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湖有些不好意思了:“嗯,應叔叔對我很好,青哥也是。是我……”


    她握緊手裏的空杯,抬頭看向沈畫,苦笑:“我活不久的,沒必要那麽麻煩。”


    沈畫挑眉。


    裴錦湖微微抿唇:“本來我連訂婚都不願意,可是前兩年,應叔叔查出腹部腫瘤,醫生說情況很嚴重,應叔叔就說想看到我們訂婚,萬一他下不來手術台的話,也不至於到死都惦記著。我……我就答應了……”


    她抬頭看向沈畫,眼神有些閃躲:“其實我自己心裏也……也不想到死都跟他毫無瓜葛,嗯,未婚妻就剛剛好。”


    沈畫若有所思:“我以為愛情會讓人有獨占欲,真那麽喜歡的話,哪怕自己要死,也不舍得早早就把他拱手讓人的。”


    裴錦湖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如果他愛我,我哪怕是死也不會放開他,可他不愛我。即便我想結婚的話他立馬就能跟我領證昭告天下,可他依舊不愛我,不是因為愛我才和我結婚……那我又何必綁住他?”


    沈畫驚訝了:“為什麽這麽說?”


    裴錦湖聲音很輕:“因為他覺得,我是為了救他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他對我有責任,他要照顧我一生。而在我沒有毀容之前,年少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成年後能嫁給他,而那個時候的他,對我避之不及。毀容後……我的救命之恩,就死死地綁住了他。”


    沈畫微微皺眉。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她想了一下說:“你覺得應總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裴錦湖一愣:“就……各方麵都很好啊。”


    沈畫:“他的智商、情商、為人處世、個人能力上,都是頂尖的吧。”


    裴錦湖點頭,眼神困惑。


    沈畫歎氣:“那你覺得,他若是要報恩,會用這種辦法?即便你救了他的命,他這樣心智、能力的人,也不可能會用婚姻這種手段向你報恩。”


    裴錦湖抿唇,搖搖頭:“你不了解他,他就是這樣……”


    沈畫:“我說的話,應該有別人跟你說過,比如應老先生。隻是你自己沒辦法相信,對嗎?你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裴錦湖低下了頭,雙手絞著,摳著自己的指甲。


    沈畫也不多說什麽,如果不是……


    她連這些都不會說。


    而有些疙瘩,注定要當事人自己去親手解開。


    “我先給你做檢查吧。”


    沈畫微笑,“來之前,我以為你可能因為自己的臉,性格上會比較敏感,看診可能也麻煩,現在我倒是覺得,臉對你的性格沒太大影響。或者說,你現在的性格跟以前有差別,但總體來說,都是很樂觀的那種,對吧。”


    裴錦湖眨眼,點頭,有些無奈:“一開始也難受啊,畢竟我從小就挺好看的,老是被誇,忽然變成這樣,肯定難受的。不過後來久了……就這樣無所謂了,反正我好看不好看,他都隻把我當妹妹看待,我以前最好看的時候,他都嫌棄……咳,主要是別人看我這樣子會覺得害怕,我也不想嚇到別人,就不願意出去。”


    沈畫:“那為什麽也不願意看病呢?”


    裴錦湖沉默了一下,才說:“以前看過很多次的,可除了讓病例變得越來越厚,沒有任何效果。我自己早就接受了,隻是青哥和叔叔還不肯接受……我不想讓他們一次次反複失望揪心,每次看病他們比我還煎熬,其實結果早就確定了的,總之就是不打算再看了。”


    沈畫這倒是能理解:“那早前,你有過一次整容經曆……”


    裴錦湖臉色一白,低聲說:“我不是為了變美,是……”


    她有些說不出口。


    沈畫:“是因為你臉上的疤痕,不僅僅是燒傷,還有割傷,你怕被應總知道?那治療的時候,醫生應該能看得出來吧。”


    裴錦湖吃驚地看著沈畫:“都成這樣了,你還能看出有割傷?”


