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壽辰過得可真是讓朕糟心啊。”皇上一晚上歎了無數次氣,“胡國欺人太甚,朕實在是不能忍受。既然胡國想戰,那便戰!”


    祿公公聽著心中不由一沉,這是要大興戰事啊。


    周國與胡國間又要一戰!


    ……


    天將微明,漫天星鬥時隱時現。


    “要到什麽地方去?”少女睡眼惺忪,周身縈繞著困頓的氣息。


    宗豫看她犯困的模樣可愛,忍不住時時偷看她一眼,又放柔嗓音安慰道:“帶你去看好看的。”


    他想,這時候的祝星好像兔子啊!


    他很想伸手過去如她平時擼貓那樣對她,但他又不敢。他覺得自己但凡有半點冒犯,必然會被她放倒,盡管她現在像某種柔軟的生物,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性。


    但他還沒忘她是如何一下將元魯的腦袋一下子炸開,臉色變都未變。


    少女打了個哈欠,隨他在客棧走廊中慢慢走著。


    一樓大堂亮著微弱的燭火,客棧門緊閉,小二睡在幾張桌子拚出來的床上,完全不曾被他們的動靜驚醒。


    祝星迷迷糊糊,一腳踏空。


    還好宗豫時時刻刻關注著她,幾乎在她踏空的同時出手,將人穩穩拉住。


    經這一遭,祝星的瞌睡都飛了。


    宗豫牽住她的手腕便不曾放開,低聲說了句:“小心些。”然後心中七上八下地等她反應。


    好在祝星或許是沒反應過來,並未甩開他,就這麽同他一起下了樓去。


    宗豫竊喜,牽著她輕手輕腳地到客棧後院。


    天地之間一片靜謐,清晨的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別怕。”宗豫認真地望著祝星,接著微一使力,便帶著她上了房頂的最高處。


    房頂上赤瓦一片片,踩在腳下是說不出的感覺。


    少女頭一次有這種體驗,又有宗豫牽著,膽子極大的在瓦麵上走來走去,讓宗豫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赤瓦上墊了幹淨的帕子,才像模像樣地對祝星道:“姑娘請坐。”


    祝星撲哧一笑,精致地拎著裙子坐下。一落座,有看景致的閑心,她才發現宗豫這個位置選得的確很好。


    自此處向下看,竟然能將整個衡陽城收入眼底。


    “景色很好。”祝星讚歎。


    宗豫不舍地放開她手腕,變魔術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又摸出個水囊擺在身側:“餓了的話有吃的,剛出爐的,還熱著呢。”


    祝星便好奇地去摸紙袋,果然十分熱乎。她歪了歪頭問:“是什麽東西?”


    宗豫滿臉青澀,獻寶般三下五除二將油紙包打開。裏麵是一個個黃澄澄的酥皮小餅。還向外冒著熱氣。


    是剛出爐的,他沒說謊。


    “小燒餅,裏麵是梅幹菜和肉,聽說很好吃,我便剛剛去買了第一爐給你嚐嚐。”宗豫笑眯眯的,“嚐一個嘛。”


    祝星點點頭,想不出放了梅幹菜的燒餅是什麽味道。


    宗豫挑了其中賣相最佳的那一個燒餅出來,為她吹得不那麽熱才遞過去:“有點燙。”


    祝星雙手接過,將之捧在掌心,隻覺得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她端詳夠才拿起送到唇邊咬了一小口,宗豫立刻將紙包往旁邊一放,騰出手去接她吃掉下來的酥皮餅渣。


    酥脆的外皮烤得焦黃,梅幹菜甜鹹皆有,咀嚼後燒餅與梅幹菜的味道合二為一,更加滿足了味蕾。


    宗豫溫柔地看著她吃東西,目光繾綣。


    “喝一口這個,也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水囊是新買的。”他不知為何補充了這麽一句。


    祝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接過水囊輕抿一口:“牛乳?蜂蜜?”清甜卻不膩味,還有淡淡奶香。


    宗豫點點頭:“昨日看你喜歡吃酥酪,便叫人給你準備這個,希望你喜歡。”他想事事做好,事事都哄她開心。


    祝星頷首:“喜歡。”宗豫摸她胃口摸得很透徹。


    她眨眨眼睛問:“所以你叫我起來是要和我一同坐在房頂上吃東西?”


    “不是。”宗豫有些緊張,指著前方,“看那裏。”


    祝星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難得一愣。


    一輪紅日正在冉冉升起。


    她抿嘴一笑,花容被旭日微光映得紅彤彤。原來是帶她來看日出的啊。


    宗豫看她笑了便跟著她笑,明明是他提出看日出的,他倒一眼沒看太陽。


    太陽哪有他的星星好看?


