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展信而觀,麵上緩緩浮現趣味之色:“有趣,有趣。”


    及看到末尾,他皺眉搖頭:“廢物。”幹脆利落地扔下這兩字。


    一旁伺候的祿公公眼觀鼻鼻觀心,不知是誰又惹得皇上不快。


    皇上起身,神色莫測地闊步行至香爐旁,將爐蓋一揭,將信點了。


    “皇上,您當心龍體!”祿公公擔憂地湊到爐前,手足無措地看著皇上手中燒了大半的信紙,“奴才為您燒吧,您當心手。”


    皇上笑笑,將剩下的信一齊丟入爐中,由火舌吞沒。他反手將蓋蓋上,閑話家常般對祿公公抱怨:“朕這些大臣,子女都是蠢貨。”


    祿公公咂舌。


    “一個個心思倒是陰毒無比,腦子蠢不可及。想的出那樣法子害人,結果自食其果,真是笑話!”皇上按按睛明穴,有些疲憊,“國之社稷日後若要交托給這些人,朕實在是愧對周國百姓。”


    祿公公還不知發生什麽事,隻好在一旁陪笑。


    “明日朝堂中又不得安寧,朕想想如今便覺得頭疼了。”皇上扶案閉目。


    祿公公忙將人扶住:“皇上,您快去榻上歇歇,奴才為您按按頭。”


    “嗯。”


    皇上由祿公公扶到榻上臥下,拉過被子將自己蓋上,頭依舊一陣賽一陣的疼。


    祿公公謹慎跪在榻前,輕手輕腳地為皇上按摩。


    “皇上,這力道還成嗎?”祿公公試探著問。


    “嗯。”皇上頭疼欲裂,隻從鼻腔中擠出個字來,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近些年來,他頭疼的次數越發頻繁。尤其是今年,他的頭疾更是時常發作。每每發作,便不是一般的疼,總叫他覺得有一百隻螞蟻在他腦中啃噬。


    叫陳響來,陳響也說不出什麽緣由,隻能熬些止疼湯藥以及教祿公公一套按摩指法暫緩疼痛。具體還是要他自己硬生生熬過去的。


    皇上頭上汗珠越來越多,可見頭有多疼。


    祿公公也著急,怕皇上因為頭疾遷怒於他,此時不由得想起辦法來:“皇上,奴才叫人去請陳太醫來吧。”


    皇上隻擺擺手,心想著陳響若是有用他這頭疾早就好了!


    世上郎中千千萬,竟無一個能治好他的。有時候他也不禁想可是他那皇兄報複他,若是如此,世人束手無策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般想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頭終於不那麽疼了。


    皇上身體好些,就有思考的餘裕。


    不還是有個神醫麽!


    端看這神醫能不能將衛湛的眼疾給治好。若能治好,讓她進宮來為他瞧瞧病也無不可,算是將功贖罪。贖的是她擅自為衛湛瞧病,讓朝堂動蕩的罪。


    衛家可不安分啊,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惦記著給衛湛治眼呢。


    衛家不懂衛湛眼瞎對周國朝堂的意義麽?


    他們自然明白,可他們還要為衛湛治眼。這就不顧全大局了。


    對於這樣不聽話的衛家,他自然要小懲大戒,讓衛家知道不聽話的後果。


    可惜在明麵上衛家為兒子治病並無錯處,皇上非但不能苛責,還要做出仁君模樣,裝模作樣地為他們物色郎中。


    那就隻能在暗中動手。


    皇上如今想看看祝星的醫術究竟如何,倒也不打算再讓人去刺殺祝星。


    就是可憐衛湛。


    眼睛沒好倒罷了,好了就要做他拆衛家骨頭的一把刀了。


    皇上抬手:“停吧。”


    祿公公試探道:“您可感覺好些?”


    皇上從喉間溢出一個“嗯”字,對祿公公道:“你去叫勾甲進來。”


    祿公公聽到“勾甲”二字立刻正色,知道皇上有正事交代,忙去請人進來。


    勾甲就是剛剛小太監模樣的送信之人,平常無事在禦書房外伺候。他並未淨身,實際上是皇上親自培養出的暗衛,平日職責是接收情報,保護皇上安全。


    勾甲很快入內。


    皇上依舊在榻上躺著,發了汗,此時並不想動。見人進來,他直接開口:“不必再派人去刺殺祝星了。”


    勾甲不問緣由,隻沉聲答:“是。”


    皇上沉吟:“太尉府那裏好好盯著,探出衛湛眼睛大約何時能好。”


    “是。”


    “衛湛的眼若能治好,就在他治好那日放把火,將他燒死好了。”皇上平淡地吩咐。


    “是。”


    “暫時就這些,去吧。”皇上沒了繼續說話的心思,到底人還虛弱著,此時隻想好好睡一大覺。


    勾甲退著離開房間。


    皇上看著他離開房間的身影,終究歎了口氣。他自己培養的暗衛究竟是不及皇家一直傳下來的暗衛好,可惜他奪得帝位的手段並不光彩,並沒有拿到那支傳說中的暗衛。


    這也是他一直沒殺宗豫的原因之一。


    他盼著能從宗豫那裏取得些暗衛的線索。


    然而宗豫整日被幽禁在房中,對任何藥都來者不拒絕,完全不似掌握暗衛的模樣。


    皇上不無遺憾地想,或許那些暗衛如他的皇兄一樣,一起消失在這世上了。隻是可惜了,那樣的勢力若能為他所用該多好。


    祿公公端了參茶來:“皇上,您起來喝兩口茶補補身子吧。”


