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李令玉, 祝清若與京中許多貴女都有了交際。雖然她出身低微,但不少人看在她和李令玉關係好, 想借她來討好李令玉,於是平常有什麽集會也都叫她一起。


    祝清若在貴女們麵前甘願做小伏低。她又擅長看人眼色,總能將每個人的情緒都照顧到最好。


    其中有人鬧矛盾時, 她會不著痕跡地偏幫家世高貴的那一個。


    貴女們隻是嬌氣,不是傻子。多少有人看透,不願再叫她一起玩, 也有真覺得她性子好,願意和她一起玩的。


    總之祝清若成了府上姑娘們裏的香餑餑,大房的那些姑娘們原先不愛搭理她,如今也是常常到她房中去坐坐,隻盼著她也能將她們帶到貴女的圈子中去。


    祝清若享受著眾人追捧,卻沒打算讓任何人占她便宜。


    每當有誰旁敲側擊問問能不能帶著她一道去集會,祝清若總是滿臉愧疚地搖搖頭拒絕,說貴女們看重身份,不好帶人一道過去。


    偶爾她也會帶一兩個人去尋李令玉,但這些人最後都被李令玉給刻意刁難。原因還都是一樣的,李令玉覺得祝清若在府上受欺負,這些人是她被迫帶著過來的。


    如此一來祝清若又賣了人情,惡名都讓李令玉擔了。


    夕陽西沉,祝清若從三品太子詹事馮文翰之女馮妙的詩會上迴來。


    馮妙和李令玉是手帕交,李令玉帶著祝清若一起玩,三人便玩在了一起。和李令玉不同,馮妙性子張揚,最喜奢華。而李令玉的原則一到馮妙身上便不頂用,任著她恣意奢華,不說百姓可憐。


    而就在馮妙的詩會上馮妙醉酒,口無遮攔,將皇後已經請下旨意要為太子選幾位貼身伺候的良媛、良娣以及太子嬪。


    祝清若心中一下子火熱起來。


    別說為太子選正妃,就算是側妃,她也是不敢肖想的。可是太子嬪之下不同,太子嬪及之下選拔並不要求必須是貴女,隻要身家清白即可。


    如此一來,她也是有機會的啊。


    祝清若一直想往上爬,隻有權力才能給她安全感。不然她結交貴女為的是什麽?還不是多一分出路。


    若能嫁入東宮,哪怕是做良媛也是值了。


    畢竟太子總有成為皇上的一日。一旦太子做了皇上,屆時在東宮伺候的便會搬到皇宮之中,飛上枝頭。


    “祝三姑娘,到您府上了。”馬車緩緩停下,外麵駕馬的車夫提醒祝清若祝府到了。


    祝清若如夢初醒,斂眸掩飾住其中激動,文靜地道:“我知道了。”這才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婀娜下馬。


    她今日得知如此重大的消息,顧不上再和身份低微的馬夫虛與委蛇,轉身心事重重地迴府。


    又要多花些銀子了,要打聽太子的喜好、行程以及太子身邊人等等。


    祝清若正想著如何攀上太子,一進門,門房便殷勤地叫住她:“三姑娘,老太爺有事交代,各房如今都在他院子裏。他刻意叫我等您迴來了告訴您一聲,讓您也往他那裏去。”


    祝清若本來想著太子,聽到這話頓時清醒過來問:“老太爺可有說是什麽事嗎?”


    門房搖搖頭:“三姑娘,這個咱們就不知道了。隻是應當不是什麽小事,大老爺和二老爺也去了。”


    祝清若的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什麽大事能讓全家人都聚起?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流落在外的傻子,拳頭不自覺攥緊。


    “姑娘?姑娘?”貼身丫鬟見她發呆,忍不住問,“咱們現在過去嗎?”


    祝清若打心眼兒裏恐懼起來,難不成是那個傻子迴來了?她強行咬住嘴唇讓自己鎮定,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問:“咱們府上今個兒可來了什麽客人嗎?”


