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年紀畢竟大了,當初又因為太子一事悲傷過度傷了眼睛,看人還行,但書上的小字就看不清了,隻得讓身邊侍女念與她聽。


    殿內其他嬪妃也都聽著,一開始還抱著幾分揶揄,心想唐枕這位夫人倒是與眾不同,人家愛絲綢愛珠寶愛享樂,隻她愛寫話本子還像商人一樣賣出去,隻是聽著聽著,眾人麵色便都不對了,那念書的侍女也從一開始的平靜轉為遲疑,很快又羞得滿麵通紅。


    皇後顫巍巍問婉婉,“你這寫得什麽?”


    婉婉理所當然道:“花魁呀。”


    皇後:“這花魁在幹什麽?”


    婉婉直言不諱,“她在勾搭男人,巫山雲雨。”


    又過了一陣,皇後:“這……怎麽又換了一個男人?”


    婉婉並不委婉,“因為她比男兒還要風流聰慧,他們對她死心塌地甘願服侍左右。”


    皇後:“……”


    眾嬪妃:……


    第74章 演戲好難


    婉婉在皇後宮中呆了許久, 一直到夜幕四合才離開。她走出皇宮的時候,就看見宮門口停了一架馬車, 唐枕和一群人正在那裏拍蚊子。


    一看見她,唐枕目光一亮,“娘子你可出來了,快上車,這附近蚊子太多了。”


    陪著唐枕一同等候的人也紛紛如釋重負,熱切地招唿顧氏上車,看著顧氏和唐枕的馬車啟動, 眾人也騎上馬跟隨在側。


    唐憐騎馬走在最前頭,他身下的馬兒是萬裏挑一的良種,尋常世家子弟拿著錢也買不到,以往每次出行都要跟人炫耀一通,更妙的是這馬還襯人, 騎在馬上的唐憐別提多瀟灑威風, 連那張分外普通的臉也變俊了。


    但今日他卻蔫頭耷腦的, 連身下馬兒煩躁地打了好幾個響鼻還甩了好幾次尾巴都不能引起他側目。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無精打采, 在今日之前, 他們還是名滿國都的風流才子, 今日之後,卻仿佛被妖精鬼怪吸走了精氣神。


    婉婉掀開車簾偷偷看了一眼, 問唐枕, “他們怎麽了?”


    唐枕:“宮門口野蚊子太多, 咬的吧!”


    婉婉驚訝,“蚊子還有不野的嗎?”


    唐枕理所當然,“家養的就不算野蚊子。”


    婉婉:“誰會去養蚊子?”


    唐枕:“我啊!”


    迎著婉婉震撼的目光, 唐枕樂道:“小時候太無聊,就放幾隻蚊子進帳子裏玩,餓了就用手指喂,然後看別的蚊子圍著帳子隻能看不能吃,氣死它們。是不是很好玩?”


    婉婉:……


    馬車外眾人忽然聽見車裏啊的一聲,紛紛關心,“唐公子怎麽了?”


    車內立刻傳出唐枕的聲音,“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撞到了車壁。”


    雖然唐枕如此說,但馬上眾人沒有一個信的。


    唐秋驅馬靠近唐憐,低聲道:“唐枕那麽厲害,怎麽竟是個懼內的?他也不怕被人笑話?”


    唐憐瞥他一眼,“你敢笑話他你去。”


    唐秋當即為難,“二哥你這不是為難我麽?誰不知道唐枕他……”


    今日唐枕入殿麵聖,所有人都等著看這人究竟有多少本事,眾目睽睽之下,唐枕正要向皇帝下跪,忽聽到轟隆一聲,皇帝身後屏風塌了,險些嚇得年邁的老皇帝當場駕崩。等移開那扇屏風又換了個地方,唐枕一臉崇拜繼續下跪,雙腿剛剛屈下去還沒落地,隻聽哢嚓一聲,龍椅突然斷了腿,嚇得老皇帝連唿太醫。


    接二連三出了這事,所有人都聯想到唐枕那將星下凡的傳言,等唐枕想向諸位公卿行禮時,有人甚至嚇得躲到柱子後去。


    原本讓唐枕展示一番勇武的計劃也煙消雲散,當時雖然沒人明說,但唐憐唐秋等人誰看不出來,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卿們隻恨不得將唐枕給供起來。


    但唐枕似乎一無所知,也似乎過分耿直,興衝衝要給眾人展示本領,美名其曰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連陛下都說不必了,唐枕反而不幹了,說不展示下本領不好跟朝廷要錢。


    這……這……


    原來安州的紈絝子弟是這樣人嗎?


