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市到縣城,再從縣城到鎮上之後,還要再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到村。


    更離譜的是,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搞農村公路村村通,絕大多數的地方,哪怕是山區,也大多都通了水泥路。


    可這邊,竟然還是以前的土路。


    山路旁邊就是懸崖,這要是一下雨,哪裏還敢走啊。


    到村口,閆正濤他們的手機信號都隻剩下一格,隻有2g網絡,根本無法上網,勉強可以打電話,但是信號很差,通話的時候肯定是斷斷續續的。


    問了村裏人,找到梁運輝家。


    喪禮已經辦完,但家裏的東西都還沒拆。


    魏思語的爸媽和弟弟也都還在。


    見到沈畫到來,魏思語爸媽立馬迎出來:“沈醫生你可算來了,思語正在村衛生室。”


    魏思語爸媽壓低聲音說道:“前好多天,村裏就有雞鴨和野鳥等死亡,他們也沒在意。後來村上好些人感冒,也隻當是流行感冒,村裏醫生抓點藥吃了就算了。那段時間市裏安排下來排查,因為說是一定範圍內所有雞鴨鵝家禽這些都要被撲殺,來這邊排查的人是他們這個村的人,上上下下的就給瞞了下來。上麵發下來的藥,他們舍不得喝就屯著,說現在沒病沒災的喝什麽藥,等有個感冒發燒的時候再喝。”


    魏思語爸媽歎氣:“以往隻知道他們這邊的確是偏,卻沒想到能偏成這樣。關鍵是他們這個村子還特別封閉排外,真是想不到,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這樣的村子。”


    沈畫問:“有人死亡?”


    魏思語爸媽說:“人還停在後山,思語這會兒在村衛生室,今天去衛生室的人好像更多了。我們本來想離開,思語不讓,說是……擔心我們已經感染,一旦跑出去就會傳染更多人……”


    沈畫點頭:“思語的考慮是對的,麻煩你們先再等等,閆主任,讓人給他們做個測試。我們立刻去衛生室看一下情況。”


    趕到村衛生室,裏裏外外圍了一二十人,外麵這些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都在著急地讓衛生室趕緊發點藥。


    魏思語看到沈畫他們,剛進出來帶他們進去。


    外麵的村民就在問:“是不是縣上安排的醫生來了?帶藥了嗎?我這身上有些難受,給開點什麽藥?”


    魏思語:“大家稍等,先讓醫生給三娃看下,三娃的情況有點兒嚴重。”


    “運輝媳婦,你會不會看病啊,運輝到底咋死的?”


    魏思語不想跟這些人爭辯,帶沈畫進屋,閆正濤留在外麵安撫其他人。


    衛生室裏有一個簡陋的診室。


    診室裏放著一張更加簡陋的床,就是這邊常見的手工打的竹床。


    此刻竹床上躺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皮膚粗糙黝黑,骨節粗大有肌肉,手上都是老繭,顯然是幹慣了農活的人。


    少年此刻喘著粗氣,整個弓成蝦米,一張臉憋得通紅,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唿吸,可卻根本吸不到氧氣。


    沈畫立刻給少年做檢查。


    魏思語在邊上說:“昨天有一位村民死亡,現在還被停放在後山。村民們都中了邪,要找人來驅邪才行。今天一早,感冒的人更多,我趕來衛生室這邊,發現大家都症狀都跟當初醫院的那些感染者差不多,我就有些懷疑……”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村民們都特別害怕村裏養的牲畜被撲殺,因為上麵即便是給人補助,這補助也發不到他們手裏,所以他們寧肯瞞著,也不會主動上報。也正是因此,他們害怕走漏消息,從h18爆發之後,上麵下令撲殺周邊的牲畜時,這個村子就相對封閉起來,村民們平時也極少出門,生活用品在村裏完全能自給自足。”


    “不過村頭小賣部的兩口子,前幾天剛出去鎮上進貨,我現在也不確定他們時候感染。”


    閆正濤臉色很不好看:“魏醫生,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h18,不要引起恐慌。”


    魏思語看了閆正濤一眼,沒多說話,等待沈畫的結論。


    沈畫則直接讓閆正濤和他帶來的人,給這些有感冒症狀的人都做一個病毒快檢。


    她現在根本不能耽誤,立刻要救治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在晚一會兒,這男孩就沒救了。


    男孩氣道不明原因腫脹,肺部有自發性氣胸,肺功能減弱……簡單來說就是,他要窒息了!