    老天保佑,那傻子一定要死在外麵,千萬不要讓她活著到京城。


    “並不曾有客到。”門房想了想答。


    祝清若這才鬆了口氣,不知不覺後背竟然被冷汗濕透。她囫圇笑笑:“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多謝你。”說著不等門房迴應,便匆匆忙忙往老太爺院子中趕。


    隻要沒有人來,那就不是傻子到京中。隻要傻子沒來,一切都好說。


    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祝清若依舊惴惴不安。


    她步履急急忙忙,終於趕到老太爺院子前。


    院子門大開,守門的小廝見她過來問好:“三姑娘請進,老太爺和二位老爺都在。”


    如此大的陣仗,又不知發生什麽事,祝清若不由得焦躁起來。


    她心跳如擂鼓,雙耳嗡嗡作響,緊張地進了院子,向著大門走去。


    老太爺房內寬敞。


    饒是如此,擠了滿滿當當兩房的人,包括各房的姑娘和公子們,便不顯得富餘了。


    “三姑娘到了。”房門口的小廝高聲通傳。


    房內安靜下來,人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房門口。


    祝清若強行端起謙卑柔順的架子緩緩步入房間,縱使心中忐忑不安,她依舊麵上不顯。


    “三姑娘來了,今兒個又去哪裏玩了?”祝大夫人坐在貴妃椅上笑問,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自不必說是猜測她此舉究竟是善意還是惡意。


    祝清若恭順地答:“去了馮太子詹事家中做客,馮姑娘今日開了詩會。”


    祝大夫人麵色一僵,轉瞬笑道:“瞧,咱們三姑娘就是這麽優秀。”


    祝二夫人跟著笑:“大嫂謬讚了。”


    祝大夫人招招手:“來,三姐兒,到我們這兒坐下。”


    大夫人身邊隨侍的婆子搬了蒙著鴛鴦錦的繡墩到祝大夫人身側。


    祝清若心頭更加一沉。看這架勢,事情竟然與她有關。她抬眸看了一眼主座上閉目養神的祝老太爺,隻見他一言不發,應當是默許了她坐下的,她這才一步步到祝大夫人麵前,理了理裙擺坐下。


    祝大夫人待她坐下才笑著開口:“三姑娘,你的好事來了!”


    祝清若先是一蒙,努力地去理解她話中之意,笑都笑不出來。她抿了抿唇,故作不解:“大夫人,您的話我不明白。”


    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祝大夫人掩唇笑:“是我沒說清楚,你的未婚夫要來京中了,還要在咱們府上長住一段時日!”


    祝清若僵住,頓了許久才笑道:“大夫人說笑了,我哪裏有什麽未婚夫?”


    祝大夫人還沒開口,上麵坐著的老太爺睜開雙眼,不疾不徐道:“你確實有個未婚夫。”


    祝清若心頭最後一點僥幸徹底不見。


    “當年你父親在蒙學時與如今的交州太守陳寅正曾是同窗好友,你父親曾救過落水的陳寅正一命,二人戲言日後雙方各自有一兒一女,便結為兒女親家。後來陳寅正有一子,名陳端,這便是你的未婚夫。”


    交州?地處最南,偏僻炎熱。那裏能是什麽好地方?在那裏當太守有什麽稀奇?


    幾乎聽完祝老太爺話的同時,祝清若便否決了陳端這個人。


    她絕不會嫁到交州去!


    祝清若勉強一笑:“老太爺,您也說了,父親和那位陳大人不過是戲言,此事不一定做得了數。”


    祝老太爺哼笑:“陳寅正可是一直沒忘,也是他今日來信向你父親提及此事。陳端去年鄉試拔得頭籌,本該今年參加春闈。可惜他去年生了場大病,纏綿病榻便錯過了。今年他身子好了,便要提前上京,為明年的春闈做準備。到明年春闈時陳端都會借住在咱們祝家。三姐兒,待陳端來了,你帶他在京中好好轉轉,也好培養培養你二人之間的感情。”


    祝清若胸口堵了成千上萬句話,但她也清楚自己在祝家根本沒什麽話語權,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可是要她嫁給一個窮鄉僻壤的邊外之人,她又怎能甘心!


