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嬤嬤聞言點了點頭,覺得婉婉考慮周到。


    夜間丫鬟仆婦都休息了,婉婉睡不著,從架子床上爬起來。


    她身上隻披著單薄春衫,少□□美的曲線透過紗衣若隱若現,凝脂般的肌膚在月光下仿佛泛著光。


    她隨意拿發帶將披散的頭發綁起,借著月光仔細打量自己的身子。


    皮膚滑滑嫩嫩,兩條腿又直又長,摸摸頭發,黑瀑似的又長又順,以及……婉婉摸了摸胸,被小衣裹住的地方隆起鼓鼓的線條,隻是這麽看著,就覺得柔軟美好……


    “哪裏小了?我明明哪裏都不小。”婉婉鬱悶地走到窗前坐下。


    窗戶打開,一盆黃色小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


    婉婉盯住麵前這盆小花,不自覺細數了關於唐枕的種種不是。


    “你知道嗎?我、我今天很生氣!特別生氣!”手指把那朵小花戳得不住搖晃腦袋,婉婉卻還不滿意,鼓起臉用力吹了一口氣,直把這朵小花吹得顫顫巍巍才罷休,仿佛將它當做了某個總是騙她的壞蛋。


    “我以前一直覺得他真好,比我在話本上看到的磊落君子還要好,今日我才知被他騙了!他不但自大,還自以為是!他憑什麽編內些謊話來騙我?他又不說,怎麽就知道我不會信他呢?嘴上說著為我好,其實就是懶,懶得與我解釋,他一定覺得我也跟其他女子一樣,他把我當做那種沒圓房、沒生嗣子就會要死要活,覺得自己對不起祖宗對不起丈夫的女人。他就是看不起我!”


    婉婉越說越氣,覺得自己都要氣壞了!


    “可我想生嗣子是為了什麽呀?還不是因為娘親的前車之鑒,還不是擔心有人會跟我搶丈夫,如果唐枕就像他說得那樣從一而終,如果唐枕一輩子也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我才不會執著於子嗣……”


    “你知道我看見表哥那封信時心裏在想什麽嗎?我在想,表哥變了,表哥從前明明是個好人,可是離開五年,他不但音訊全無,迴來後還變了個人,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挑撥人家夫妻關係?我以為是表哥在使壞,我那時候多相信唐枕啊,可表哥說的居然是真的!我當時……我當時都不想做個大家閨秀了,我當時就想像書上那些潑婦一樣,我要拿瓷枕狠狠敲唐枕腦袋!”


    “我當時就想,他一直不圓房,一定是因為不喜歡我,我都已經那麽喜歡他了他卻不喜歡我,我……我越想越生氣!”婉婉雙手氣憤地錘桌子,眼睛又轉迴那盆小花上,“你看看,我這麽漂亮,大家多說我是個美人,可是唐枕居然嫌我小……我都不嫌他年紀大,他憑什麽嫌我小?”


    砰的一聲大響!正在抱怨的婉婉嚇了一跳。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這種一點都不閨秀的行為被崔嬤嬤看見了,於是崔嬤嬤驚得連銅盆都摔掉了。而後才想起來這聲音是從身後響起的。


    婉婉僵硬地迴過頭,朦朧月光下,她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對麵窗下,正幽幽看著她。


    “婉婉。”


    張嘴正要喊人的婉婉呆住了,她睜大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終於認出跳窗而入的是唐枕。


    自己方才那番話不知被唐枕聽去了多少,婉婉麵上掛不住,“你來作甚?不是說了讓你別跟來?”


    唐枕靜靜站在那兒,高大的身形山嶽一般,若是從前,一定會讓婉婉害怕不已,可是她認識唐枕這麽久了,如今心頭又懷著一腔怒氣,不但不怕還大聲道:“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唐枕聽了這話沒有開口,卻抬手往後摸去,那個姿勢那個神情,仿佛要從背上拔.出一柄寶劍。


    婉婉驚疑地看著他。


    下一刻,唐枕手中出現了一塊搓衣板,啪的一聲,搓衣板落地的同時,唐枕跪在了上麵。


    婉婉:……


    婉婉貼著牆根站立良久,唐枕依舊一動不動跪在那裏。


    “你在幹嘛?”


