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路郎正思量間,燕玲玲和王宗已經動上了手,原來他們被排在第一對上場。燕玲玲的長鞭的確技藝精湛,時而橫掃前滾,時而如棍飛舞,縱橫交錯,巧纏快放,千姿百態,變化莫測,令人眼花繚亂。但王宗功力深厚,鷲爪兇狠,上下翻飛,抓鞭搶位,毫不遜色。兩人鬥了五十餘合,王宗漸漸熟悉了燕玲玲的鞭路,不時順著鞭勢欺身而上,搶進長鞭圈內強攻。燕玲玲忌憚他內力強大,雙爪淩厲,不得不與他保持距離,盡可能以長鞭靈活的前端與他纏鬥。因此,燕玲玲始終擂台繞著擂台邊緣滿場子轉,以發揮鞭長的優勢。

    王宗摸準了燕玲玲的身法路數,一旦她發鞭進攻,他迅速轉攻預判的方位,好幾次差點抓住長鞭的後端,攻入燕玲玲的內圈。一旦被他欺近身前,他的內力和掌力便可發揮出最大的優勢,燕玲玲必敗!

    倉路郎目不轉睛地盯著王宗的雙掌,隻要不讓他抓住燕玲玲的鞭身,他就攻不破燕玲玲的圈子。但燕玲玲幾次三番被他逼得手忙腳亂,敗勢已顯。

    王宗的掌風越來越強,攻勢也變得越來越淩厲。幾次堪堪要抓住長鞭的鞭身,倉路郎立刻撿一粒瓜子肉扣在中指背以強大的內力彈出,將長鞭鞭身從他手邊撞開,使他的爪子落空。

    連彈了五六粒,雖然幫助燕玲玲暫時解圍,卻終究無法幫助她取勝。燕玲玲最終還是被突破外圈,鷲爪抓住了長鞭中段,他奮力一扯,同時抬右腳向燕玲玲臉部踢去,同時暴喝一聲“撒手”。

    至此燕玲玲已陷入絕境,要麽撒手,要麽挨踢,不撒手自然更慘。但倉路郎看到了機會,半截長鞭正好垂掛在他支撐身體的左腿邊,他奮力彈出一顆瓜子仁,擊中長鞭,長鞭激蕩撞中了他的膝彎。他立腳不住,左膝一軟跪倒在地。

    燕玲玲見他最後一刻突然跌倒,順勢一抖鞭身將他彈飛出去。王宗單掌在地麵一撐,在身體落地前跳了起來,穩穩地以站立的姿態落在台上,但左腳落地時左膝麻木竟然沒能站住,身子一歪,又側身倒在了擂台上。

    燕玲玲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取勝的,但反正是贏了,向他抱拳道:“承讓!”

    王宗揉了揉左膝彎,勉強站起,在台麵上查看了一下,抱拳對著台下道:“台下有絕頂高手相助,在下認輸!”言下之意他並沒有輸給燕玲玲,而是有高手助她。他是向台下隱藏的高手認輸。

    倉路郎的舉動極少有人能注意到。一般人皆以為燕玲玲在最後一刻運動長鞭打中了王宗的左腿,將他擊敗,隻有王宗心裏明白,但他沒有看到任何證據,有苦說不出。當下他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擂台。

    “輸了就輸了,什麽台下絕頂高手!”有人在台下喊道,多半是此前敗在他手下的人。

    “絕頂高手既然來了,能不出戰嗎?笑話!”

    王宗臉色難看,迴到座位上坐下。接下來的一場是一位手持連珠玄鐵鞭的中年漢子對戰一位來自星月教的劍術高手。中年漢子自稱神鞭門貝莫,使劍的高手自稱狂劍梁太。兩人功力相當,鬥了一百餘合不分勝負。