    祝星很專注地望著初升的太陽一點點升起。極目遠望之下,衡山城列次建築被赤霞彤雲染成一片璀璨。


    將目光收迴少許,看得近些,便能看到簞食瓢飲,販夫走卒;看到尺椽片瓦,層台累榭;看到炊煙嫋嫋,流水迢迢。


    “很美。”祝星伸出手虛虛一握,握了滿手日光。


    宗豫靜靜陪她看了一會兒才道:“我已經派人通知霍驍和衛湛來接你,他們應當很快就會到了。我不方便露麵,一會兒就不陪你見他們了。買的東西零一會送去你那。”


    “好。”祝星微微坐正,頓時變做往日那樣運籌帷幄。


    宗豫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


    第232章 白馬郡主


    到了收碗的時辰, 小太監忙活完手裏的事才往靖王那去。


    靖王府上下除了貼身伺候靖王的那個太監外都是皇上的人。


    他慢吞吞地向著正院走,一路上聽得議論紛紛都是在說祝姑娘,周國人都是真心實意地期盼著祝姑娘平安無事的。


    包括院子裏那位靖王府的主人, 竟然因為得知祝姑娘被胡人抓走後因為傷心欲絕而臥床不起。


    小太監想到這裏便輕蔑一笑,靖王也是可憐,大概隻見過祝姑娘這一位女子便陷進去了。他沒了根兒, 不懂情愛,便變得刻薄尖酸, 看不起旁人的情愛。


    終於到了正院,照舊是熟悉的守衛, 熟悉的院子,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這麽想著, 他敲響門:“靖王殿下,福壽公公, 我來收碗了。”


    他今日多發了會兒呆才來收碗,都過了午膳的時辰。


    裏麵照常傳來一聲:“請進。”是福壽的聲音。


    小太監堆起笑才入門:“今兒事多, 來遲了會兒,王爺和公公莫怪。”


    福壽端了碗來,歎口氣, 將碗遞給小太監。


    小太監收好碗,本該直接走人的, 但見床上的靖王蒙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忽然覺得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地將食盒放迴桌上,又不打算離去, 反而跟福壽公公說起話來:“王爺怎麽一動不動的?”


    福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王爺他還因為祝姑娘的事難受著呢,今兒早膳都沒怎麽用, 起來喝了藥就躺下了。”


    小太監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些懷疑,卻不明說:“可別是生病了!”


    福壽勉強一笑:“哪裏會呢?王爺隻是憂思過度。”


    小太監心中懷疑更甚,覺得床上的靖王一定有問題,不免又道:“王爺他一言不發……福壽公公,咱們都是在靖王府中當差的,王爺若出了什麽事皇上怪罪下來,那是要殺腦袋的!”


    福壽愣住,麵色有些泛白,兀自道:“沒多大事,不必了。”


    小太監心裏冷笑,愈加覺得有鬼,他義正嚴辭:“我這就去請陳太醫!”他想起昨日靖王也是這麽躺了一日,他卻沒太在意。如今一想,當真疑點重重!


    靖王說不定跑了!


    福壽拽住他:“當真沒必要,不用麻煩陳太醫走一趟了。”


    福壽越阻攔,小太監越肯定靖王有問題,當下試圖從福壽手下掙紮出去:“放開我!”


    二人一推一拉,將桌上的藥盒碰掉。


    動作暫歇,倒不是因為爭出什麽勝負來,而是床上的人動了。


    少年裹著錦被轉過身來,一張蒼白蘇麵對著二人,睡眼朦朧:“發生什麽事了,這樣吵。”


    靖王竟然真是在床上休息!


    小太監頓時腦袋一熱,急忙下跪:“是奴才不好,奴才打擾王爺休息了。”


    靖王苦笑一下:“無妨,你退下吧。”


    他掃了眼滾落在地上的食盒,溫柔無比:“這碗碎了便碎了,叫人用苕帚掃去,莫用手撿。”


    小太監慚愧不已,臉上火辣辣的。他以惡意揣測靖王,而靖王依舊如此溫柔以待,實在讓人難堪極了。


    “奴才這就收拾。”小太監咬唇道。


    “等等。”宗豫叫住他,一雙眼中浮現出些期待。


    小太監站住,暗暗咬牙,果然是還要罰他的麽?他硬著頭皮問:“王爺還有何吩咐?”


    宗豫深吸一口氣問:“祝姑娘可有消息了?”


    原來是問祝姑娘的啊。


    小太監既覺得這問話在意料之外,同時又在情理之中。他謹小慎微地答道:“還沒消息呢。”


    宗豫沮喪地點點頭,再度一動不動地躺著。


    小太監手腳極其麻利地將地麵清理好,憋屈地退出房間。


    他走後,宗豫才漫不經心的起身下床,方才沮喪失落一掃而空。他上半身是單薄的中衣,下半身卻是在衡山城時所穿的外褲與長靴。


    他淡定地將鞋褲脫去,福壽恭謹地接過。


    “還好主子及時迴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福壽後怕地出口氣。


    方才那小太監敲門時宗豫才到房中,直接鑽被子裏躲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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