    皇上撐著自己起來,就著他手用了兩口茶,方覺得迴複些力氣。


    “今日您莫若早些休息,疼了這樣一遭,龍體要緊。”祿公公試探道。


    皇上歎息:“朕想想明日朝堂上又要你來我往,這個說那個,那個說這個,朕現在就渾身難受,如何也無法入睡,還是起來多看些奏折吧。”他說著從榻上起身,再度迴桌前,要去批閱奏折。


    祿公公急忙拍馬:“皇上為國如此盡心盡力,百姓若知道必然要歌功頌德,對您感激不盡。”


    皇上心裏舒坦了。


    ……


    翌日天還未亮,京中一個個小販剛剛出攤坐好,其中不知是誰說了句。


    “哎,你們聽說李中書令家兄妹那什麽那件事了嗎?”


    第183章 祝家人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後……


    古往今來, 傳言都是在市井之處流傳開來。


    這裏人多口雜,三教九流都有,那些世家大族中伺候的下人也愛來此采買, 因而往往任意一句話就能傳揚甚廣。不少謠言發於此,在外傳一圈又傳迴這裏。


    今日京中最盛的八卦便是李家兄妹、馮大姑娘以及祝三姑娘合夥害人反連累自己的事。


    百姓們最愛說這些東西,尤其這還是名門望族裏出的醜事, 將人拉下神壇的感覺實在不要太好。


    他們交口說些世家大族裏的八卦,將一切描述得繪聲繪色, 仿佛四人行事時他們就在一旁看著,親眼目睹了第一現場。


    衛湛治眼的事完全被取而代之, 大家更為津津樂道男女情愛之間的這些破事。


    更何況這四人的八卦是那麽豐富多彩,其中囊括男歡女愛、兄妹、一男三女、姐妹共侍的勁爆特色。


    發源地不止市井。


    京中各府下人中也不知從何處得知此事, 偷偷議論起這事來。


    而昨日在舞樂坊中的公子貴女們更是一早起來差人打聽舞樂坊昨日之事,這一打聽可了不得, 四人的事又在京中公子貴女們中流傳開來。


    滿城風雨。


    像這般鬧得各階層皆知的事實在少見,眾人每每議論完還要意猶未盡地發表感言, 表示自己對此事的看法,才不枉一番討論。


    不過大家的看法都很單一,都說李、馮還有祝家門風敗壞, 日後千萬不要與這三家多走動,免得沾染上了什麽不好的習氣。


    其中最受唾棄的還是李家。


    李中書令自朝歸來, 臉一直耷拉著,就差直接用毛筆在上麵直接寫出“我心情糟糕”五個大字。


    “老爺。”李夫人也幾乎是一宿未睡,模樣看起來好生憔悴, 眼角幾道皺紋格外明顯,都卡粉了。


    “叫各房來,將李二和李令玉也叫過來。”李中書令壓根兒不管她的招唿, 直接對管家道。


    李夫人心跳一頓,昨夜迴來李中書令什麽也沒說,今天應該是想好要怎麽處置李二和李令玉了。


    這二人雖犯下滔天過錯,可細究起來也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就是氣二人做出那般事,但也並非有意,隻是一步走錯才如此。


    身為母親,李夫人究竟心軟許多。


    她也恨兒女不爭氣,害個人都害不好。可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呢?


    當爹的已經厭惡了他們,她這個做娘的再不聞不問,他們可怎麽辦呢。


    “還不去辦!”李中書令口氣極差,李夫人稍有怠慢他便惡聲惡氣。


    李夫人急忙道:“我這就安排。”


    聽老爺這口氣,她心中不由得沉了幾沉,看來老爺是要重罰他們的,隻是不知要怎麽罰。


    李夫人吩咐下人叫人去了,不多時李家正堂中便人滿為患。


    李中書令有一個正妻,此外還有五房妾室,膝下更是兒女加起來十數個。不過李中書令心中很有嫡庶之分,對於妾室所生之子隻愛不疼,永遠越不過嫡子嫡女去,中書令府上因此人雖然多,還算安定。


    無論是李二還是李令玉都是李中書令最愛的兒子與女兒,他二人犯錯,府上人不說,都等著瞧如何處置呢。


    此時正堂裏姨娘們都坐著,子女們在其後站著,都交換了個眼神等著看好事。


    李二和李令玉歇了一夜身上反而更疼,因而又是被人抬來的。


    李中書令一見兩個起不來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即恨恨地道:“你二人已被逐出族中,簽下這封斷親文書,日後李家與你們再無瓜葛。”


    房內響起一片嘶聲,人人都驚訝地望向場中二人,很快目光便轉為同情。


    “不!”李二同李令玉齊聲驚恐道。若失去家族的供養,他們什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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