    倉路郎認得這個使鞭的漢子,當日在英雄大會他與王宗是一夥的,曾上台幫助王宗解圍。當時他未報姓名,原來叫貝莫。

    貝莫與梁太又激鬥三十多合,仍是勝負難分。貝莫突發暗器,擊中了梁太的肩頭。梁太認輸下台,這樣最後兩名勝者就是燕玲玲和貝莫。

    王宗在台下高唿,要他們兩人再鬥一場,一決高下。此時天色已晚,赤翔當即宣布,今日比試結束,明日再行定奪。晚上在青陽殿宴請進入前四的四大高手。

    晚宴赤翔邀請了玲琅、燕寒山、黃侍衛、燕玲玲、貝莫、王宗和梁太。玲琅死活要讓倉路郎陪她入席,赤翔拗她不過,答應了她,讓倉路郎坐在玲琅下首,以便隨時管教。倉路郎的下首是燕玲玲和燕寒山。

    大家規規矩矩地敬了一輪酒,到第二輪時,王宗提議玩點遊戲為酒宴增色,貝莫立刻附和。王宗請侍從取來八隻酒杯,放在自己麵前。貝莫一抬手竟隔空將酒壺提了起來,他緩運內力,酒壺微微傾斜將八隻酒杯一一斟滿,連一滴酒都未濺起。這份內力果然了得。玲琅覺得好玩,熱烈地鼓掌叫好。

    接著,王宗運足內力,隔空將酒杯抬起,慢慢地送到了赤翔身前,躬腰行禮道:“小王爺,王宗敬您一杯,祝您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赤翔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好強的內力,佩服,佩服!”

    玲琅鼓掌叫好,道:“高手就是高手,喝酒都不一般。”

    燕寒山和燕玲玲對視一眼,心裏暗暗吃驚。今日燕玲玲勝得蹊蹺,自己也覺得怪怪的,待王宗當場宣布稱有高人暗中相助對手,她心裏其實是承認的,但高手是誰,如何相助於她,卻也並不知情。燕寒山一直在關注兩人的比賽,看場上形勢,原以為燕玲玲必輸無疑,結果卻莫名其妙地贏了,他也沒有看出來是誰暗中相助,又是如何相助的。

    此時此刻,看見王宗和貝莫在王爺麵前賣弄內力,顯示出強大的實力,兩人心裏均清楚,王宗輸得冤枉,心中不服,耿耿於懷,必是要借敬酒的機會施加報複。燕寒山的功力與王、貝在伯仲之間,如今身受重傷已難以幫上忙,即便他沒有受傷,王宗得貝莫相助便可有恃無恐。燕玲玲的內力實際與他們差了一個檔次,根本抵擋不住,如果王宗假借敬酒的名義向她暗暗進攻,燕玲玲必吃大虧,後果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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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路郎已經看出形勢對燕玲玲大為不利,吃了點菜,便假裝困倦,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暗自思忖待會如何幫助燕玲玲度過難關。

    燕玲玲想起身迴避,卻被貝莫看破心思,叫住了她,道:“燕小姐,馬上就輪到你了,千萬別掃了王爺的興致!”

    燕玲玲無奈,隻得坐下。王宗敬過了玲琅小姐,笑眯眯地對燕玲玲抱拳道:“燕小姐的神鞭技藝精湛,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卻不知內力如何,在下敬小姐一杯!”

    酒杯快速撞向燕玲玲的嘴唇。這一招陰險狠辣,燕玲玲如不抵擋,立刻會被酒杯撞得唇裂嘴腫,一口牙齒不保。於是,王宗會極力道歉,自言失手,暗自竊笑,看她的笑話。

    燕玲玲見酒杯來勢甚急,擔心抵擋不住,雙掌前推,發出內力將酒杯頂住。王宗笑道:“燕小姐,這麽客氣幹嘛,這杯酒王宗敬定你了!”說著,漸漸加強了內力,酒杯慢慢向燕玲玲這邊迫近。

    燕玲玲運足內力,全力將酒杯慢慢又頂了迴去。王宗笑道:“好功夫!”也將內力提升到了極致,將酒杯再度壓向燕玲玲。

    燕玲玲臉色漸變,死命抵擋,怎奈王宗內力更強。酒杯一點一點地向她身前移近。此時此刻,雙方都已全力以赴,內力之勢已然不能控製,從敬酒遊戲變成了生死相搏。玲琅見斟得滿滿的一杯酒在空中移來移去,卻一滴酒都沒有灑落,大感驚異,拍手叫好。她又哪裏知道內力比拚之兇險,比到最後,輸的一方非死即傷,無可避免。

