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紹和元魯兄弟不和已經很久。元魯身為大王子,勇武有餘,卻不及元紹多謀,傳聞中胡王有意將王位傳給元紹而非元魯。在胡國,二人倒都挺受百姓歡迎。”宗豫笑笑,“不過一國有兩位優秀的王子反而更叫人頭疼。而且這次赴京的竟然是元魯,可見傳聞也不能盡信。除了胡王自己,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屬意誰做繼承人。”


    祝星點點頭,從他這裏了解到許多胡國之事,又問:“巨鹿那次呢?”


    宗豫聽她提起“巨鹿”,險些在平地趔趄,摔一大跤。他渾身冒冷汗,頭皮發麻,支支吾吾:“什麽巨鹿……”心虛得眼神飄向遠方。


    祝星也不說話,隻停下腳步靜靜看著他。


    宗豫見蒙混不了,便實話實說:“巨鹿那次是元紹,他目的是劫走或將趙顯滅口。若那次事成,這次來的應當是他而不是元魯。”


    “喔。”這次來的是誰和她並無太大關係,什麽元紹元魯也與她無關,她要聽的不是這些。


    宗豫見她依舊不動,頓時明白她意思,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含糊過去了。


    “巨鹿……巨鹿客棧的烤羊腿十分美味。”當時祝星還用小刀為他將羊腿片了,一片一片地喂了他吃。


    他當時吃得津津有味,怎麽也不成想自己有朝一日要用烤羊腿做借口,都是他嘴太快,什麽“你在巨鹿”。


    祝星忽然一笑,繼續走路:“罷了。”看他為難的模樣,她都不大忍心叫他繼續說下去,再說隻怕他要急得哭了。


    總之不是害她,她便姑且再放他一馬。


    宗豫還以為她是對自己刻意隱瞞而失望,忙追上去道:“星星,此時並非是我告知身份的最佳時機,你姑且等我一等。待時機成熟,我一定和盤托出,任由你發落我。”他不敢直接上手牽她,恐唐突了她,隻好退而求其次,拉著她的袖子半是撒嬌半是乞求,像是條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祝星迴頭看小狗笑道:“你幹嘛這副模樣?我又沒生你氣。”


    宗豫這才訕訕地跟上她:“我以為你生氣了呢。”


    “我幹嘛要生你氣?”她彎唇反問。


    “我有事瞞著你……”宗豫自覺虧心,說話聲音較平日都低了不少,完全沒有他叫“星星”時的雀躍。


    “我知道啊。”祝星語氣尋常。


    “那你不生我氣麽?”宗豫試探著問。


    “我生你氣你便會告訴我麽?”她似笑非笑地反問,直接將宗豫問住。


    她若當真生氣了他便會告訴她麽?應該是會的,他不想她生氣。


    宗豫認真道:“會的。”


    祝星卻道:“我不生氣。”


    宗豫愕然,他以為她對他身份很感興趣,都做好硬著頭皮死一次的準備,卻沒想到她會這麽迴答。


    “看你這副為難模樣,大約是說出來我會生氣的身份。我勸你還是將話想好再說,免得我聽了生氣,再不理你。”祝星一本正經地逗他,為他增加心理負擔。


    她總有一日會知道,那便不會因為好奇而急於在這一時逼他說出。她向來是個很有雅量的人,斷斷做不出逼人開口的惡事。


    但看宗豫這副焦頭爛額的模樣,祝星又覺得有趣極了。想到他叫她星星時的討打模樣,為了不讓他這般活潑,她才故意嚇他再不理他。


    宗豫聽後果然一個頭有兩個大,覺得眼前一片黑。


    他要如何說才能叫祝星不生他氣?


    他跟她套近乎,讓她看在他給她做了這麽久貓的份兒上別生氣?


    第192章 夜


    月黑風高, 殺人放火。


    李二公子喝得爛醉,滿麵酡紅。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如今也就比平民好些。沒了家族庇護, 他孑然一人,又如何娶妻生子。


    說白了,脫離李家, 他又算得上什麽?


    他過去在公子中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狼狽。


    李家雖然供養他, 可待遇是遠不如前。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這些供養對他來說更像是施舍, 他心高氣傲,更覺得是下人慢待了他, 又莫可奈何。


