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黎看著兩人背影,有些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這才舉劍向程洛岑一禮:“程師弟,請。”


    這邊才請劍,另一邊,池南被兩亂劍一亂鋤頭追得滿擂台很是亂跑了好一陣。


    幸而麵前三位在麒麟祥瑞之時,隻是境界鬆動,並未破境,而三位層次不齊的築基期到底難敵一位伏天下,尤其還是尤擅群攻的丹修,逐漸露出了頹勢。


    而虞寺與易醉這場真正的伏天下之間的拔劍,也眼看要決出最後的勝負。


    小小的擂台之上,符意遍布,易醉左手點符右手持劍,黑發無風自動,虞寺本是左手拿劍,此刻卻終於換到了右手。


    易醉笑了一聲:“這麽多年,我竟依然不知大師兄究竟更擅長左手劍,還是右手劍。”


    “劍意在心,不在手。”虞寺微微一笑:“左手困了,便換右手,僅此而已。”


    易醉挑眉,顯然是不信他的鬼話,卻也不拆穿:“巧了,我左手右手倒是都不困,正好接你這一劍。”


    虞寺不再多說,徑直提劍。


    太清望月起,這位太清峰驚才絕豔的大師兄打了這許久,竟然這才是第一次用出太清峰真正的太上絕學!


    易醉卻不慌不忙,起劍時,劍意卻與虞寺極為相似,竟然也是太清望月。


    大家這才恍然想起,這兩位,說到底,都是太清峰真正的親傳弟子!


    太清望月再望月,月下西樓再下一樓,兩道極為相似的劍意在半空錚然相遇!


    第75章 “可我想去千崖峰。”


    兩道劍意相逢,  如銀瓶炸裂,又如星河倒卷,將月色衝散。


    擂台震蕩,  周圍一圈的靈氣幾乎肉眼可見地被劍意衝出漣漪,甚至在結界之中的虞兮枝都覺得有劍風撲麵,  讓她忍不住舉劍抬手擋了擋。


    劍光如光色細線在空中交錯成近乎細密的網,再如易冷煙花般碎裂開來,  易醉的劍上有粲然符意,而虞寺更是已經以靈氣將劍身徹底包裹,遠遠看去,  竟然好似劍上有燎原火色!


    再落下手的時候,  勝負已分。


    兩人背對著各落在擂台的一頭,虞寺紫玉發冠有了一道裂紋,易醉鬢邊發絲被劍意斬碎,  再被攪成一片齏粉。


    須臾,虞寺慢慢站直身體,  抬手擦去唇邊滲出的一抹血絲,再抬劍收鞘。


    易醉半跪在地上,  單手以劍撐地,  抬手捂住胸口,  咳嗽兩聲,吐出一片猩紅斑斑,幾次想要起身,竟然沒能成功。


    虞寺走到他麵前,向他伸出一隻手。


    易醉抬頭,  笑了一聲,抬手接住,  任由對方將自己從地上拉起來,再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療傷丹丸,臉色這才稍微好了起來。


    “師兄到底比我更早伏天下,贏了我半劍。”易醉擦擦嘴角的血跡,揚眉一笑,絲毫不掩飾眉眼間的戰意和不服輸:“下次若是還有機會對劍,師兄可千萬要小心了。”


    “那我便拭目以待。”虞寺抬手去了頭上端正的紫玉發冠,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麵無異色地從芥子袋裏又取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重新戴了上去。


    易醉愣了愣,欲言又止:“……師兄,你有多少個紫玉發冠?”


    虞寺迴憶片刻,道:“當時那塊紫玉挺大,一共做了十頂,今日被你劈壞一頂,便還有九頂。”


    易醉還想問虞寺這劍匣,腰間這玉佩是否也有許多同樣的備用,但又覺得,去問能做十頂一樣發冠的人這個問題,甚是無趣。


    說不定拉開大師兄的衣櫥,也是整整齊齊十件一模一樣的道服。


    嘖。


    勝負既然已分,易醉自然不如沈燁臉皮厚,向著虞兮枝的方向點點頭,再看了一眼其他兩個擂台,便一步跨下了擂台。


    池南一劍破三人,自己也不明白一場本應堂堂正正劍意破四方的十六強之戰,為何會變成這樣。其他擂台上劍意滔天,隻有他含辛茹苦,想盡辦法,這才終於將黃梨和另外兩位師弟逼下了擂台。


    而江重黎和程洛岑之間的劍光也已落下。


    卻見江重黎躬身一禮:“僥幸以兵器勝了師弟半籌,承讓。”


    程洛岑半跪在地上,唇邊有血,胸前有血,臉側也有血,竟是敗了半招。


    符意燎原,江重黎提到兵器,大家便下意識去看江重黎手上,赫然是一隻樣式幾位古樸厚重的筆。


    “太微符筆――!”有人眼尖認出,不由得驚道:“濟聞真人竟是將這支筆都已經傳給了江師姐嗎?!”


