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至門前, 三人全然未注意到大夫人,隻見中央亭亭側站著個貌美小姑娘。


    紅唇、雪膚、烏發、朱砂。


    無需任何外物點綴, 她站在那裏就讓萬物失色。


    見眾人來,少女徐徐轉身。


    縱然是祝老太爺也腳下一頓,還是最終由人扶進去的。他算是知道妖怪之說是怎麽傳出來的了。


    但凡過分好看的, 世人不以為是神仙,就以為是妖怪。


    祝老太爺坐定,又吩咐其餘人坐下, 隻餘祝星一人在中央站著。


    幾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就筆直地站著打量每一個人。


    也不吃虧。


    祝老太爺找到自己的聲音後才問:“你叫什麽。”


    “祝星。”


    老太爺開了話匣子便問個不停,從易到難,從廣陽到京中這一路上都被他問了個遍。


    祝星也好脾氣地忽悠他,譬如在薛郡治瘟疫便成了因為瘟疫停在薛郡月餘。既沒撒謊,說的也不是實情。


    但眾人還都信了。


    “傻病,是如何好的?”祝老太爺終於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祝星把說給青椒那一通又拿出來用了一遍,隻是這次隱去了拜師祝融之事,隻說是祝融點化了她。


    祝二老爺最先恍然大悟,難怪昨日祝星說她才清醒不久。


    緊接著是祝大夫人和祝大老爺,怪不得祝嚴釧送丫鬟給她,又放心她一個人迴來,原來人家不傻了。


    最後是祝老太爺,老太爺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祝星這話實在太離奇了些,但離奇之中又帶著讓人信服的魔力。


    他已經完全忘記剛才自己說過的“子不語怪力亂神”。


    管家這時候也被找來,一入內先對著各人行禮。


    老太爺開門見山:“你看看她,你可認得?”


    管家便抬頭看向祝星,被她美得晃了眼,下意識低頭不敢再看。


    “咳!”祝老太爺重重一咳。


    管家迴過神,再度抬頭看向少女。這眉眼這鼻子都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剛想迴話,終於留意到少女眉心那顆朱砂痣。他瞬間想起當年從風雪中將那孩子抱出時,那孩子眉心同樣位置也是如此一粒朱砂。


    隻不過當年的孩子五官扭曲,嘴歪眼斜。他還曾在心中歎息,若是這閨女不傻,一定是個模樣漂亮的小姑娘。


    怎麽會呢?


    看著管家陷入思索,祝老太爺叫他:“想什麽呢?”其實管家這態度也足夠說明些事情,若祝星不是那孩子,他也不會陷入沉思。


    更何況廣陽還有祝嚴釧。即便祝家嫡係都將祝嚴釧看作眼中釘肉中刺,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辦事能力。


    將祝星扔在他那,孩子一定不曾被人換過。


    若是之前眾人可能還懷疑祝嚴釧將他們府上的孩子換了祝星送到京中享福來了,現在則完全不會。


    祝嚴釧爬得比他們高多了。


    “這是……幽州的那位姑娘吧。”管家哆嗦著道。


    祝星對這位管家印象還算不錯,當年好歹是他親手把原主救出來的,後麵種種也隻是按命令行事。


    因此她對著管家粲然一笑欠了欠身:“不錯,是我,當年多謝您救我出來。”


    “不敢,不敢。”管家忙低了頭,心中滿是震撼。


    眾人更信了幾分,甚至記得是管家將她抱出來的,那更不會有假。


    差不多確定了祝星的身份,眾人發現他們陷入了更加為難的處境之中。


    他們對祝星的一切苛待皆來自於傻子會讓祝府蒙羞這一事上。然而現在這一前提根本就不成立,他們是否要重新考慮要如何對待她?


    當然,在祝星看來哪怕是傻子,也不該被他們這麽對待。


    她也不稀罕他們什麽好臉色。


    二房之中,雞犬不寧。


    “別碰我!鬼啊!走開!”為了方便郎中照看,祝七公子暫且在二夫人院中的偏房裏住下。


    院中一片喧囂,坐在祝二夫人床前侍疾的祝清若擱下藥碗,皺起眉沉著臉向外走去。


    待打開房門時,她又換上日常帶著的微笑。


    祝七隻穿著中衣褻褲,光著腳在院子中跑來跑去以躲避小廝們的追趕,場麵很是不堪入目。


    祝清若下意識別過頭去,又想著自己在這時候要表現一番才能在下人們心中樹立威信,同時讓母親和哥哥清醒時更疼愛她。


    於是她一扭頭,加入到院子中的追逐活動之中。


    她昨日雖說沒在祠堂跪整整一夜,但也不曾休息好,夜裏起了好幾次。且她又不是時常動彈的人,跑了兩步就覺得疲憊不堪。


    祝七不知道哪裏來的精力,加上小廝們怕傷了他而不敢下死手捉人,竟讓他一直在院子中兜著圈子。


    祝清若停下腳步,扶著肋骨小口喘氣,斷斷續續地指揮院子裏的小廝:“將哥哥捉起來,別怕傷了他!”又覺得自己這麽說太不近人情了些,於是補充,“再讓他跑下去他會受更多傷的。”


    小廝們聽了這話認真起來,便不再留手。


    祝七很快被逼得節節敗退。


    他似乎意識到是祝清若下的命令自己才會如此狼狽,發了狠向著她一頭撞過來。


    祝清若躲閃不及,被祝七一頭撞倒,後腦勺著地,摔在地上。


    她渾身疼得要命,咬著舌尖逼自己不罵出來。


    祝七因此被小廝們捉住,但還不老實,踢著雙腿對著祝清若叫道:“打死你,鬼!”


