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很安靜,納特走到床邊站住,看見納特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一晃都這麽多年了,我都快記不清我們認識有多久了。”


    納特垂眼,他也不記得認識凱利有多久了。隻記得他們相識的那一天,是個陽光很不錯的下午。


    在遇到希夢前,納特一直都以為凱利會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貴人。


    直到遇到希夢,他的人生才奏響了另一段旋律。


    “還記得希夢被綁架時,我在邂逅咖啡廳門前對你說的話嗎?”凱利問。


    凱利當時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幫我照顧好希夢。”並且,是以納特自己的方式照顧希夢。


    “還記得嗎?”凱利追問。


    納特點頭:“我會的。”


    凱利淺笑一聲:“但是,現在看來,你的負擔可能要重一點了。”


    現在,納特除了要照顧希夢,還要照顧帕瑞、貝尼和伊娃。


    “他們,我都會照顧。”納特示意凱利放心。即使他沒有囑咐,納特也會照顧好希夢和孩子們。


    凱利笑笑:“幫我去把哈德森叫進來吧。”


    納特點頭轉身,很快,哈德森就進來了。對於凱利要見自己,哈德森很開心:“皇兄。”


    凱利對他微笑:“現在,帝國的全部政務都要你處理了,這些天你辛苦了。”


    哈德森搖搖頭:“能為皇兄分擔我很高興,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凱利點頭,哈德森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所以即使希夢再不信任哈德森,凱利也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著他:“哈德森,你會幫帕瑞嗎?”


    “會。”哈德森毫不猶豫地迴答,“我會像輔佐皇兄一樣輔佐帕瑞。”他停了會兒,眼神一直留戀地停在凱利蒼白的臉龐上:“皇兄,你會好起來的。”


    凱利對這樣的安慰習以為常,隻是笑笑後,將話題又拉了迴來:“帕瑞親政前。所有的事都會由你處理。我會同時指派幾位輔政大臣,希望你可以領導他們穩固帝國的政局。”


    哈德森點頭,隻要是凱利說的,他都會照做。


    凱利說了許多關於政務的事,最後,話題落到了希夢身上:“如果將來希夢想走的話,你不用攔她。”


    哈德森不解,凱利笑笑:“她有選擇的自由,我希望她幸福。”


    與此同時,希夢正在門外向醫生追問凱利的情況:“醫生。跟我說實話。陛下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醫生為難地看著希夢。又看了眼納特。凱利的情況有必要讓希夢知道,但是,他不放心納特。


    希夢會意,給納特遞了個眼神後。帶著醫生往旁邊走了幾步。


    醫生環顧了一圈周圍,壓低了聲音對希夢道:“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還請皇後陛下多多帶著小殿下們陪一陪陛下。”


    希夢愣愣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什麽意思?”有些事,即使心裏大約猜到了什麽,也還是不願意承認。


    醫生看向希夢:“有些事,還是要請皇後陛下有個心理準備。陛下……陛下恐怕沒有多少……”


    醫生沒有說完,希夢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後,眼前一片漆黑。


    “陛下!”醫生見希夢倒下忙扶住她。納特也迅速幫著他將希夢扶起來。


    醫生將希夢扶到一邊的沙發上後立刻收迴了手,納特因為擔心希夢,手還一直握著希夢的手臂。


    哈德森出來的時候,從他那個方位正好能錯看到他們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起。


    “伊莎貝拉公主。”哈德森開口,納特迅速站起來。


    希夢抬頭看向哈德森。聽見他說凱利要自己進去,立刻就起身向臥室裏走去。隻是走過哈德森身邊的時候,希夢驀然感到一陣惡寒。


    她進去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凱利一個人。看著麵無血色的他,希夢的眼眶裏聚集著淺淺的淚光。


    凱利捧起她的臉:“傻瓜,怎麽哭了?”


    希夢搖搖頭,將頭別過去躲開了凱利的目光:“沒哭。”


    凱利撐起身子在希夢臉頰上輕輕一啄:“乖啦,要堅強一點。”


    希夢點點頭,覺得眼眶裏不多的淚花散去後,轉頭看向了凱利:“我去把寶寶們叫進來?”


    凱利搖搖頭,拉住了希夢:“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兒。”


    希夢迴來後,除了那個補辦的婚禮,凱利幾乎都一直沒有找到和希夢獨處的機會。希夢聞言,坐迴原位,聽著凱利慢慢講起了他們過往的很多事。


    據說,人死前,會迴顧一遍自己的一生。凱利的頭枕在希夢的腿上,眼角帶笑著迴憶著他的一生。


    偶爾是他說,偶爾是希夢說。這似乎是希夢迴來後第一次和凱利說這麽多的話。


    凱利的眼皮滿滿變得沉重,他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醫生來看過後,告訴希夢,凱利這是睡著了而已。帕瑞他們沒一會兒過來了,由於凱利睡著,三個人呆了沒一會兒又都離開了。


    凱利的在昏迷、清醒和沉睡中,反反複複了幾天。一天,希夢守在他身邊的時候,凱利突然醒了過來。


    “希夢……”他輕輕地喚著。


    希夢迅速應了一聲:“我在這裏。”


    凱利轉頭看向她,笑笑:“寶寶們呢?”