    說完她就立刻朝樓梯那邊看看,生怕應青戎忽然下樓聽到。


    沈畫點頭。


    裴錦湖無奈了,小聲說:“那個年代醫療條件還不太好,又在當地的小醫院,我被送到醫院時燒的已經麵目全非,醫生能保住我的命就是萬幸,大概是沒發現。後來在恢複期,臉上也一直都有藥物敷料等等,也不容易看出來。”


    “臉上的燒傷愈合之後,留下的就是這樣恐怖的疤痕,我仔細看,也覺得看不出來,最開始那時候會去醫院檢查,醫生也說看不出來,畢竟疤痕太扭曲了。”


    “那年,是有個朋友見麵後提了一句,說有些位置看起來像割傷,我嚇了一跳,有些東西就是自己看不出來,我也一直沒有認真仔細看過自己毀容後的臉。”


    “仔細看看,越看就越覺得能看出來,我那時候真是緊張又忐忑,生怕青哥看出來。”


    裴錦湖苦笑:“他要知道我在被燒傷前就已經……肯定會更愧疚了。我就想借著整容,把那些隱約能看出來的疤痕,再處理一下……隻是沒想到,差點兒送了命。”


    她歎了口氣:“有時候我在想,說不定我在那場火災裏死了可能更好一點,也不會成為青哥的負擔,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束縛住他。”


    “可……我又不想死啊,我想活著。”


    裴錦湖湊到沈畫耳邊,低聲說道:“我有想過離開青哥,自己活著。我想去旅遊,我想到處走走看看。可我這臉太嚇人,要是裹得嚴嚴實實的,肯定會招來更多目光,現在到哪兒都要人臉識別,再把我當成恐布分子給抓起來就太麻煩了。”


    “而且呀,現在到處都用手機支付了,我沒有指紋,又沒有麵部識別,戴著手套的時候連手機屏幕都戳不動,我出門的話,飛機動車都坐不了,我還沒有新身份證……我這樣子,到哪兒估計都是要被報警盤問的。哎。”


    “我的生命已經不長了,可我還真的,還沒活夠。”


    沈畫忽然就笑了。


    “你還真想過出門後會怎麽樣啊。”


    裴錦湖點頭:“非常認真地想過。可我估計出去一趟要不了半天就得被送派出所,那說白了還是在折騰青哥,也會叫他更擔心。”


    “他一直擔心我自殺,其實就算不自殺,我也活不了多久啊。但我肯定不會自殺,我才舍不得呢。就是青哥一直心裏害怕。”


    裴錦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我不讓他跟我睡,他答應的好好的,可是每天半夜都會跑來躺我身邊,還要第一時間摸摸我有沒有鼻息……我就假裝不知道隨他去吧。”


    沈畫看著裴錦湖,輕笑起來:“你什麽時候喜歡應總的?”


    裴錦湖輕咳一聲:“就……就很早。”


    “多早?”


    裴錦湖:“我6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比我大8歲。我爸媽是聾啞人,我是早產兒嘛,身體一直都不好,小時候又在村裏衛生室打了錯了藥,反正就是身體一直都不好。我爸媽後來就帶我到了鄰市,他們擺攤賣水果掙錢給我看病上學,因為在農村種地真的隻能混個溫飽,有時候遇到收成不好,公糧都交不上。”


    “頭一迴認識他,是他跟一群人打架,把我爸媽擺在路邊的水果攤給掀了……水果散了一地,好些路人撿起來就走了,我爸媽喊也喊不出。”


    “誰知道,他後來又迴來了,給我爸媽了三百塊錢。那時候三百塊很多的,夠買我們一手推車的蘋果。我看他受傷,拿了家裏的紅藥水給他擦一下。”


    “後來我就認識他了,他老愛打架……”


    “我上小學,他上中學,學校挨著。我小時候就很漂亮,學校好多小男孩老是愛拽我辮子,他們知道我爸媽是聾啞人,就會圍著欺負我,故意對著我學啞巴說話。”


    “有一迴,被他碰見,他就揍了那些男孩,還跟我說,以後誰再敢欺負我,就報他的名。”


    “後來熟了,我隻要不上課就老愛跟著他。”


    “他那幫朋友都喜歡打趣說,應青戎你小媳婦來了。他一開始也沒當迴事,我太小了嘛。”


    裴錦湖說著,微微歎氣:“我八歲的時候,他談第一個女朋友,我就是覺得難過,好像很重要的人被搶走了一樣。我那時候不理他了,好長時間沒去找他,他忙著談戀愛,也沒理我。後來過了好久,他又找我,說是不是因為他忘了我生日,我生氣了?”


