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這該死的餘家!


    車夫籲馬收韁,馬兒慢跑幾步後顛簸著停下。


    到了。


    醫館外停了許多車馬,上麵刻著官府的標記。醫館大門處還站著許多持刀衙役,個個寒著張臉,氣壓很低的樣子。


    祝縣令當街被捅,他們護衛不力,該受重罰。


    若不是祝縣令現在危在旦夕生死未卜需要人護衛。


    跟車伺候的嬤嬤先下車,祝劉氏在她的攙扶下沉著臉下去,還不忘迴頭叮囑祝星:“不要亂走,跟著我些。”


    “是。”祝星依舊是那副柔順的樣子。


    青椒扶著祝星跟在祝劉氏身後往醫館內走。


    醫館內為了病患著想,生了足足的炭火,入內便讓人覺得一陣燥熱,更不必說此時此刻裏麵還擠著不少人。


    祝星打眼一望。


    醫館正中央被人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合圍之人穿著官服,腰上配著證明官府身份的令牌。


    濃鬱的血腥味在醫館中彌漫開來,足見祝縣令傷重。


    “周郎中,您倒是拔刀啊!這刀一直插著,怎麽能好呢?”有人催促。


    “刀近心脈,我這一拔生死全看老天!這刀我能隨便拔嗎?”古怪的老者聲音響起,尖銳刺耳,整個醫館寂靜了一瞬。


    “那您看這刀到底拔是不拔?也不能就這麽撂在這裏是不是!”有脾氣急的。


    老郎中冷笑:“急?你急也沒用!你急你過來拔。”


    “周郎中,您就別逗我們了!現在該怎麽辦啊?我們都聽您的,隻要您能將大人治好。”


    又是一陣喧鬧。


    “誰逗你們了?拔不拔刀我要問過夫人的意見。夫人同意了我才能拔。你們幾個在這裏攛掇我拔,萬一拔了出什麽意外,我可擔不起這責任。”周郎中冷哼一聲,就是不肯去拔這刀,“不是讓你們請夫人來嗎?夫人怎麽還沒來!”


    “夫人來了。”小廝低聲報了一句。


    眾人這才抬頭,齊齊向門口看去。


    披著暗色鬥篷的祝劉氏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地朝眾人走來,身上帶著風塵仆仆的氣息。


    大夥兒鬆了口氣,人來了就好。隻要夫人同意,這執拗的老郎中便能為縣令大人拔刀治傷了。


    時間緊迫,可不能再拖。


    隻是這祝夫人怎的還帶了個人?


    少女低垂著頭,像是被嚇得不輕,連看一眼眾人的勇氣都沒有。


    在座各位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便離開,隻當她是祝縣令的哪個千金,注意力又集中在祝劉氏身上。


    “夫人,您可算來了。”


    人群自動讓出條路,沾祝劉氏的光,祝星也到了最前麵,看清了祝縣令如今的狀況。


    怪不得眾人會急成這樣。


    矮榻上的祝縣令心口不偏不倚地插著一柄匕首,匕首沒入身體,隻剩下刀柄在外。他胸前暈染開好大一塊血跡,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祝縣令麵色慘白,一雙眼似睜似閉,嘴唇上起了一層幹涸的白皮,看上去出的氣多進的氣少,隨時都可能過去。


    怪不得郎中不敢拔刀。


    祝劉氏看見這一幕死死地攥住拳頭,努力不露出脆弱情態。但她顫個不停地嘴唇還是暴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夫人來了。”周郎中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咱們長話短說,這次叫夫人來是請夫人做個決斷的。”


    祝劉氏站得筆直,不再看榻上的祝縣令問:“什麽決斷,您請講。”


    “祝大人的境況您也看到了,實在是萬分兇險。實話跟您說吧,這匕首離心髒隻有半寸。不拔,一直這樣放著,那就是在等死。但是要拔,刀離心脈太近,拔出時祝大人可能當場失血過多沒命。老朽擔不起這個責任,您是祝大人的發妻,此事還是您來決定比較好。”周郎中絮絮叨叨地說。


    祝劉氏身體一動,險些暈倒,身旁的祝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無事的可能性有幾成。”祝劉氏覺得自己簡直無法唿吸,傀儡般問出這麽一句話。


    “零成。”周郎中老老實實迴答。


    那不就是說拔了也是死!


    祝劉氏再支持不住,腳一軟幾乎要昏死過去。


    她的夫君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麽到了晚上便這樣半死不活地躺著了!


