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吟:“你可有中意的人選?”


    皇後笑道:“也沒什麽人選,正妃麽倒也不及,臣妾是想著衡兒大了,身邊多兩個知冷知熱的女人比較好,幹脆先為他選個側妃或者良娣的都可以。”


    聽皇後的話當真是對太子正妃之位沒什麽念頭,皇上便由著她了:“你看著選吧。”


    “是。”皇後歡喜極了,又想到什麽,遲疑下來,“外麵那位……”


    皇上的神色頓時冷厲下來:“皇後,你失言了。”


    皇後打了個寒噤,清醒不少。她也知道外麵那位是皇上的逆鱗,皇上的不可說。隻是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了,依舊是提也不能提的。


    “臣妾知錯。”皇後果斷下跪。


    “你方才想說什麽?”皇上麵上的冷意已去,淡淡地瞧著地上的皇後。


    皇後滿嘴發苦,說不出話。她本想著順水推舟體現一下自己的中宮風範,沒想到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而惹怒了皇上!


    “說。”皇上強調。


    “臣妾是突然想著那孩子年紀與太子差不多大,是不是也該找個可心的人……”皇後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再惹惱了皇上。


    皇上卻無奈地笑了:“皇後,靖王他體弱多病,如今還不是成婚的好時候,並非我不願他成婚。”哪怕在發妻麵前,皇上也要做出一副對宗豫疼愛至極的樣子。


    “你起來吧。”皇上一歎。


    皇後鬆了口氣,緩緩站起:“是臣妾想的太片麵,沒顧及靖王他的身子。還是皇上厚愛他,那個可憐的孩子。”皇上與先皇之間的事皇後並非全然不知,這時候卻還能擺出一副貓哭耗子的模樣同情宗豫,也不是什麽簡單人。


    皇上跟著裝模作樣地捶胸頓足:“可憐我這皇侄,沒了爹娘又染了頑疾,怎麽就這般可憐!”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倒像是真有多麽痛心疾首一般。


    皇上最愛在旁人麵前展露出自己對宗豫是多麽的同情可憐。這是作為勝利者的高高在上。


    ……


    天蒙蒙亮,京城如往日一般緩緩開了城門。


    不知為何,今日進京的人格外多。


    守城的士兵們默默想著。


    來來往往的進京之人穿的倒有些不謀而合的一致,寬大的衣袍甚至遮住脖頸,怎麽看都怎麽怪異。


    真奇怪啊。


    一連十數個人都是這麽打扮的,難不成這又是什麽最近流行的打扮麽?


    士兵們雖然看著覺得奇怪,但看臉,都是尋常的周國百姓,因而也不好說些什麽,將人都放了進城去。


    但總有例外。


    這是個從馬車上下來的富商。


    富商的打扮竟然也與那些平民很相似,隻是穿的寬鬆衣袍更為華貴。明明是人間四月天,京中春意盎然,已然是有些熱了的時節,這富商卻怪異地穿著鬥篷,甚至用兜帽將頭臉裹了個嚴實。


    而他身邊的是個賊眉鼠眼的下人,不住地四下看著。一旦看到衙役時,便會立刻挪開眼神,怎麽看怎麽都是做賊心虛。


    “哎。”其中一個守城的士兵忍不住叫了一聲,“你們兩個站住。”他隻不過是想多盤問一下,沒想到這話卻像是觸動了什麽,兩個人拔腿就跑。


    他們身後的一大群人跟著往城裏擠。


    守城的士兵們傻了眼:“攔住他們!”


    後麵擠進城的百來人四散而逃,抓是抓不住了。最先跑的那對兒富商主仆像是沒有什麽力氣,沒跑兩步倒被抓住。


    “你們跑什麽跑!”士兵有些氣急敗壞,就因為他們這一跑,剛才不少人趁亂擠了進來。


    兩個人被抓,反常地抖如篩糠。


    “哆嗦什麽。”士兵更覺得有異,一把揭下富商的兜帽。


    富商的臉上滿是血點子,紅腫發脹,幾乎迫近眼球。


    “這……這是……”士兵揭開兜帽的手微微顫抖,隻覺得自己的手因為迫近那人跟著一起發熱起來。


    “救救我家老爺吧大人!”富商的隨從一把跪了下來,不住地朝著士兵們磕頭,“求求你們,救救我家老爺吧!”


    有見多識廣的老兵顫聲開口:“瘟疫!是瘟疫啊!”


    抓著人的士兵急忙鬆了手,可是晚了。


    他們這才明白這些人為何穿著寬鬆,可是晚了。


    “關城門!快!關城門!”老兵高喊。


    士兵們緩過神來,開始推起城門,要將城門合上。


    城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穿著寬鬆衣袍之人,見城門要關,他們瘋了似的向城內擠。


    士兵們的力氣一時間竟然敵不過這些人的求生欲!


    ……


    “去客棧後湯藥還是要按時喝。”少女露在外的一雙眼瑩潤清亮,像是天上最閃耀的星子,閃爍著名為溫柔的光,“菜肉都要吃,不用花錢,多吃些。”


    七十來個病患一同笑了,笑過不知是誰喊著:“一、二、三!”


    “三”字話音剛落,七十餘人齊齊跪下,對著祝星磕頭:“多謝祝姑娘救命之恩!”