    聽到婉婉的話,唐枕似乎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迴答道:“跪搓衣板。”


    他的語氣那麽正經嚴肅,跟他此時此刻的行徑截然不同。


    婉婉愣了愣,“為什麽?”


    唐枕:“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丈夫犯了錯,隻要跪搓衣板,媳婦就會原諒他。”


    婉婉:……


    殿時具是誰?這又是哪裏來的歪理邪說?


    她走近了幾步,看見那塊搓衣板上刻出一條條平行的凹線,邊緣處有些鋒利,這麽跪久了,膝蓋得多疼啊!


    心思轉過,婉婉又猛地搖搖頭,不行,她怎麽能憐惜唐枕呢?是唐枕做錯事,壞的是唐枕!他不但騙她,還嫌棄她小!女孩子怎麽能被人家說小呢?


    疼死他活該!


    心裏這麽想,婉婉嘴上卻道:“你這麽跪著一定很疼吧!快起來,我給你揉揉膝蓋。”


    唐枕麵無表情,“不,媳婦沒有原諒我,我就不能起來。”


    婉婉假笑,“我已經原諒夫君了。”


    唐枕:“不,你沒有。”


    婉婉心裏哼了聲,她已經關心過了,是唐枕自己不起來的,等明天他膝蓋青了腫了可與她無關,公公婆婆也不能因此責備她,畢竟婉婉隻是個受氣小媳婦,婉婉膽小又懦弱,婉婉不敢違背夫君的意思。


    打定主意,婉婉不再管他,自顧往床上一躺,睡覺!


    躺得昏昏沉沉之際,婉婉忽然聽見靜謐夜色裏傳來滴漏滴滴答答的流水聲。


    “一滴,兩滴,三滴……一刻……兩刻……三刻……”


    “唔……”婉婉翻了個身,被朦朧視線中一道黑影嚇了一跳。她清醒過來,這才想起來唐枕跪在屋裏。


    他……一直跪到現在麽?那膝蓋得有多疼呀。


    婉婉有些不忍心了。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這一迴聲音裏帶了幾分真心,“唐枕,你起來吧!”


    唐枕轉過頭來看她,月色不甚明亮,婉婉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見他道:“不,媳婦還沒原諒我。”


    看他這樣,婉婉又有些生氣了。“你、你這樣,是在逼迫我麽?”


    唐枕搖頭,語氣依舊很正經,“沒有。是我自己做錯了事,隻有當我通過努力真正取得你的原諒,我才能站起來。”


    婉婉火了,“可你跪在這兒擺明是在逼我!若你真心想要取得我的原諒,你就該知道跪在這裏根本沒有用!”


    婉婉一個人時還好,一跟唐枕吵起來,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可她控製不住,在自己信任的、親近的人麵前,她總忍不住要掉眼淚。


    聞言,唐枕靜了一會兒,開口道:“那麽,怎樣才能讓你原諒我,你都說罷,怎樣都可以,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憐惜我。”


    婉婉:……


    湧上來的淚意忽然掉了迴去。婉婉眨眨眼,懷疑自己方才聽錯了。


    她細細思量,才發覺今夜的唐枕處處都透著古怪,與平日大不相同。


    她下了床,走到唐枕麵前蹲下,睜大眼睛盯著他仔細看。


    這麽近距離之下,她才看清唐枕的神情與平日裏不太一樣,嗯……有種,有種分外嚴肅的感覺,像個老夫子,而且他的眼神霧蒙蒙的,透出迷離之態……


    婉婉恍然明悟,原來,唐枕醉了!


    “你不是號稱千杯不醉麽?怎麽現在就醉了?”


    唐枕隔了一會兒才認真迴答:“我隻是千杯不醉,不是永遠不醉,當飲酒超過千杯時,我就會醉。但我現在沒醉。”


    婉婉仔細看他神情,篤定道:“騙人,你明明醉了。”


    誰料唐枕突然激動起來,“我沒騙人,我真沒醉,除了圓房那件事,我再沒有騙過你!”


    婉婉被他突然大聲嚇了一跳,隻得應和道:“好,你沒騙人。”


    得到婉婉這句話,唐枕才又安靜下來,並又提出了之前那件事,“說罷,你要我怎樣做才能原諒我。”


    婉婉在心裏偷偷道:我不跟酒鬼一般見識。


    於是說:“那你先起來。”


    “好。”唐枕一下站起身,但他實在跪太久了,猛一起身就踉蹌了一下,婉婉就知道會這樣,還抬起手想要扶他一把,不想唐枕反應極快地站穩了。


    看著這樣乖巧的唐枕,婉婉眼珠子一轉,忽然有了個主意。


    鑒於唐枕已經騙過她,所以他以前說過的話都要打個對折,趁他現在醉酒,婉婉決定再問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手背在身後問,“你覺得婉婉好看嗎?”