    然後,大家就眼睜睜看著唐枕一拳頭打穿了石柱,一踏步踩穿了地磚,一筷子紮死天空飛過的小鳥。


    那小鳥哀叫一聲掉進了丞相大人的湯碗裏,宴席上,丞相大人拿著筷子的手都在發顫,一時間四座皆靜,最後隻有陛下哈哈大笑,稱其勇武。


    勇武,的確勇武,勇武得不似個人。


    眾人這才明白傳言並非空穴來風,更不是誇大其實,唐枕難道真是個大有來曆的?


    宴上諸人仿佛都忘了身份忘了矜持,爭相與唐枕攀談交好。


    隻是出乎眾人預料的是,這個唐枕明明也是世家子弟,卻腹中空空言之無物,且張口閉口就是娘子如何,諸公既畏懼他勇武,又鄙夷他懼內,甚至有人當場有人要送他美人,唐枕卻怕得連杯子都摔了……


    迴想起今日宮中見聞,再看唐枕在車內被顧氏欺辱卻不敢反抗,唐憐與唐秋皆滋味難言,不明白唐枕怎麽混到這個地步,明明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顧氏掐死,怎麽會畏之如虎呢?


    這件奇事誰也想不明白。


    似唐氏這樣底蘊深厚延綿數百年的家族,所居宅邸自然是占據最好的地方之一,正對著皇宮其中一扇宮門,因而馬車行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這座居住了唐家幾百口人的宅邸整整占了一條街那麽長,唐枕二人下車時,唐家諸人已經出門相迎了。


    為首的正是唐枕今早才在宮裏見過的唐氏家主唐淮,在他身後還有數名唐家子弟,身旁則是唐夫人鄭氏。


    見到二人迴來,唐淮帶著夫人親切地迎上去,二人看向顧婉婉的目光也充滿慈愛。


    “守仁信裏說你成婚了,我還不信,沒想到竟真有個能治住你的。”


    唐淮身為家主,占嫡又占長,唐枕這一輩的子弟無論出自嫡係還是旁係,都該稱他一聲大伯。婉婉自然也跟著唐枕稱唿,一行人寒暄幾句,唐淮便很是體貼地讓唐憐先帶著他們迴去休息,敘舊明日再來。


    這幾年也見不到一次麵的一家人親熱得仿佛從未分別一般,熱熱鬧鬧地簇擁著唐枕二人入了早就為他們備好的院子。


    而距此不算遙遠的宮中,年邁的皇帝拖著沉重的身子坐在榻上,身旁小幾上擺滿了各種竹簡書籍,還有內侍一頁頁為他翻找,皇後正是在這時候來了。


    一名內侍小聲告訴她,“見了唐公子之後,陛下就一直在翻找宮中收錄的那些求仙問道的書。”


    皇後心知皇帝怕死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也不出聲,而是等皇帝翻得累了,才開口說話。


    “夫君,唐枕他真有來曆?”


    老皇帝這才注意到皇後來了,抬手攙扶著皇後在他身邊坐下,他頷首道:“確實有神異之處。”


    他略講了一番今日殿上所見,盡管皇後已經聽過其中經過,但此時聽皇帝再講述一遍,依然心驚肉跳。


    “這樣危險一個人物。”皇後欲言又止,“但凡他今日想要在殿上殺人,宮中禁衛可攔得住他?”


    老皇帝嗬嗬道:“不必擔心,我看唐枕心性簡單豪爽,不是石嘯王佑之流。你呢?”


    皇後麵色奇異,“這個唐枕的夫人,甚是古怪,她小了唐枕九歲,性子還有些小女娃的天真,不過說她能駕馭住唐枕,倒不似作偽。”至於顧婉婉善寫豔情話本還在大殿上念出來的事,皇後就略過不提了。


    老皇帝沉吟道:“這麽說,唐枕應當不是在做戲。”


    皇後笑道:“顧氏應當就是他的弱點。這些日子,我會常召顧氏進宮……”


    ****


    京都唐氏,夜已漸深,院子裏的燈一盞盞滅了下去,隻剩屋子裏還亮著暖融融的一盞。


    待到京都唐氏所有人都退下,附近隻剩下自己人時,婉婉一直繃著的情緒才緩緩鬆懈下來,她飛揚跋扈的眉眼漸漸柔和,在唐枕關上門後,就立刻拉著他到床頭坐下解他衣裳。


    唐枕忙往窗戶那兒瞅,“等等,窗還沒關呢!”