    沈畫立刻想起來,梁運輝的死亡原因是急性唿吸衰竭,伴隨全身器官突發功能性障礙。


    此刻,眼前這個男孩的情況也可以說是急性唿吸衰竭。


    從脈搏上看,男孩的身體情況非常混亂,似乎有不明因素在攻擊他全身,從氣道到肺部,再到全身主要髒器……


    從西醫上來說,是不明因素。


    對中醫來說,就是邪氣。


    邪氣入侵,正氣不足。


    沈畫不由分說,立刻開始給男孩行針,同時讓閆正濤和魏思語他們去準備藥材。


    魏思語臉色微微一變:“這邊的藥材肯定不足,得從外麵買,你說要什麽藥材,我讓人去買。”


    閆正濤立刻說:“不行,不能把感染者放出去。”


    沈畫:“那就打電話讓人送進來,需要大量的藥材,一定要確保藥材的年份和質量。”


    魏思語親眼看著,沈畫幾針下去,原本憋得一張臉通紅的男孩,這會兒竟然能唿吸了!


    沈畫卻還沒挺,還在繼續行針……


    十五分鍾之後,男孩的症狀完全得到緩解,他大口大口地唿吸,麵色也恢複正常。


    魏思語趕緊問:“三娃,你覺得怎麽樣?”


    三娃捂著自己的胸口,“嫂,胸口剛才疼的不行,我使勁兒吸了好些氣進去,可越吸就越覺得憋得慌,也不知道怎麽迴事……”


    沈畫有一次給三娃把脈,說道:“村裏能找到艾草嗎?”


    三娃立刻說:“艾草有啊,多的是。”


    沈畫:“叫人多割一些艾草,煮水喝,你要用艾草煮水泡澡,立刻去弄。”


    沈畫又看向魏思語:“思語,你帶我去看一下後山的那位死者。”


    魏思語點頭。


    村裏的老支書已經六十多,匆忙趕來。


    見到三娃沒事兒了,老支書差點兒沒哭出來。


    “爺爺,我沒事了,這位大夫真是神醫,她給我紮幾針就好了。”


    三娃趕緊扶著老支書。


    老支書看向魏思語和沈畫:“這到底怎麽迴事啊?”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又來了無數村民,把衛生室給圍了起來。


    魏思語的爸媽和弟弟,還有魏思語的婆婆和大姑姐也被人們帶過來。


    有人喊道:“這溫病都是你們外頭人帶進來的,我們村這麽多年了,連隻病死都雞都沒有,你們一家子一迴來,村裏就又是死人又是傳溫病的!四嫂,你們阿輝娶了外鄉人不願意迴來就算了,你們非要把他拉迴來,瞧瞧,這可不就出事了麽?分明就是有邪祟!”


    “就是啊四嫂,我還聽說,你家孫子生下來就沒了,這是鬼孩兒,要丟到鬼婆灣去侍奉鬼婆的,你倒好,還把孩子給帶迴來,跟阿輝葬在一起了是不是?”


    “四嫂你這個就不地道了,咱們幫著給阿輝下葬,你怎麽能把鬼孩兒也葬進咱村祖墳呢?”


    一群人冒頭都指向了魏思語的婆婆。


    魏思語婆婆在外頭潑辣的不行,可迴到村裏,麵對這麽多村民的時候,卻是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倒是大姑姐坐在地上哭起來:“阿輝死得慘啊,我家就阿輝一個獨苗苗,我們都把阿輝看得更眼珠子似的,這阿輝要不是娶錯了人,哪裏能招來這等橫禍哦。大師早就算過,說阿輝這親結的不好,可阿輝就是鬼迷心竅,死活都不聽啊……”


    這是要把所有的錯都歸於魏思語了。


    魏思語的爸媽氣得臉都青了。


    魏思語的弟弟年輕氣盛,也氣不過,直接站出來說:“我姐沒要一分錢彩禮嫁給姐夫,姐夫說顧忌家裏的老人,要留在清市,我姐也跟來了,我想說我姐有哪兒對不起你們?姐夫意外過世,我姐最難受!她還懷著孕!”