    紫淵峰上,濟聞真人麵對大家各異的目光,撫胡而笑:“筆是死的,人是活的,總要將筆給用得到的人,才不負太微盛名,各位覺得呢?”


    濟良真人心道他覺得個屁,要是早知道這濟聞真人竟然連筆都給出去了,他便也應當將雪蠶峰的五蘊沉鼎給池南用。


    而韓峰主剛才還因為沈燁破境而明朗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心道自己莫非真的還是太守舊,倘若沈燁之前手中拿的便是四聖劍,哪怕虞兮枝劍意再盛,又怎可能被一劍斷之?


    念及至此,他又看了一眼擂台之上,到底其他人都下來了,沈燁再厚臉皮也不可能繼續待著,終於也跳下擂台,迴到了紫淵峰。


    於是積分石壁上,人名位序再變。


    韓峰主雙袖起,石壁再分為煉氣、築基和結丹三塊,今日如此多弟子突破,於是原本幾乎十指可數的築基榜上,竟然也能密密麻麻列一長串,更不論煉氣期。


    再看伏天下的結丹榜,經過麒麟一鳴,居然也已經有了若幹名字。


    “虞寺大師兄,易醉師兄,虞兮枝師姐,池南師兄,沈燁師兄,江重黎師姐……嗯?”有人仰頭念著上麵的名字,然後突然一頓:“程洛岑?不會吧,他也伏天下了?”


    又有人在築基榜上找自己的名字,卻一眼看到了築基榜首:“雲卓?是那個外門女弟子的名字嗎?她……居然位列築基榜首?!”


    “你沒聽到剛才紫淵峰傳來的小道消息嗎?那可是個先天劍骨,你若是不服,有本事你去找她打一架啊!”有人應道:“而且,恐怕她很快就不是外門弟子了,你看――”


    漂浮在半空、互相以結界分散隔離開來的四塊擂台微動,竟然緩緩匯聚成了一整塊,與此同時,所有結界也一並融合,形成了一個更加巨大平坦的擂台。


    經曆了這樣激烈的比劍,自然也要有短暫的休息環節,也還要抽簽決定下一輪角逐的順序和次序,於是擂台上有陣法微閃,四人也順著來路,暫時迴到了紫淵峰。


    方才率先被淘汰下來的幾個人依然在選手等待區,直到所有十六人都迴到這裏,此方結界才一並撤去。


    紫淵峰弟子率先歡唿一聲,迎了上來:“沈師兄,可算伏天下了!我們紫淵峰也是有伏天下的人了!”


    沈燁的人緣向來便極好,否則也不可能坐得住人多事雜的紫淵峰大師兄之位,這會兒明明各個峰頭都有了伏天下,但被這樣吹捧一遭,他也不害臊,撈著師弟的脖子肩頭,便高高興興往人堆裏去了。


    韓峰主見他這樣,也緩緩放下心來。


    斷劍一事,往大裏說,甚至可能成為心魔,變成修仙之路上難以逾越的天塹,但沈燁劍雖斷了,境卻恰好破了,此消彼長,不得不說一聲運氣極佳。


    虞兮枝拍拍易醉的肩膀:“輸給我阿兄,不丟人。”


    易醉一手搭著程洛岑的劍,一手攬著黃梨,沉重地看向虞兮枝:“二師姐,我們千崖峰最後的希望,一千塊靈石的重任,就在你身上了。”


    黃梨唉聲歎氣:“當初小師叔給我們定的小目標是一千五百塊靈石,如今已經有五百塊飛了,是我們不爭氣。”


    ――話裏話外已是覺得虞兮枝要去拿第一了。


    程洛岑更是目光沉沉:“但我們還有機會去爭一座正殿。”


    虞兮枝啼笑皆非,她原本準備了一簍子安慰他們的話,結果這些人到頭來關心的竟然是靈石正殿,少女微微放下心來。


    幾人從芥子袋裏掏了虞兮枝重新煉製了一番的妖丹在手裏,以恢複靈氣,又從小瓷瓶裏倒平氣補體的恢複丹丸塞進嘴裏,虞兮枝正要去看一眼謝君知,卻先看到了另一道停留在程洛岑身上的目光。


    灰色外門弟子衣服的雲卓站在原地。


    其他所有人都有同門相熟,隻有她,舉目無親,無依也無靠,雖然這一年的選劍大會因為她,外門弟子破例能夠來觀賽,但他們到底在另外的峰頭,而非在紫淵峰。


    而且便是外門弟子在此,恐怕也與她並不相熟,甚至或許無人敢來與她搭話。


    四周熱鬧喧囂,便是隻有四人的千崖峰都湊成一團,卻隻有她一人一劍一灰衣,孑然而立。


    虞兮枝神色微動,才要開口喊她,卻聽到另一道聲音壓過所有人,先響了起來。


    “昆吾外門弟子,雲卓。”一道和藹的聲音響起,祁長老端著紫砂茶杯起身,竟是直接含笑走到了她的麵前:“你可曾拜師?”


