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7-13,4:00pm

    “吳尚,吳尚,壽星,醒醒。”

    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臉,吳尚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靠牆坐在地上,青年半蹲著,正盯著他看。

    “終於醒了,睡神。”青年看他有了意識,站起了身,拉了把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兩個水桶就放在腳邊。

    吳尚站起了身,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在店裏,那些吃飽喝足的野貓們還沒有走,它們一個一個臥在凳子上,桌子上,優哉遊哉地舔著毛。

    這是兇案現場?噢,我在hell!

    “我死了嗎?這是地獄是嗎?”

    “沒有。“青年搖搖頭,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抱歉,這還是人間。你剛斷片了。”

    哦,暈過去了。吳尚感覺自己手上粘了什麽,下意識伸出雙手,低頭看了看。

    wtf!這是什麽?吳尚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紅,都幹了。

    “你剛斷片的時候。所有占血的兇器我都讓你過了一遍手。”

    青年說著,拎起了腳邊的一個水桶,衝著吳尚就潑了過來。事發突然,吳尚根本沒想到躲,被潑了一身,一股子血腥味撲麵而來。青年看了看效果,滿意地點了點頭。

    “吳尚,事情是這樣的,你繼父我對著脖子直接來的,人血壓很大的,動脈血用噴形容是最合適的,我就是動作再快,也是躲不開的,你現在要是報警,這案子我肯定認了。我給你說,血液凝固很快的,你看我現在身上血跡都幹了。但是即便這樣血噴的情況,身體裏髒器還是有殘存血的,這批血液打出來,加水稀釋,再點天然抗凝劑,保持這種流動狀態一個小時還是湊合的。你們家店裏榨汁機真心不錯。”

    青年拎起了另外一個桶,走到吳尚跟前。

    “剛那桶那大人的,這桶是那孩子的。”青年笑著說道,“吳尚,來吧,跟我共進退好不好?”

    “嗬嗬。”吳尚苦笑了一下,問道,“我有的選嗎?”

    “沒有。”青年笑著說道。

    “你殺了我多好。”

    “殺花季美少年不符合我的美學。”

    “你這樣就是在折磨我。”

    “折磨人是我的樂趣。”

    “好。”吳尚無力地點了幾下頭,“我跟你共進退。”

    青年心滿意足,他左臂換著吳尚的脖子,輕輕地親了一下吳尚的左臉。

    “人生愉悅,共犯。”

    青年抓起桶邊,將水桶舉過頭頂,紅色的水流就在兩人上方傾瀉而出。

    血瀑之下,吳尚心如死灰,他緊緊得抱住青年,將頭放在青年肩膀上,小聲啜泣。

    吳尚清楚的知道自己懷中所抱是魔鬼,即便如此,他也必須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這個人身上了。

    自己的人生不能在此時結束!絕對不能!

    就算偏離了正途,就算上了斜路,也得活著!活著還有糾正的可能,死了就完了。

    “怎麽哭了?別哭了。”

    “哥,我害怕了,咱們逃不出去怎麽辦?”

    吳尚鬆開青年,右手抹去眼淚。

    “放心,有我呢,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咱們不用逃,咱們還得在這生活呢,你還得複讀考大學呢,不是嗎?”

    青年轉身往殘存的屍體那走去。

    “啊?”吳尚有點懵。

    “來,跟我過來。”

    青年招唿他過去,吳尚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沒動,青年有點急了,轉過身,拉吳尚走了過來。

    他的手碰到吳尚的瞬間,吳尚打了個激靈。這手真的太冰冷了,這是夏天啊,這手感覺就像跟剛從冰窟裏取出來的一樣。

    “吳尚,別傻著,裏麵的我都弄完了,拿刀斷手斷腳,切小點,扔冰櫃裏。先藏起來,晚上迴來弄。”

    “不現在弄?”