    好在李夫人還惦記著他,雖沒親自過來看他, 但時常叫下人過來送些東西,也好叫他過得不是那麽緊迫。


    過去同他玩在一起的紈絝們在出事後就將他疏遠, 在被李府趕出來後他還不死心地去找過這些人。


    要麽推說不在,要麽直接奚落於他。


    李二的那點自尊被踐踏得徹徹底底還是因為李府給他送來了個女人,那女人不是別人, 正是祝清若。


    祝家見煮熟的鴨子陳端飛了,便默許祝家二房去找李家要個說法。想著若真能攀上李家這門親, 反倒是賺而不虧。


    李家厭惡祝家這樣市儈的嘴臉,又不想受祝家不斷騷擾,念著日後也給李二娶不到什麽好姑娘, 好歹留個後,便將祝清若送去了。


    自然不會有什麽三媒六聘或是婚禮,祝清若被一頂轎子直接抬入門。


    然而李二看見祝清若卻氣壞了, 祝清若對他來說是醜事的象征,看見她他就惡心,莫說與她行夫妻之事。


    李二無處發泄怒氣,祝清若便成了出氣筒。


    時時刻刻被他兇,還要受他拳腳。


    宅外有李中書令派來□□李二的護衛,也成了□□祝清若的護衛。


    祝清若被困在宅子裏出入不得,偌大的李宅成了困住她的牢籠,她在其中求生不得。她不求死,但李二幾乎要將她打死了。


    今日李二又喝了酒,祝清若驚惶地想找地方躲起來,好能少挨些打就少挨些打。


    然而這別院隻有一間院子,一口水井,除此之外隻剩下一間屋子兩個人住,壓根兒沒有什麽躲避之處。


    祝清若自進了這別院才意識到她平日裏那些心機有多可笑。她那些心機也就對與她交好的人有效,如李二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壓根不肯受她哄騙。


    她往房內唯一一張桌下縮了縮,聽著院外李二醉酒的斥罵,害怕地捂住雙耳。


    “祝清若!祝清若!”


    “你……出來!”


    “你不是最愛挑唆我妹妹為你報仇麽?你不是慣……慣會裝可憐呢?你出來!”


    ……


    祝清若捂著耳朵閉著眼蹲在桌角,一張臉憋得通紅,不敢正常唿吸,怕引得李二過來。


    砰——


    好像有什麽東西墜落,又好像沒有。


    院中轉瞬便安靜下來。


    門外的護衛聽慣了李二酒後惡言,隻當他突然沒了聲響是睡著了。


    祝清若什麽也沒聽見,隻在心中盼著時間能快些過去。到白日,太陽一出來便好了。李二也知道自己如今根本不堪在人前,隻在夜間出沒,白日要麽在房中喝酒,要麽昏昏睡去。


    時間過得好像慢極了,祝清若等了許久也不曾見李二進來,心中的弦越崩越緊,人幾乎要瘋了去。


    就像被兇徒用刀背戲弄但總有一刀要落在身上卻不知道是哪一刀的惶恐。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她悄悄睜開眼望著門,總覺得每個下一刻李二都會破門而入。


    零一從李家別院路過,一路向著驛館飛去。


    驛館中此時此刻倒還很熱鬧,元魯高大威武,他身邊的四個護衛也是一般,個個壯如毛熊。


    十餘個人剛從宮宴迴來,身上帶著濃鬱的酒氣。到驛館正廳,文臣向左,四個護衛和元魯向右。


    元魯走路搖來晃去,一雙眼卻滿是清醒。他左擁右抱,攬著皇上賜下來的婢女哈哈大笑。


    他身後的四個護衛有樣學樣,跟著左右擁抱,嘴裏說著不正經的葷話,個個看上去都挺廢物的。


    零一坐在橫梁上,目送每個人進了房間,才開始行動。


    住第四個房間的護衛叫格列,善拳,一身橫練功夫,幾乎能刀槍不入。


    零一來之前就將與之相關的所有情報都掌握得了如指掌,畢竟是他的暗殺對象。


    一入房門,格列便對著兩個小美人動手動腳,越來越忘情。他取下拳套,除下衣裳以及身上軟甲,便開始脫人家的衣服。


    他剛才在外麵就試探過了,這兩個女人身上都沒功夫,外麵又有皇家守衛重重把守,這裏安全得很。


    小美人和他玩你追我逃,他新鮮得很,畢竟胡族女子多直爽率真,少見這樣溫柔羞怯的。


    格列頭一次進京,早已被京中的吳儂軟語和喧囂繁華晃了眼,此時早已被勾得激動不已,在房內追起人來。


    房中洋溢著快樂的笑聲。


    其餘五間房內亦是如此。


    禁衛軍們守在門外,聽到房中之聲,心裏羨慕極了。同樣是護衛,別國護衛就有這樣待遇,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第四間房裏突然一黑,守在門外的禁衛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露出曖昧神色。第四個可真夠急的,這麽快就要熄滅燭火。


    房內傳出女子的調笑聲:“大人?大人!好黑啊,我好怕。”


    卻再無男人的迴應。


    “大人!”女子們的聲音著急了些。


    禁衛軍們察覺出不對,轉過身來敲門詢問:“大人?大人!”


    女人們的尖叫聲響破雲霄。


    禁衛軍們再不猶豫,破門而入。


    房內一片漆黑,借著月光,禁衛軍們看到兩名婢女驚恐地坐在地上,腳邊是格列的屍體。


    屍體的身子與頭分開,頭顱上的神情還是笑著,可見是在最歡愉之時被人把頭割了。


    禁衛軍們隻覺口幹舌燥,腦子一熱。


    完了。胡人使團來京中的第一夜就被刺客宰了一個。


    零一殺了人便悄無聲息地脫身,坐在屋頂上冷眼看下方一片騷亂。


    他們本來不會這麽早就動手的,可是今日主子迴去點名要殺格列。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元魯他們在鬧市策馬狂奔時格列走在路最內,主子覺得他的馬踏起的灰塵唐突祝姑娘了。


    ……


    祝星一夜安眠,直睡到巳時才起。


    日光很沒禮數,冒犯地灑入房中,叫剛睡醒的祝星打了個哈欠,隻想再轉身迴床上再躺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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