    祝星訝然,而後失笑:“都請起吧,好不容易有了力氣。不需要拜我,這都是我身為醫者該做的。”


    “不!”有人說,“薛郡那麽多郎中,隻有您和老郎中他們留下來了。誰對咱們好,誰對咱們不好,咱們都知道!祝姑娘肯收留咱們,還親自救咱們,你的恩情,咱們忘不了!”


    一群人附和:“祝姑娘的恩情,咱們忘不了!”聲音震天。


    第105章 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嘁,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裝模作樣。”當日並未留在縣衙的郎中們隔門聽到街上的喧騰忍不住冷笑,斷定這都是祝星自導自演為了安撫人心用的。


    瘟疫怎麽能被治好呢?


    “那些人為了名聲不要命, 非要跟著那個祝姑娘,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郎中翹著胡子,為自己當時離去的決定而感到萬分明智。


    “最好都死了。”他頗惡毒地怨念, “都死了就知道瘟疫的厲害,就明白我當才時是對的了。”自從他從縣衙迴來, 雖然不曾麵對街坊四鄰,但心中總覺得周圍人對他指指點點, 說他貪生怕死。


    事實上並沒有人這麽說他。


    危難麵前選擇自己並沒有錯。


    但他心中像是生了魔障,總感覺有人在背後戳他脊梁骨, 說他不配行醫。


    送走了去客棧的病患,祝星看向韓成:“韓成, 隨我走一趟。”


    韓成還在腦海中模擬著施針的過程,被祝星這麽一點名, 立刻醒過神來:“是,姑娘。”


    馬車向著孫府去。


    韓成坐在馬車上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若說一開始他對祝星隻是感激,經過瘟疫的洗禮, 他對祝星簡直是要頂禮膜拜,奉若神明。


    雖然祝姑娘總說方子是集眾人之力想出來的, 但他們都清楚能治愈瘟疫最大的功臣是誰。


    祝姑娘起草方子,傳他們針術,是潑天大的恩情。


    麵對這樣甚至該被稱為神仙的少女, 韓成不得不緊張。


    “祝姑娘,咱們去哪?”他輕聲問,打破車中沉默。


    “去孫府。”祝星翻閱著上馬車前祝副管家遞給她的患疫者名冊, 一麵答。


    “孫府。”韓成恍然大悟,才想起來還有孫府這麽個地方。


    孫縣令倒台還不過一周,他覺得在孫府當郎中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畢竟在孫府時他庸庸碌碌,這幾日他才找到身為醫者的意義。


    大愛無疆,救死扶傷。


    孫府到了。


    裏麵照舊是如昔的樣子,下人們各司其職。隻不過見了祝星,下人們仿佛是見著真正的主子一般,紛紛行禮。


    韓成以為自己不是到孫府了,而是到祝府了。


    “零七。”韓成聽著祝星叫那帶路的下人笑問,“最近可還好?”


    零七穿著孫府的下人裝,舉止也和下人無異:“托姑娘的福,一切都好,手下無一染上疫病。”瘟疫到來,零七的手下不好隱匿。孫府確實變成了祝府,下人們都換成了零七的手下。


    真正的下人們被關在府上偏僻的院子裏,等瘟疫過去才放他們出來。


    零七糾結了一下,還是不曾把主子將祝姑娘的預防湯劑發放給各處暗衛一事道出。


    “賀滕和孫躬。”她神情平靜,一雙眸像是藏著萬千秘密的幽深潭水。


    “二人一開始不老實,後麵發現不老實也沒用,就老實了。”零七引著二人到院子前,“就在裏麵。”而後為二人開了院門。


    不過數日,沒了自由、權勢與金錢的供養,賀太守和孫縣令肉眼可見地蒼老下來。


    賀太守兩鬢斑白,眼眶凹陷,完全沒有初次見麵時運籌帷幄的氣勢。孫縣令則塌肩縮脖,畏葸慌張,聽著聲音像是驚弓之鳥迴過頭來。


    見著祝星,二人整齊劃一地先是驚訝,而後便怒氣橫生。


    “祝姑娘,好久不見啊。”賀太守本躺在躺椅上曬太陽,見著祝星立刻坐起,盡量不露怯。


    祝星莞爾:“看來二位過得不錯。”


    二人被她噎得不痛快。


    賀太守冷笑:“我也沒想到外麵的瘟疫如此沒用。”言下之意是祝星怎麽還不死。


    “您恐怕要失望了。”零七搬了椅子來,祝星翩然坐下,眉眼含笑,“瘟疫如今已有解法。”


    這下不止是賀太守,就連一直在一旁垂頭喪氣的孫縣令也驚愕地抬起頭來望著祝星。


    麵前的少女烏黑柔順的長發上籠著朦朧的霧靄,舉手投足間是大家的風流寫意,自帶著飄渺的仙氣兒,不食人間煙火。


    “你誆我。”賀太守冷冷一笑,並不肯信她,“瘟疫如何治得好?你這謊撒得露餡了,祝姑娘。”


    祝星眼睫微垂:“若治不好又如何?讓薛郡再做下一個壩村麽?”


    賀太守和孫縣令麵色俱白,齒冷不已,望著祝星的眼神變作驚懼,像是看見了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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