    “你傻啊,你們家飯店中午開門,下午歇業,特別今天周日,熱心鄰居街坊敲門怎麽辦?這滿地紅,你一天又收拾不完。越是想藏越是藏不住,真想掩蓋一件事,就應該包裝好放陽光底下。“

    “什麽意思?”

    “先幹活。”

    “嗯。”吳尚看著冰冷的兩人,並沒有多少悲傷,他就學著青年的樣子,開始切塊。

    吳尚不憐憫兩人,倒不是因為感情不好,不過是不想浪費那個時間。死究竟意味著什麽,吳尚很明白。

    死就是無,就是什麽都不剩。錢財歸他人,權貴移別家。流放百世,萬古長青都是虛名,都死了能得什麽利益?說到底都是為了活著的人。所謂的留在他人心中,別人的記憶裏都是騙人的鬼話。

    人真的很健忘,太健忘了。從來記得的是情,是事,不是人。就像自己無比懷念父母,每次想起來都難過的要死,但難過最多的其實是自己孤身一人這件事。是自己對他們的感情,他們對自己的愛讓自己懷念他們,想起來難過。自己跟父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一生都不會忘記。但是沒那一張張照片,他根本記不清父親的臉。

    雖然殘酷,但這是事實。人一旦意識到了失去,就會開始遺忘,然後往前走,這是為了讓自己活得好。親情這個深坑,人都能走出來,其他的感情,更是脆弱的不行。感傷過往,說到底是情讓自己感傷,這跟這段感情裏的那的人,其實關係不大。

    死了就是結束,冷了就是冷了。

    兩個人處理的速度極快,40分鍾左右,屍塊就全部轉移到了廚房裏的冰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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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尚長出一口氣,轉身去拿拖把,準備清理地麵。等他把拖把拿出來的時候,他傻眼了。

    青年已經把門打開了,血淋淋的現場就這樣暴露在了晴天白日之下。

    我x!他抽什麽瘋!吳尚傻在了原地。

    青年也沒管吳尚,他直接拉了張桌子,放在店門正中央,抱著他的愛貓“紅胡子”,盤腿坐在桌子上。已經快五點了,街道上人流量不小了,路人紛紛側目,有的甚至停下來準備看“熱鬧”了。

    這新鮮可不常見。

    青年就那麽微笑著坐著,時不時給大家打著招唿。

    吳尚也顧不得身上穿的是什麽了,他走到到店門口,問道青年。

    “你幹嘛呢?”

    “吳尚,把擴音喇叭拿過來,還有你帶著牌子過來。”

    青年轉過臉,指著桌子上那個用來寫店裏打折特色小菜的白板,對吳尚說道。

    吳尚拿起白板一看,上麵字已經寫好了。一個大大的“殺“字上麵打了個叉,還有一個巨大的黑體no在上麵。

    吳尚拿著白板和擴音器戰戰兢兢的走出了店門,站在了店門口。

    “吳尚,你就站在那,拿著牌子。”

    吳尚心裏超級沒底,他剛想要拿牌子擋著臉,青年就製止了。

    “別擋著臉,你擋著就看不到我了。相信我!“

    青年朝吳尚笑了,自信滿滿。吳尚瞬間無所畏懼,他腦中浮現起了不知道哪本書上的話。

    那惡魔踏著夕陽而來,披著美人的皮,穿著聖人的衣,掛著天使的笑,王庭從此沉淪。

    吳尚看著這些逐漸聚起來的人群,苦笑了一下,這些人要跟自己一樣,被愚弄了。

    “到5點了嗎?”

    “到了。”

    “it/is/a/showtime!”

    青年站了起來,放下自己的愛貓,對著擴音器開始了他誇張而又瘋狂的表演。

    “我,是一個謀殺犯;我,是一個殺手。我殺了我自己。”青年停頓了一下,加了重音。

    “我要殺盡世間一切。

    我們,人類,都是殺人犯;

    我們,人類,都是兇手。”

    青年跳下桌子,指著店內那血淋淋的現場。

    “看,這就是我們的食材。

    我們,吃的是鮮血。

    吃的是活著的生命。

    聽,自然母親在為自己的子女哭泣。

    為我們屠戮的那些生靈,

    為我們這些愚蠢的人類。

    這世間的所有都是她的饋贈,都是她的子女。

    我們人類為什麽要殘害他們?