    “三姐兒?”祝老太爺等不到她的迴應,不悅地皺起眉,深以為她這種行為是在挑釁他在祝家的權威。


    祝清若顫巍巍地抬起頭,微微笑道:“老太爺,我初知此事,太過驚訝,因此一時之間並未反應過來,還請您見諒。我會按照您說的做,請您放心。”


    她說完這話如芒在背,府上來自不同人的各種目光附著在她後背上,刺得她坐立不安。


    祝老太爺這才滿意:“嗯。今日叫你們來,也是通知你們一聲,到時候陳端住在咱們府上,你們可要對他客客氣氣的。陳端鄉試第一,春闈中隻要努力些可是前途無量。”


    大房二房各懷心思,卻齊聲道:“是。”


    祝清若這才明白祝老太爺為何如此看好這門親事,他是看上了陳端八字還沒一撇的前程就要賣了她!


    “如此,你們便……”


    “告退吧”三個字還未說出,隻聽門外的小廝帶著畏懼道:“老祖宗到。”


    第115章 祝清若才是唯一的祝三姑娘……


    祝家如今是祝老太爺當家。


    然而祝老祖宗說話, 便是祝老太爺,也隻有聽著的份,不能插嘴。那可是他親娘。


    祝老祖宗由一位穿著幹淨舊衣的老嬤嬤攙扶著進來, 右手緊握著蛇頭拐杖。她行路時一步步都走得十分緩慢,但沒一個人敢嫌棄她腿腳不靈便。


    她踏入門的那一刻,包括主座上的老太爺在內, 所有人都從座位上起身,迎向這甚至有些矮小的老太太。


    “老祖宗。”眾人齊聲叫道。


    祝老祖宗一言不發, 隻是沉默地向著主座走去。


    祝老太爺佝僂著背跟在她左右,完全沒了剛才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那股勁兒。


    祝老祖宗終於走到了主座前, 顫顫巍巍地踩著腳榻上去。


    老嬤嬤從容地接過老祖宗握著的實心拐杖,另一隻手使力將人送到主座上坐好。


    不得不說, 人老了就是老了。祝老祖宗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垂垂老矣的暮年之態,讓人看了唏噓不已。


    即便如此, 依舊沒人敢小瞧這位老人家。


    祝老祖宗背上靠著填了蕎麥皮的織錦雲紋引枕,她老人胖的臉上什麽神情也沒有, 一雙昏花眼定定地掃過滿屋子的人。


    “正好,人都在,有什麽我就直接問了。”祝老祖宗身上的沉沉暮氣一掃而空, 整個人氣質倏忽銳利起來,壓的房中每個人喘不過氣。


    不愧是老祖宗。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祝清若身上。


    祝清若直覺不妙, 心砰砰地跳。她若是沒有記錯,之前父親說過是老祖宗硬要接那傻子迴來的……


    下一刻,祝老祖宗看著祝清若, 卻是問祝老太爺:“那個孩子如今到哪了?”


    房內的寂靜一下子變得更重,這時候連唿吸聲都小了許多。任是誰聽了祝老祖宗留下花都忍不住,幾乎是立刻知道祝老祖宗問的是誰。


    那個孩子……


    祝清若屈辱極了。當麵問起那個傻子, 老祖宗置她於何處!


    祝家小一輩中也不是很清楚她身世之事。可祝老祖宗這麽一問,她的身世還有什麽隱瞞的?全祝家都要知道她是個假貨!


    祝老太爺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他壓根沒讓人去接祝星,誰知道祝星如今是死是活?但老祖宗都問了,他又不能不答。


    “因著瘟疫,咱們和護送那孩子的人失了消息。現在什麽樣子,兒也不敢肯定啊。”祝老太爺說的有聲有色,像是事情發生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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