    大廳逐漸恢複安靜,無數視線向著灰衣少女看來,有豔羨,也有複雜,有人早聽到了雲卓是先天劍骨,和祁長老之前要收徒的話語,此刻並無意外,卻也有人對此尚不知情,是以心頭震動。


    雲卓轉頭看向長老,神色依然冰冷,似乎絲毫沒有因為對方顯然身份高絕而有半分變化。聽到祁長老的話,她想了想,這才開口道:“天下所有會劍之人,皆為我師。”


    少女嗓音微啞,絕對算不上好聽,然而以這樣微微粗糲的聲音,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卻好似格外般配。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外門弟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但再迴頭去想雲卓這一路擂台賽和破境之路,卻又突然覺得,她所說,不過是她的經曆。


    她不正是一邊戰,一邊破境,一邊學,才站在了這裏的嗎?!


    祁長老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但也正是因為她說了這樣的話,祁長老眼中的喜愛之色更盛,聲音愈發和緩:“我是太清峰祁德正,化神境後期,所擅所知之劍,林林總總,也算是囊括了天下劍,你可願隨我學劍?”


    灰衣少女靜靜看著他,微微皺眉,似是在思考什麽,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應下來。


    於是有人覺得這外門弟子好生不知好歹,太清峰隱世的長老親自來收徒,你竟然不僅沒有半分恭敬之態,好似還在拿捏姿態,莫不是想要與祁長老講什麽條件不成?!


    也有人覺得畢竟先天劍骨,便是姿態高傲一些,也到底有這樣的資本,不足為奇。


    之前丟了些臉的懷薇真人卻有些坐不住了,帶著些笑意開口道:“雲卓,怎麽還不答應啊?祁長老可是太清峰不出世的長老,還從未收過徒弟,如今卻想要收你為親傳弟子。還不快喊師父?”


    雲卓卻依然不語。


    一片寂靜中,懷薇真人的話竟是被晾在了半空,她臉色微怒,心道怎麽一個外門弟子也敢無視自己的話語,難道是不知道自己身份。


    一旁的夏亦瑤才算是與她打了平手,而她到底是親傳弟子,與一位無根無基的外門弟子打成平手,在她眼中已是極為屈辱。


    見到祁長老出聲收徒,她心中已有不悅,此刻再見到雲卓這樣晾著一整座山的人不言不語,夏亦瑤心中的不喜自然更盛。


    卻聽祁長老笑吟吟又補充問道:“又或者,雲小真人還有什麽問題想要老夫解答,也無不可。”


    “確實有問題。”雲卓終於啞聲開口:“你為什麽想收我為徒?”


    “自然是見到了難得一見的好苗子。”祁長老並無藏掖的意思:“你可知……你是先天劍骨?”


    夏亦瑤瞳孔微縮,如果說剛才她還能自持身份,壓下心中千思萬想,但這四個字,可謂直接砸在了她的心頭。


    這個其貌不揚平平無奇的少女,竟然是先天劍骨?!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應當為自己到底輸給的是先天劍骨,沒那麽丟人而稍微開心,還是應當嫉妒擁有先天劍骨的這位少女。


    一側的易醉輕輕揚眉,驚歎了一聲:“謔,可以啊老程,慧眼識珠。”


    程洛岑麵無表情,心無波瀾:“我見她時的那種情況,是誰都會幫一把的,隻是我正好在而已,與我慧不慧眼又有什麽關係?”


    易醉見他油鹽不進,微覺得無趣,卻也並不妨礙他看熱鬧。


    卻見雲卓似是沉思片刻,隨即慢慢搖頭:“不知,無人說過,也並不太重要。”


    人人豔羨的先天劍骨,在她口中卻仿佛什麽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被冠以了“不太重要”之名,這下,連同為先天劍骨的虞寺都微微挑眉,露出了覺得有趣的表情。


    不料,雲卓的話竟然未盡,她稍頓後,繼續問道:“重要的是,我會因為這個,而變得更強嗎?”


    程洛岑突然想到了少女在跳下擂台之前所說的那句話,心頭微微一跳,似是預感到了什麽。


    祁長老笑意更深:“傻孩子,當然會,你看到那位師兄了嗎?”


    他抬手指了指虞寺的方向:“他方才的劍,想必你也見到了,他也是先天劍骨,以後,你會變得和他一樣強,也或許會比他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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