    為什麽殘害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姐妹?”

    青年說著,眼淚落下。吳尚傻眼了,眼淚原來這麽廉價的啊。

    “紅胡子”此時已經重新迴到了店中,他就像聽懂了一樣,帶著剩下的野貓們叫了幾聲,渲染的氣氛更加悲涼了。

    青年還在繼續。

    “僅僅是為了飽腹?

    僅僅是為了飽腹嗎?

    人類,為何如此愚蠢?

    哈哈哈哈哈……”

    青年狂笑不止。

    “shame,shame,shame!

    人類,是有罪的!

    人類,該被問罪!

    停手吧,停下來吧,

    停止殺戮吧,趁現在不晚。

    愛護我們的環境吧,

    愛護我們的地球母親吧。“

    青年明顯是沒有過癮,又換成英文,重頭又來了一遍。

    “i/am/a/murder……”

    吳尚就站在那靜靜地看著,搖頭歎息。

    掩蓋誇張事件的方法就是做出更誇張的事件,讓周圍的人自己去合理化一切。

    青年就這樣拿不著調,不常規的行為,埋藏了一個兇案現場。

    誰會相信,一個殺人犯會光天化日之下,穿著血衣,讓大家圍觀自己呢?

    他承認自己是殺人犯,有人信嗎?

    沒有,大家眼裏這就是一個瘋癲的“藝術家”在做街頭演講。

    大膽而又瘋狂!

    “now/i/stand/here,give/a/warning/to/the/humans.”

    “stop/it!or/i/will/kill/everyone.”

    青年鞠躬。

    “謝謝!”

    眾人鼓掌,甚至有人直接投硬幣到了店裏。

    “感謝,謝謝。收工了,大家散了吧。”

    青年笑著揮手,送走來客。

    眾人離去,吳尚放下白板,他注意到有一個人還沒有離去,他忍不住抬頭打量了一下。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吳尚一下就注意到了女人的眼睛,幹淨透徹,跟青年的一樣。他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她是很漂亮,但非絕色,也就是個7分以上不到8分的美女,但是給人的感覺異常溫暖,夏日那灼熱的陽光路過她身邊就沒了棱角。青年也注意到了她,他抬頭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就呆住了。

    “天使來了。”青年喃喃自語。

    吳尚看著青年那個近乎癡傻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個女人,一臉懵。

    “你好,我叫楊芸菲,是名醫生。”那女人笑著看著青年,伸出了手。

    “您好。”青年伸手握住她的半手,握手完畢之後,想抽迴來的時候,發現不行了。

    楊醫生死死的鉗住了青年的手。

    “我來通知你們,你們被捕了。”

    啊?吳尚有點懵,楊醫生在說什麽。

    就在此時,一兩白色的麵包車停到了店前,車上下來了二男一女,手裏拎著籠子。

    “跑!”

    青年這一聲用了全力,眾貓聞風而動,可惜已經晚了,紛紛落網。青年的愛貓“紅胡子”更是首當其衝。

    楊醫生笑看對吳尚解釋了。

    “我是個獸醫,在隔壁那條街上新開了家寵物醫院,這附近的野貓都要打一遍針。”說罷,鬆開青年的手,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青年的頭。

    “好孩子,做的好,把他們都聚在一起了。”楊醫生轉頭問吳尚。“你叫什麽名字?”

    “吳尚。”

    “吳尚,沒事領你家貓常來我這坐坐。”說罷,楊醫生就拎著一個籠子,上車離去了。

    青年一臉哀怨,目送她離去。

    “哥,楊醫生會待它們好的。”

    “嗯,我知道。”

    青年恢複到了以往的神情,一把摟過吳尚,小聲說了一句。

    “共犯,咱們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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