    祝清若抿唇,眼裏閃著淚花。


    此後祝二夫人的婆子急忙過來將她扶起,連聲關心:“姑娘可磕著了?快快,扶姑娘躺下!”


    祝清若躺著還好,一被扶起來就眼前發黑,喘不過氣,惡心想吐。


    加上婆子們的聒噪,她索性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祝二老爺剛從老太爺那迴來,本就心事重重鬱鬱寡歡。


    一進門又聽人說:“二老爺,七公子剛剛發病,把三姑娘撞了,三姑娘頭磕在地上,這時候正昏迷不醒呢!”


    祝二老爺一聽又倒了一個,恨不得跟著昏死過去,什麽事也不管。


    家宅不寧!家宅不寧啊!


    “去叫郎中!”祝二老爺恨恨道,心中那點對祝星的愧疚立刻化為烏有。若不是她害了老七,老七會將清若撞倒嗎?


    七公子在二房永遠不會有錯,哪怕是他先去挑的事。


    就算祝星不傻了還被他們拋棄在幽州,但那也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又不知道祝星好了。何況現在已經將她接迴,她還能有什麽怨言?


    七公子是她的親哥,她害親哥就是大錯。


    親哥去威脅她?那自然不是犯錯,是教訓。


    隻是祝二老爺因著昨晚的事如今還不太敢管教祝星,因此咽下了這口氣。


    “已經傳過了。”婆子看出二老爺心情欠佳,急忙補充。


    二老爺點點頭:“清若在哪?我去看看她。”


    在她心中最近最受委屈的就是祝清若,先是有真的三姑娘迴來,然後又是替兄長罰跪,最後還被兄長撞摔倒磕了頭。


    至於祝星被夫人苛責?那自然是不算什麽委屈的。


    “三姑娘剛被抬到東廂房躺著。”婆子答。


    二老爺剛打算抬腿去東廂房,就聽得外麵通傳:“陳公子來了,說是聽聞二夫人和七公子生病,特來探望。”


    祝二老爺立刻把女兒拋在腦後,親自去門前迎。


    陳端長得很契合他的名,端方板正,三庭五眼都標準至極,算得上好看。隻是他渾身上下寫滿了“剛正不阿”,讓人不由得望而卻步。


    太過正直之人誌趣相投的朋友也少。


    譬如祝二老爺,見了他也總覺得自慚形穢,不由得矮上兩頭。


    陳端來府上已有一月,與祝清若很相處得來,畢竟祝清若刻意逢迎他的喜好。而直男如他分辨不出她是真情還是假意。


    在他眼中,祝清若就是個宜室宜家合格妻子的人選。而二人名正言順又有婚約,他完全將她當作未婚妻照顧。


    祝二老爺歎了口氣,請他入內:“實在是家醜……讓你見笑了。”


    陳端已然聽過外界傳言,知道大約是怎麽迴事,於是冷哼:“養女不孝,害病養母與兄長,蘼蕪院中人實在猖狂!縱然是傻子,也應讓她謄抄百遍《孝經》,知道‘孝’字怎麽寫!”莫大的敵意。


    祝二老爺被陳端的正直所震懾,軟了口氣:“她剛從外麵迴來,罷了。”他不想往蘼蕪院去,也沒說祝星並不是傻子。


    “既然入了祝府,便是祝家的人,您不能徇私包庇。”陳端糾正。


    “哎。”祝二老爺隻歎,既沒答應又沒拒絕,打得一手好太極。


    二人一麵說一麵入內,祝二老爺親自引著他先看了昏迷的二夫人,又看了張牙舞爪的祝七。


    “怎會如此嚴重?”陳端滿麵嚴肅。


    “嚇著了。”祝二老爺答。


    陳端點點頭,神色嚴肅。片刻,他有些靦腆地問:“今日怎不見……”並未直言清若二字。


    二老爺心領神會,心中滿意,麵上卻露出為難的神色:“清若她受傷了,正在歇息。”


    陳端立刻緊張起來:“怎麽受傷了?”


    “祝七的樣子你也看了,他不小心撞到清若,清若便摔倒了。”祝二老爺連連歎息。


    陳端垂眸:“說到底還是……罷了,您府上的事,我不該多言。”他想說說到底還是蘼蕪院的錯,但又想到自己如今是借住於祝府,還是生生止住了話茬。


    祝二老爺隻會唉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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