    “他給我買了一套畫筆,色號非常全,單方麵宣布我們和好。嗯,那就和好吧。”


    “哎,你要不要跟我去畫室?我有好多畫。”


    沈畫:“……”


    她是來看病的!


    這檢查還沒做呢。


    “走啊走啊。”


    裴錦湖站起來拉著沈畫,“病早晚看都行,又不會跑,反正也治不好。”


    可是畫室更不會跑的呀!


    沈畫跟裴錦湖去了畫室。


    三樓,整個三樓打通,都是畫室,光線非常好。


    素描、油畫,還有很簡單的漫畫,或者是簡筆畫,什麽風格都有,畫的東西也不拘是什麽,每一幅畫都生機勃勃。


    裴錦湖拉她到了畫室一角,取出一個大大的繪畫本:“這是以我們倆的故事畫的漫畫。”


    沈畫一頁頁翻看。


    不得不說,裴錦湖的繪畫天賦真的很高,講故事的能力也很好。


    她完全能從繪畫中感受到人物的情緒。


    “青哥中二期的時候就是那種,又帥又拽,特別吸引女生目光的那種。他第一個女朋友交往了3個月,最長的一個,後麵一個月一個……反正有多少我都記不清楚了。”


    裴錦湖歎氣:“除了第一個女朋友之外,後麵他交的女朋友我也沒怎麽難過,就是覺得生氣又有點堵,他又不是真的喜歡人家女孩子,為什麽要答應交往?”


    “後來我和父母迴鄉的時候,大巴車出了車禍,我父母拚死護住我……”


    裴錦湖深吸口氣,緩緩說道:“我在醫院醒來後,就成了孤兒。老家來人把爸爸媽媽的骨灰帶迴去安葬,也領了撫恤金。可他們沒人肯要我。一是我身體本來就不好,常年大病小病不斷,二是這次車禍我受傷也很重,短時間內就算出院了也得好好照顧,他們都嫌麻煩。”


    沈畫目光凝住。


    裴錦湖又一次深唿吸:“我那時候怎麽哀求都沒用,還是醫院的醫生說,你們都不願意要小姑娘,那把人家父母的撫恤金留下。”


    裴錦湖苦笑:“他們說,我壓根兒就不是我爸媽的孩子,是他們撿來的,還說我就是個災星,才會害死我父母。”


    “那時候各種手續都不全,我也才十歲,又傷得那麽重,根本沒能力去爭什麽。忽然知道我居然不是爸媽親生的,我也接受不了。”


    “再然後,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幸好住院費用有汽車公司承擔,我住了一個多月,迴到出租屋……屋裏能用的東西已經被老家的人搬走,他們也把房子給退了。”


    “我徹底無家可歸。”


    “那時候青哥他18歲,已經去上大學了。”


    “我跑去他以前經常和人打架的那條街,他帶我在那兒買過蛋糕、冰激淩……”


    “我都快睡著了,碰見以前跟青哥一起打架的一個哥哥,我嚇得要死,生怕那哥哥打我,結果那哥哥轉頭給青哥打了電話。”


    “青哥連夜坐火車迴來。”


    “他把我帶去應家……”


    裴錦湖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他,是在12歲那年,那時候我已經在應家住了一年多,應叔叔對我很好,青哥他每個月都會迴來看我,任何一個假期都會迴來。那次,他帶了新的女朋友迴來……我一眼就看出來,青哥這次是認真的。”


    “那女孩氣質特別好,長得也好看,行動舉止都特別優雅。”


    裴錦湖看向沈畫:“我小時候真的挺漂亮的對吧,可在那女孩麵前,我甚至都站不直,跟個醜小鴨一樣。我也是從那個時候發現,自己可能對青哥並不隻是像對哥哥那樣單純。”


    “可在青哥眼裏,我就跟小孩兒一樣。”


    “那種心情,就……難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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