    燕寒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色大變。他已受傷無力幫忙,正要向赤翔求助,請他喝止兩人的內力比拚,忽然發現形勢陡然逆轉,酒杯從燕玲玲這邊慢慢向王宗身前迫近。王宗拚命抵擋,臉色漸變,顯然已出全力,酒杯仍在慢慢向他靠近。一旁的貝莫見狀,發出一掌推向酒杯,合二人之力將酒杯複又推迴到燕玲玲那邊。這兩人雖然不敢自詡武技天下無敵,但對於自己的內力從來很有信心。自信合兩人之力,便是罡天魁在此,也難討得了好去。然而,二人才得意了片刻,立刻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酒杯又慢慢移迴,雖然緩慢,卻一點一點前移,毫不遲滯。二人皆從座位上站起,坐馬沉腰,四掌齊發,全力以赴抵抗,卻哪裏阻攔得住。

    兩人的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爆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漸漸臉色轉為蒼白,顯然已到強弩之末,心裏清楚其中的兇險,暗暗叫苦:“我命休矣!”此時兩人心中懊悔不跌,原意是要羞辱一下燕玲玲,討迴白天比武的公道,令他們始料不及的是對方的高手厲害得超乎想象。

    酒杯移至二人身前,下一刻,對方強如洪流的內力就會衝擊到他們的身體,直叫筋脈俱斷,五內碎裂。兩人不由自主同時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忽聽“啪”地一響,酒杯忽然升高一尺,在空中碎成了四片,強大的壓力驀地消失,杯中酒濺落兩人一身。三人同時收迴了手掌。

    燕寒山和燕玲玲知道又有高手相助,其內力之強大令人驚歎,卻判斷不出頂尖高手是誰,在哪裏相助。燕玲玲逃過一劫,唿吸急促,表情木然地望著落在桌子上的酒杯碎片。燕寒山起身走到王宗和貝莫兩人後背,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女不知進退,得罪兩位,還請兩位恕罪!”

    王宗和貝莫兩人麵麵相覷,劫後餘生,內心難以平靜,齊聲道:“不敢!不敢!”

    赤翔笑道:“好啦,各位。遊戲也玩得差不多了,本王尚有幾句話要對大家說。”

    四名高手中隻有梁太在一旁幸災樂禍,饒有興致地觀看他們的比拚。他當即抱拳道:“王爺請說,小的們洗耳恭聽,洗耳恭聽!”

    赤翔道:“我父皇求賢若渴,廣開才路。此番命本王在幽城山莊招賢納才,實是要大展宏圖,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實話告訴大家,元通教因抗旨不遵已然解散,教主赤菲媛和副教主元鼎都已自盡身亡……”

    倉路郎一直趴在桌子上裝睡,實際密切關注著酒席上的動靜。待到雙方比拚之時,他將內力聚集到頂輪發出,同時運用地力還天功,借助地力對抗王、貝二人的合力。王、貝二人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內力了得,哪裏知道他們發出的內力越強,地力還天功反彈的力量就越大。當初倉路郎對抗天罡教八絕長老,其八人合力比二人不知強了多少倍,照樣將他們打得大敗虧輸,從此一蹶不振。因此,對付此二人自是易如反掌,綽然有餘。

    然而,當他聽見赤翔說到赤菲媛、元鼎的名字時,身心為之一震,所有的記憶霎時奔湧而迴,心裏的疼痛變得越來越強,在座位上便有些坐不住,索性打起了唿嚕。

    赤翔正說在興頭上,被唿嚕聲打擾,有些不悅。玲琅注意到了,忙將倉路郎喚醒,對赤翔歉然道:“不好意思,小黑猿今日與巨蛇搏鬥一定是累壞了。我先帶他下去歇息。打擾了。”說完,將倉路郎拉出了餐廳。

    其實,玲琅對這些話題也沒有任何興趣,趁機便溜了出來。她將倉路郎送迴到房間,自己也迴房休息。

    倉路郎迴到房間裏,所有的記憶已全麵恢複。失去赤菲媛的痛苦重又開始衝擊他的身心,令他猶如萬箭攢心般難受。這一夜,他便再也無法安眠,也無心練功,一度甚至產生自殺去泉下陪伴赤菲媛的念頭。