    婉婉:“我又沒有做不正經的事。”


    唐枕啊了一聲,婉婉這時已經解開他衣裳,摸到他後腰處一塊淤青。


    借著燭光,那塊忽視了一整天的地方已經發青發紫了,周圍還有散落的淤痕。婉婉眼圈當即紅了,“還疼不疼?我今天是不是太用力了?”


    唐枕努力往後瞅,也隻看見了一點點,“沒事,不疼的。”


    婉婉才不信,“你滾下去時不能避開有棱角的地方嗎?”


    唐枕搖頭,“那就不夠真實了。”


    婉婉哼了一聲,找出藥膏在他傷處用力一揉,唐枕啊的叫了一下。


    婉婉故作驚訝,“很疼嗎?我沒用力啊!”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唐枕嬉皮笑臉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疼啊,太疼了,娘子可要憐惜小人?”


    婉婉信他才有鬼,這人一拳頭打石頭上都不疼的。她繼續給他按揉傷口。


    唐枕鬧夠了就將今日殿上發生的都告訴她了。


    婉婉:“你不怕他們會因忌憚生出殺意嗎?”


    唐枕:“忌憚肯定有,殺意倒不至於,畢竟現今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個空有一身力量的老實人。他們隻會想著利用我、鉗製我,沒人會放棄一件厲害的兵器。你放心,他們現在個個都搶著和我交好,巴不得籠絡我呢!”


    婉婉見他得意,也不甘示弱,她說了進入皇後宮中後發生的事,聽得唐枕一愣一愣,“你真當著他們的麵念你那小黃文?”


    婉婉點頭便笑,“剛剛入宮時,皇後還安排一個妃嬪奚落我,然後再裝作好人為我解圍,我可不上當。但又要假裝上當了……”她歎口氣,“演戲好難啊!”


    第75章 有什麽益處


    “演戲好難噢~”


    一大早, 唐憐正陪著唐枕入宮,忽然聽見身邊唐枕來了這麽一句, 那聲音嬌的,險些沒讓他從馬上栽下去。


    唐憐目光詭異,“阿枕,你方才說甚?”


    唐枕迴過神來,眼也不眨道:“二哥,我是說那梨園裏的人要將一出戲唱好,是相當不易。”比方說, 不過短短幾天,婉婉悍婦的名頭就傳遍了京都,唐枕真有些害怕婉婉太過入戲,以後真變成了刁蠻女友,他倒是不要緊, 就怕迴到安州嚇壞了父母和妹妹。“所以演戲唱戲是真的很難, 台上走幾步, 台下十年功啊!”


    雖然唐枕這樣解釋,但唐憐並不相信, 他略一思索, 看向唐枕的目光中不覺透出了幾分憐憫, 覺得他這樣,約莫是被顧氏折磨瘋了。


    哎, 真可憐!


    宮門前大道上空寂無人, 隻遠遠看見立在宮門口的守衛。城中百姓出行是不敢踏上這條道的, 唐憐左右一望,覺著沒人能聽見二人談話,於是道:“阿枕, 雖說你我多年未見,但係出同宗,所以我才敢跟你說這些體己話,那顧氏實在粗蠻無禮,為兄三十年來也從未見過這樣不知禮數不顧體麵的,況她出身微末,如今已配不上你,不如休了她,家族定當為你另聘名門淑女。”


    興衝衝給出提議的唐憐並未注意到唐枕越來越黑的麵色。


    下一刻,一聲慘叫響起,落後數步的唐家隨從就看見自家少主被唐枕一拳頭打下了馬背……


    皇宮之內。


    老皇帝左等右等,沒等到唐枕入宮,不由追問一句,很快就有侍者查到消息進來通稟,說是唐枕在宮門外把唐秋打了,兩人又返迴唐家治傷去了。


    老皇帝一驚,“唐秋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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