    魏弟弟又指著魏思語婆婆說:“嬸子你怎麽不說說,我姐肚子裏的孩子,你的親孫子,到底是怎麽沒的!怎麽,不說話了?你們大家夥都聽聽,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信轉胎藥那一套,你就隨便去問一個醫生都該知道,什麽轉胎藥全都騙人的,那孩子從懷上開始,性別就定了!嬸子她兒子兒媳都是醫生,她不信,偏要去信什麽大師,偷偷給我姐下那轉胎藥,結果把我好好的外甥,給弄成了死胎,真說那孩子是鬼孩兒的話,也是這老太太一手弄出來的鬼孩兒!”


    魏思語婆婆氣暈過去。


    村民們麵麵相覷。


    為首那個咬牙說道:“你們怎麽迴事,我們不管,反正你們家影響到咱村的風水,必須由你們家出錢做一場法事,驅邪!”


    說白了,就是要錢。


    閆正濤看向沈畫:“我立刻給上級打報告,這邊的事情恐怕要麻煩了,剛才試紙初步測試結果出來,的確是h18。”


    魏思語急得不行:“你們不要聽信什麽大師,如果不是那大師給的轉胎藥,我和阿輝的孩子還好好的!這根本不是什麽鬼怪邪祟,這是病,瘟疫,雞瘟!”


    “瞎說什麽?哪有雞瘟能傳染給人的?分明就是你們帶來的邪祟,非得叫大師做法不可。”


    “就是,你們別以為說是雞瘟就能推個幹淨了,法事不做,你們就甭想離開村子!”


    魏思語氣得咬牙,她直接找上了老支書。


    “老支書,這個雞瘟非常嚴重,也會傳染到人。但隻要好好救治處理就還有救,若是放任不管,被傳染上雞瘟的人就會跟三娃一樣,還有後山停著的阿貴叔,村人都說是中邪,可您覺得,真是中邪嗎?”


    老支書歎氣:“先前上頭說要撲殺家禽,讓村裏往上報的時候,我就說不能瞞,他們想著是報上去,但是不殺,還能……還能再弄點補助金下來……阿貴出事兒的症狀,就跟三娃一模一樣,當時就趕緊來衛生室,又是輸液又是打針,都不管用,阿貴半天都沒熬過去就沒了……”


    魏思語一臉著急:“那老支書你說句話啊!”


    老支書搖搖頭:“我要是說話有用,當初壓根兒就不會瞞報了。”


    閆正濤臉色一變:“這可咋辦?上頭叫人來,也來不了那麽快,關鍵是他們不配合的話,再到處跑把病毒給帶出去可怎麽辦?”


    這個村子隻有一百多人,但這一百多人,真控製不住的話,也會惹出大亂子的。


    隻要跑出去一個,就會擴大傳染範圍。


    沈畫淡淡地看想過魏思語:“既然他們要做法事,那就叫他們做吧。”


    她在魏思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魏思語點頭,走出去說:“既然大家都覺得應該做法事,那就做吧,錢我出,我再怎麽說也是咱村的媳婦,能叫大家滿意,阿輝也能安心地去。”


    村民中領頭那人立馬說:“阿輝媳婦就是懂事,不愧是大學生,你們帶來這邪氣太重,這法事就得做最好的,得5萬塊錢。”


    5萬?


    周圍村民都吃了一驚。


    以往做場法事小的就百來塊,大的也就千把塊夠了,這5萬塊的法事,得多靈啊!


    魏思語咬牙:“行,為了阿輝,5萬就行萬,但我現在手上沒現金,叫我弟出去取錢迴來。”


    那人立刻笑了:“不用,你直接手機轉賬給我就成,到村口就又信號。”


    魏思語跟沈畫對視一樣,還真被沈畫給猜到了。


    其他村民頂多算是被鼓動起來的,真正挑事的就是為首這個男人,他的目的就是要錢,在這連微信支付都沒有的地方,這人對手機轉賬一點兒不陌生,不是要錢是什麽?


    為了防止魏思語他們一家跑出去,走漏消息,這男人讓封村,現在誰都不給進,也不給出。這也算是好事,至少不會讓感染擴散。


    魏思語給男人轉賬,要求法事盡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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