    他忽然覺得身帶鐐銬,被人當作動物抽打嗬斥,反而帶給他內心一絲慰藉,幹脆學著猿猴的樣子用四肢在地上爬行。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玲琅急急來叫他,說馬上要帶他迴家。倉路郎痛不欲生,心如死灰,任由玲琅他們擺布。玲琅讓倉路郎和她同乘一輛馬車返迴京城。

    赤翔被赤幽王急召迴宮,一大早就離開了山莊。燕寒山和燕玲玲擔心節外生枝,不敢多作逗留,便也乘了一兩馬車離莊。

    自從玄精老怪“死”後,玄精教宣告覆滅,燕寒山保留玄精教的教義,重振旗鼓,更名“天玄教”,自任教主,封米二娘為副教主,原玄精教人馬自由去留,留下兩百多名弟子。玄精教留存了不少錢財,燕寒山用這筆錢派人赴四處做正道生意,維持財源。

    赤幽王圖謀一統元古大陸,稱霸天下,廣開才路,招賢納才,尋求有實力的教派對抗天罡教,為攻打天陽作準備。燕寒山自然不願放棄這麽好的機會,所以帶燕玲玲親自參加由皇子赤翔牽頭組織的教派大會。此行雖然兇險,但最終奪得了入選資格,算是不虛此行。但對於高手相助一事,兩人自始至終猜想不透。

    擂台上相助,鑒於台下觀者眾多,難以判斷,但晚宴上總共就八個人,赤翔皇子、玲琅小姐、黃侍衛、貝莫、王宗、梁太和他們自己兩個。兩人將宴席上的人員排來排去,翻來覆去,始終無法作出合理的推斷。赤翔皇子武技不佳,玲琅小姐根本不懂武技,剩下隻有兩人,一個是黃侍衛,一個是梁太。但思來想去,這個二人的武技絕不可能有如此之高。

    燕玲玲道:“爹,我們不妨這樣推算,當今世界,能具備此功力者有幾人,而其中願意幫我們的會是誰?”

    燕寒山道:“可能有如此功力的人基本都不在了,原來排名前四的四大高手罡天魁、十方玄帝、赤元聖、西海蛟王都已不在人世,剩下幾位排名前十的極少在江湖露麵,我幾乎都不認識,他們都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地幫我們這種小忙。”

    燕玲玲忽然驚聲尖叫道:“爹爹,你忘記了一個人!”

    兩人幾乎同時發出了聲音:“倉路郎!”

    燕寒山道:“是的。江湖曾有傳言說她的武技已高於當年的罡天魁,青年一輩中武技天下第一非倉路郎莫屬。但是自從有人爆料出他是十方玄帝的私生子後,他辭去了嬋教教主之位,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蹤跡,音訊全無。難道他也來到了幽城山莊?”

    燕玲玲一拍手掌,激動地叫道:“我們排來排去,竟把一個人給忘記了。”

    燕寒山問道:“誰?”

    燕玲玲道:“那頭黑猿。”

    燕寒山道:“你懷疑那頭黑猿是倉路郎所扮?”

    燕玲玲點點頭道:“我現在百分之百肯定是他。我怎麽就沒想到呀,這世界上要說有一人能輕輕鬆鬆製服納步巨蛇那樣的兇獸,除了倉路郎,還能有誰?”

    燕寒山連連點頭道:“我現在想想,也確實是的。這世界上若說有哪位頂尖高手願意幫助我們,亦非他莫屬!”

    燕玲玲忽然焦急地抓住燕寒山的手臂,道:“你說他好端端的幹嘛要扮作一頭低三下四任人驅使的黑猿呀?我們迴去找他,好嗎?”

    燕寒山微微搖頭道:“他現在已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是做大事的人。非要這麽做必然有他極其重要的理由。他不與我們相見,自是有他的道理。他扮作黑猿混進王室肯定是有什麽大事,我們就不要給他添堵,橫生枝節了。”

    燕玲玲道:“可我好想念他!也好擔心他!”

    燕寒山歎息道:“孩子,爹知道你的心事。有緣自能相會。不要強求,相信緣分吧!”

    燕玲玲望著車窗外的遠方,眼睛飽含淚花,幽幽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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