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炎鈺頓下手中的刀叉,等待著裴清歡的迴答。


    她的迴答是什麽,他倒想聽聽。


    “我現在忙,一會兒找他談談。”


    裴清歡聲音清淡,好不容易有一個美好的傍晚,她並不想被某些事破壞掉。


    話音落,她掛斷手機。


    然而,霍炎鈺的目光沉了沉,嗬嗬,找他談談,談什麽?


    裴清歡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切牛排,倒紅酒,如同沒有接到裴老爺子的電話。


    後背靠在椅子上,霍炎鈺對她的心思有些猜測不透,但也沒主動提出,則是在等待著,等待著她怎麽向他開口。


    “喝一杯?”裴清歡舉起酒杯,睨著霍炎鈺。


    目光深邃,霍炎鈺薄唇微動,舉起酒杯,輕碰。


    此時此刻的氛圍,剛好,溫馨,和睦。


    寶兒吃了冰淇淋,吵鬧著還要,不過沒有人理會她。


    “這瓶酒喝完?”


    “確定?”霍炎鈺反問。


    “你不敢?”裴清歡也開口,“還是說你酒量下滑,沒關係,你可以承認。”


    他輕嗤,冷冷地盯著她,“試試?”


    兩人的酒量都不小,一瓶紅酒,最後喝的幹幹淨淨,竟然都沒有醉。


    時間已經很晚,寶兒也有點瞌睡,坐在椅子上,腦袋歪著,霍炎鈺順手抱起,要了代駕。


    寶兒坐在最中間,裴清歡和霍炎鈺分別坐在兩側,兩人都沒有出聲,享受著靜謐。


    霍炎鈺挑眉,他一直在等裴清歡怎麽開口,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沉著,竟然這麽耐得住。


    結婚三年,今天是裴清歡心底最舒暢的日子。


    到了公寓,卻看到裴清歌就蹲在門口,神色焦急,慌亂,還有著蒼白,看到裴清歡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姐。”


    “怎麽了?”裴清歡能看出來她很不對勁,甚至連聲音都跟著變了調,帶上哭腔。


    目光掃過霍炎鈺,裴清歌欲言又止。


    有留意到她的視線,裴清歡沒出聲,先打開公寓門,霍炎鈺抱著寶兒走進臥室。


    “說吧。”裴清歡倒了兩杯。


    “爺爺被警察帶走了,就在下午。”裴清歌很慌亂,“姐,你救救爺爺,我有看到是姐夫帶的警察。”


    裴清歡嗯了一聲,淡淡抿著溫水,情緒平靜,“這件事,我不會插手,你也不要再管,繼續好好學習,考上你喜歡的大學,或者想要去國外也可以,我送你出國。”


    “姐!”裴清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你不能這麽自私,就算他再怎麽不好,也是我們的爺爺,他是被姐夫親手送進監獄的,你不能因為包庇姐夫,而這樣對爺爺!”


    垂目,裴清歡放下水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是道,“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沒有不懂,我隻知道你現在不打算救爺爺。”


    裴清歌有些氣惱,覺得姐姐很陌生,變的不認識。


    “姐夫在a市這麽厲害,你去和姐夫說說,或者求求他,讓他幫忙把爺爺弄出來,並不是難事!”


    “上一代的恩怨,我都不懂,你怎麽會懂?”


    裴清歡冷聲反問,“裴家的這些家產來的不幹不淨,背後做了什麽勾當,隻有老爺子知道,但是霍炎鈺的父親和妹妹都是因老爺子而死,他還奪了霍家的家產,這些你知道嗎?”


    裴清歌自然是不明白的,但她也不相信爺爺會做出這種事。


    “我沒有辦法救他,這是他的罪有應得,霍炎鈺心底的創傷有多大,你不明白我明白,那麽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在雷雨夜會因為做噩夢而害怕,你能想象嗎?”


    手指摩挲著水杯,裴清歡想起那幾個夜晚,他總是會做噩夢,醒來一頭密密麻麻的冷汗,然後就站在窗口吸煙,不停的抽煙。


    “他是我爺爺,於情於理,我是應該救他,但霍炎鈺是我的丈夫,他心底有難以言喻的傷痛,所以兩人我誰都不幫,我不能撫平他的創傷,所以更不應該包庇老爺子在他傷口上撒鹽……”


    胸口起伏,裴清歌沒有再出聲,姐姐的性格是什麽,她比誰都清楚。說一不二,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你是一個善良又長情的女孩,但是非應該分的清楚,如果老爺子是無辜的,當然會被釋放,如果證據十足,那麽就是十惡不赦,沒有必要再求情。”


    這些道理,裴清歌都懂,然而畢竟是自己的爺爺,想了想,又開口道,“姐,爺爺已經八十多歲,身體不好,誰知道還能活幾年,能不能對他仁慈一點?”


    “這不是替他辯解的理由,別說他已經八十多歲,就算他明天會死,隻要在世一天,一小時,就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你明白?”


    她態度仍舊是冷硬的,“當時家破人亡,霍炎鈺也不過幾歲而已,老爺子也沒有體諒他年紀小而手下留情,這個話題,不要再繼續。”


    睫毛輕顫,而後又緩緩垂落,裴清歌沒有再出聲,離開。


    與此同時,臥室的門關閉,而兩人都沒有留意到。


    送走裴清歌,她迴了臥室。


    房間內隻開著一盞燈,燈光昏黃,看起來很柔和,不會刺眼睛。


    霍炎鈺穿著睡袍,靠在床上,正在翻著一本書,聽到聲音,也沒抬頭,注意力還在書上。


    裴清歡去浴室,溫熱的水流衝刷過身體,得以放鬆。


    她一向講道理,無論是對陌生人還是自己的親人,哪怕被罵冷血無情。


    片刻後,她走出來,隨意裹著浴袍,徑自走到床邊,“要不要喝醒酒湯?”


    暮雨過後的清香很好聞,淡淡的,混合著果香。


    放下書本,霍炎鈺抬起頭。


    隨後,視線落在她身上,眼神深邃,淡漠,看不穿他心底在想些什麽。


    “我隻是要熬醒酒湯,順便問一句,看來,你不需要。”裴清歡收迴視線,心髒竟然跳動的有些過快。


    “可以。”


    他迴答。


    突然丟出一句,裴清歡微怔。


    “不是要去煮醒酒湯,順勢給我煮一份。”他重複,眼眸幽幽,總覺得意味深長,有種別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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