    唐枕靜默了一會兒,就在婉婉以為他清醒著是在裝糊塗時,他開口了。


    “啊~~婉婉~~我的婉婉~~美麗又可愛~~聰明又善良~~人間第一小仙女~~花兒見了都盛開~~”


    婉婉呆了呆,她沒想到唐枕會這樣誇,更沒想到唐枕居然會唱出來,雖然曲調怪異從未聽過,可他的確是唱了出來。


    “噓!”婉婉手指豎在唇邊,“小聲些,你想要吵醒嬤嬤她們嗎?”


    唐枕噢了一聲,放低了聲音,但他仍在唱,聲音斷斷續續,不甚好聽。可婉婉卻聽得心花怒放,她背著手,像個檢閱學生的夫子那樣來迴踱步,聽著聽著還忍不住得意地踮起腳尖轉了兩圈。


    長長的發帶與水綠色的春衫袖擺飛旋了兩圈,少女快活得像突然摘到了星子。


    “好啦,我聽夠了。”婉婉含蓄開口。


    唐枕這才停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垂直貼在身側,模樣乖巧得不得了。


    婉婉拉下嘴角的笑,開始了第二個問題,“唐枕,你中意婉婉嗎?”


    唐枕照舊遲了一迴兒才反應過來,然後他又唱了起來,“啊啊~~莎莉哇莎莉哇~~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是那深深的山泉~~是那圓圓的月亮……甜甜地把你放在心上~~”


    他沒有說任何一個與“中意”相近的詞,婉婉更不知道這首在異世界名為《天竺少女》的歌裏含著怎樣炙熱的愛意,可是婉婉已經從他熱情活潑的歌聲裏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掩嘴偷偷笑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在屋子裏蹦蹦跳跳起來,活潑得像迴到了小時候。


    “看在你這麽誠實的份上,我就稍稍原諒你一點點。”她比了尾指第一個指節,想了想,又比了兩個指節。


    唐枕一本正經:“謝謝。”


    婉婉抬頭看他,麵上笑靨如花,“那我問你第三個問題,你也要如實迴答。你當真沒有碰過任何女人嗎?你說你是處子,是真的嗎?”


    唐枕:“都是真的。”


    婉婉真心疑惑,“為什麽?我聽人說男子都是好色的,我爹那樣一妻一妾還有好幾個通房的,都能被人稱一句潔身自好,為什麽你能這樣克製?”


    唐枕表情嚴肅,宛如在戰場上宣誓為國為民,“我師父說過,做人要潔身自好,禁欲守身,無論男女都一樣,否則人與禽獸有何區別?我師父就是那樣正直的一個人,我要像我師父看齊,而且我們習武練的都是童子功,太早泄了精元對功法有害無利。”


    婉婉聽不太明白,她好奇,“你師父是誰?”


    唐枕:“華夏武術協會會長廖愛國。”


    婉婉聽不太明白,心裏猜測應當是一位正人君子。她心裏的好奇愈來愈多,接著問:“那你呢?你以前總去花樓,我聽說那些花娘大多貌美,你見到他們時,難道沒有意動嗎?”


    “有。”唐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抬起了頭,正直且自信道:“但那是人體的正常反應,每個人都會有的,我不以為恥,但也不會縱容,除非是真心中意,否則我一定不會越線。”


    婉婉剛剛蹙起的秀眉很快又鬆開,她快樂地蹦跳了一下,就聽唐枕接著道:“而且亂搞會生病,皇帝去逛青樓都會得花柳病死去,我不覺得自己的運氣能比皇帝更好。”


    婉婉睜大眼睛,“哪個皇帝得了花柳病?”


    唐枕:“……我忘了。”


    婉婉覺得這一定是唐枕從哪些瞎編的野史裏看到的,否則她怎麽從不知道曆史上有哪位皇帝是這種不體麵的死法?


    婉婉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真的嫌婉婉小嗎?如果婉婉現在十八歲,你會要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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