    那老郎中的話她也聽明白了,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


    可她夫君為官清廉,私德也無虧,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祝劉氏心中又疼又氣,眼淚不受控製地向下滾。


    眾人見她哭起來,想讓她打起精神先做決定,但又因為愧疚說不出口。若不是他們沒保護好大人,也不會讓那姓餘的得逞,大人也不會受傷。


    誰也不敢去勸祝劉氏,矛頭又指向了周郎中。


    “老家夥你這不是涮人玩嗎!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周郎中的領子被人提起。


    周郎中倒是一臉無所謂:“實話實說,誰讓你們當時沒有保護好大人。我若不將利害說清,到時候拔了刀要怪我,我可不依。”


    “你……”


    “勸你悠著點兒,廣陽縣能治外傷的就我一個。你要是把我打傷了,祝大人最後那點兒活路都沒了!”周郎中大言不慚,很有倚仗。


    舉起周郎中的那衙役氣得不行,又不得不將他放下。


    周郎中看向祝劉氏:“夫人,還請您快快作出決斷。大人的身體耽誤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


    祝劉氏知道現在不是該哭的時候,但她頭一次遇見這種狀況,身體此時根本不受自己控製,不住地抽抽嗒嗒。


    “夫人,請做決定!”這次不是周郎中,而是祝縣令的同僚開始催促地請求。


    祝劉氏怎麽也無法立刻做出決定來。那畢竟是她的夫君,卻殘忍地要她立刻決定夫君的生死來。


    “夫人,求求您快做決定。”這個時候眾人仿佛找到了發泄的出口,將所有壓力都放在祝劉氏身上。


    像是祝縣令的生死掌握在一個婦人身上。


    這就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祝劉氏本來就是倉促之間被請過來的,在短短時間內得知一切又要她做出關乎身邊人生死的決定,還要不斷對她施壓,決定的後果又是人難以承受的,實在過分。


    若祝縣令有什麽意外,責任全在她身上一般。


    “夫人,請您速速決定吧!祝大人他耽誤不得了。”幾個官員苦苦哀求,絲毫不管祝劉氏的感受。


    “夫人,您說句話啊!”


    “夫人……”


    祝劉氏咬緊嘴唇,腦海中一片混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想冷靜下來斟酌後做出決定,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讓她壓根兒無法如此。


    關乎她夫君的生死,她怎麽能怎麽敢沒想清楚利害關係就決斷?


    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


    醫館內詭異地沉默下來,所有人望向祝劉氏,都在等她一句話。


    拔,還是不拔。


    祝劉氏依舊站在那裏看著祝縣令幹掉淚。


    “老郎中,既然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怎麽都是死,幹嘛還要我嬸母來做決定呢?”


    一直低著頭站在祝劉氏的少女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超凡脫俗的臉,漂亮的眸子中滿是疑惑。


    眾人正想斥責這姑娘好沒規矩,待看到她的臉後不僅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好漂亮的少女!


    這是祝縣令的哪個女兒?他們從沒見過。剛才好像聽她叫祝夫人嬸母來著……


    周郎中原本想斥責這少女一番,見她生得著實好看,便不由自主地軟了些口氣,不似對待那些官府人員般犀利:“不拔,一把刀子在身體裏人怎麽能活?拔了,那刀子接近心脈,我的醫術是不能保證拔了不會傷及心脈大量出血。一旦大量出血,那就完了。”


    祝星懵懵懂懂地看著周郎中:“我懂了,不拔不好,拔了出血也不好。但是您拔了便會出血,屆時還是不好,可是這個道理?”


    周郎中哼了一聲:“就是這個道理。”


    祝星掃視眾人一眼,輕聲道:“既然如此,拔刀止血便是。”


    第15章 還是我來吧


    眾人愕然。


    拔刀止血?


    他們看向祝星的眼神中多了些惱怒和鄙夷,深覺她很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說的倒是輕鬆,傷及心脈,怎麽在拔刀的時候止血?難道靠她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來止血?


    周老郎中聽後更是激動。


    他是醫者,祝星這般輕描淡寫,簡直……簡直是一竅不通的外行還要在那裏指手畫腳教內行做事,讓人生厭!


    周老郎中氣得胡子一抖一抖:“你懂什麽!”


    眾人也幫腔。


    “你這小丫頭對醫一竅不通就不要在這裏大言不慚丟人現眼了!”


    “真是添亂!祝夫人自己做不出決定就罷了,還要帶個小姑娘來這裏搗亂!”


    “周老郎中是廣陽的外科聖手,他都說了兇險萬分,你在那裏說的輕鬆。你行你上啊!”


    ……


    祝星一愣,抿了抿唇,像是無法推辭般道:“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


    就連一直垂淚的祝劉氏也止了哭泣,抬頭看向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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