下賞賜的,約莫可以做四張成年男人的大氅。


    他特意為祖父、父母,還有唯一的小侄女做的大氅。


    小侄女今年不過十歲,身量又纖細,做了兩件,如今拿出一件給這個孩子,也算是物有所用。


    “聶大人,這孩子是送到官府還是送到附近驛站?”影十看著聶襄為孩子穿大氅,問道。


    聶襄為孩子穿衣時,特意摸了他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文書或者信物。


    又抬頭看了看天,快黑了。


    “先帶去附近驛站吧,咱們也該休整一番了。”


    “是,聶大人,孩子交給我吧。”


    聶襄點點頭將孩子抱起,很輕,遞給了影十。


    他馬術算不上極精通,自己一個人快馬奔馳還好,帶上一個昏迷的人真不行。


    影十抱著孩子上馬,聶襄幫著穩固了一下孩子,便也翻身上馬。


    繼續奔馳。


    最近的驛站在五十裏外。


    天黑時,一行人趕到驛站,出示了相關文書等,驛站便準備了上好的房間來讓他們休整,還送上好酒好菜。


    影十帶來了驛站的郎中為聶襄和孩子把脈。


    “聶大人略感風寒,如今已經快好了,沒有什麽大礙,隻需要按時服用您隨身攜帶的藥粉衝水飲下即可。”


    “這位小公子則是風寒入體,又有虛勞病,精心調養約莫五六日才能見好,若想痊愈怎麽也要半月左右。”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郎中邊收脈枕邊說道。


    “什麽是虛勞病?”聶襄輕蹙眉頭問道。


    他從沒有聽過這種病。


    “虛勞病分類繁雜,老夫一時半刻講不明白。”


    “一般是由於身體虛弱、煩勞過度、飲食不節等原因,使人體五髒功能下降,不能蓄積氣血,氣血陰陽不足而導致。”


    “通常內裏表現為人體髒腑虧損、氣血陰陽衰退,外表的表現則為蒼白、消瘦、體弱等症狀。”


    “這位小公子麵色蒼白,身形瘦弱,把脈又氣血衰退不足,各方麵都很虛弱不調,主要是來自胎中失養和後期的飲食不節還有煩勞過度,多年累積下引起的。”


    “若是想根治這虛勞病,還要用心精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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