    “帕瑞和貝尼在上課,伊娃在睡覺。你想見他們?我讓葛尼婭去叫他們。”希夢說著通知了葛尼婭。


    凱利淺淺地笑著,費力地伸出手拉住了希夢的手:“對不起,我沒有能阻止我父皇……”


    希夢一愣,凱利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她談論這件事了。心底對親人逝去的悲傷夾雜著另一種難以言說的痛慢慢侵襲了希夢,讓她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凱利擦去她流下來的眼淚,心狠狠地疼著:“乖,不哭。你笑起來的時候,才最漂亮。”


    希夢點點頭,急忙伸手擦去臉上的淚痕。


    葛尼婭這個時候敲門帶著伊娃先過來了,伊娃還沒怎麽睡醒。見凱利躺在床上,她喊了聲爸爸後,很自然地往凱利懷裏一倒。蹭了蹭又閉眼睡了。


    希夢想要叫醒她,被凱利阻止了:“讓她睡吧。”他看著自己女兒圓圓的臉龐,眼中浮現起多年前的許多美好:“伊娃長得很像你。”


    希夢看著伊娃:“還好吧,她的眼睛像你。”


    凱利笑笑,再次握住了希夢的手:“希夢,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還長得很……”凱利頓了頓,將希夢的手握得更緊了:“所以。無論如果。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凱利……”希夢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置身在茫茫大海中,身邊都是水,怎麽伸手也抓不住。


    “爸爸。”帕瑞和貝尼正好趕過來,希夢迅速收起自己剛剛的慌張。看向了他們。


    “媽媽。”他們跟希夢打招唿。


    希夢點點頭,把身子往一邊移了些,給凱利留出一塊地方看到帕瑞和貝尼。


    剛剛的握手似乎已經用完了凱利剩餘的所有力氣,他現在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在枕頭上勉強轉過頭去才看到了帕瑞和貝尼。


    帕瑞見凱利這個樣子很難受:“爸爸,你怎麽樣了?”


    凱利平靜地笑笑:“爸爸沒事。帕瑞今天學了點什麽?”


    “今天學了數學和戰鬥課,爸爸你還看我的能量球嗎?”


    凱利點點頭:“好啊。”


    帕瑞會意,立刻伸出手聚集了一個能量球。隻是這一次,直到他自己收起來。凱利都沒有揮一個能量球過去打散。


    見帕瑞似乎為此不解的望著自己,凱利解釋道:“帕瑞進步很大。爸爸今天有點累,下次再測試帕瑞吧。”


    帕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見凱利對自己囑咐道:“帕瑞,你是哥哥。以後要幫媽媽照顧弟弟妹妹。”


    帕瑞點頭。


    “還要照顧媽媽。”


    帕瑞再次點頭,眼眶卻在不知不覺中濕了。


    凱利看向貝尼,突然覺得他的眉眼有些像安米提:“貝尼,也要幫媽媽照顧妹妹。”


    “嗯!”貝尼重重地點頭。


    凱利微笑,看向在努力忍眼淚的希夢:“希夢,堅強的活下去……”


    希夢點頭,因為忍眼淚,她已經有些在抽泣了。


    凱利艱難地朝她伸出手,希夢主動靠了過去。輕輕地俯在凱利的身上,希夢聽見耳邊傳來他氣若遊絲的聲音:“我愛你……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能幫你保住你的親人和我們的孩子。


    伊娃也許是因為聽到了房間裏的吵鬧聲,揉著眼睛從凱利懷裏坐了起來:“爸爸?媽媽?”


    凱利看向她,露出了半個微笑後,他原本抱著希夢的手,無力地緩緩垂落,最終重重落在了伊娃的身邊。


    “爸爸?”伊娃推了推凱利,“爸爸起床。”


    凱利盡全力睜開著的眼睛終於在無限的不舍中閉上了,早已淚流滿麵的希夢聽見伊娃的喊聲,不安地從凱利身上起來。她顫抖著伸手按著他的脖子,卻怎麽也找不到凱利的脈搏。


    “凱利?”


    希夢慌了。


    “凱利,你醒醒!”


    “凱利!”


    “凱利,別走……”


    我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一起去做過,還有好多好多迴憶沒有一起分享後,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說,你不能走……


    ……


    希夢的哭聲一下子響徹在臥室裏,伊娃和貝尼受到驚嚇,也都跟著哭了起來。帕瑞在忍了半天後,最終眼圈通紅地一起哭了出來。


    葛尼婭匆匆趕來,知道為時已晚。她流著眼淚讓侍女們把三個孩子帶了出去,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將哭成淚人的希夢和凱利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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