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記對挑破有印象的時候,是我吃的第一次燉爛麵。


    在我的記憶力,她是一個健壯的老人,隻是眼神中的哀傷我至今也沒有理解。


    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太婆小時候家裏也有三個姐弟,一個是大姐也就是太婆,一個是妹妹也就是我的太姨婆,還有一個弟弟好像從我父親去世前就已經沒了。


    那個時候還在抗戰,某軍戰敗後駐紮在我太婆當時的家裏,那個時候太太公還健在,他是一個種瓜田的老人。


    關於他的笑話有很多,他也算傻子界的傳奇了。


    日軍來我的家鄉掃蕩,駐紮在太婆家的軍隊對當地進行了設防,準備接受一場硬仗。


    那個時候太婆的弟弟還小,在日軍掃蕩之際趁太太公不注意的時候,那個弟弟就跑去了外麵,想著去看槍戰。


    他剛出門,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胸膛,就這樣換緩緩的倒下了,血泊把他的皮膚染成了紅色,直到日軍撤退的時候家裏人才發現他躺在了那裏。


    就這樣家裏唯一的男丁沒了。


    我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太公編給我聽的,還是確確實實的真事兒。


    父親剛剛吃完早飯,騎著他的小自行車就上班了,整個工廠裏穿著西裝上班的也隻有他了。


    廠裏很多人都在議論母親是不是看上他的錢了,有個修理工一直對她獻殷勤,但她卻頻頻和父親出入,甚至下班後還一起吃飯。


    這樣的人我們統稱為長舌婦吧。


    長舌婦一號是那家廠裏和母親坐著同樣工作的中年婦女,她的丈夫是一個木匠,家裏很清貧。她見著母親年輕,而且對工作很認真,廠裏好像更看中母親,而不是又著幾年經驗的她。嫉妒往往是這些長舌婦侃侃而談的原因。


    母親卻沒有去在意這些言語,因為自己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姑娘,就算在意又能怎樣呢,不如當做沒聽見,至少這樣心裏能舒服。


    父親卻對這些話很在意,他從門衛那裏聽到是長舌婦一號在背後嚼舌頭,拿了根鋼管就去了她工作的地方,他們在一個車間,當然母親也同她在一個車間。


    看見父親氣勢洶洶的拿了根鋼管就走到了旁邊的機器上。


    “那個長著大嘴的臭娘們你就我滾出來。”


    那個長舌婦一號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婦人見著父親兇狠的樣子也毫不退縮。


    “怎麽著,你個小毛孩子還想在老娘這逞能是不是?”


    “你丈夫不會管你,我就替他好好修理修理你這張嘴。”


    母親聽見了這些話才明白原來父親是為了他才這樣做的。


    一旁的修理工在母親的耳畔呢喃了這麽一句話:


    “你看看這個男的,就知道動粗手,這種男人就是不靠譜。”


    張樺當時就不樂意了,一邊向父親走去一邊迴答:


    “不像有些孬種,連動手都不敢,還虧他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聽到這些話會羞愧,聽到了這些,他也明白了自己在母親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形象,默默的離開了車間到外麵抽煙去了。


    眼看著父親就要動手打這個長舌婦,母親抓住了棍子。


    “這些事情你沒有必要去計較,有些嘴大的人總有一天會被她這張嘴害死。”


    說到這裏,母親看了一眼對麵的婦人,拉著父親迴他的崗位上班去了。


    父親知道張樺不想繼續追究,那自己再去找事就有點自作多情了,隻勸了一句不要在和那個婦人打交道就氣憤的上班去了。


    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到底哪裏不尋常也隻有太婆自己一個人知道,她一早就坐在門口拿了一疊黃紙在折元寶。


    太公知道每年這一天她都會這樣,而且太姨婆這天也會晚點陪著她一起折。


    兩個人忙活了一上午,折了兩摞元寶。就去廚房生火做菜了,但是今天做的菜不是給人吃的。


    白燒豆腐,紅燒魚,豆腐絲炒青菜,豆渣餅,還有一壺溫花雕。


    她們每天總是會拿著這些東西到她們的老家去祭祖,但是到底祭拜誰她們從來沒有說過。


    騎著三輪車慢慢的來到了蔣家村,祖宅早就已經破舊不堪,自從兩個人都嫁出去以後,這個家就荒廢了。


    在一張小凳子上擺好這些酒菜,就拿了一些石灰在地上畫了一個圈,把疊好的黃紙都倒在這個圈裏。


    姨婆掏出了火柴點燃了這些元寶。


    兩個人都齊齊的跪在地上,仿佛在叩拜一些奇異的神靈。


    過了一會兒,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站了起來。


    站起來以後,一直站在凳子旁邊,嘴裏小聲地說著吃吧吃吧。


    仿佛吃這些飯菜的人很慢,他們一直站了兩個多小時才收拾東西走人。


    在關門的一瞬間,空氣中仿佛飄來了一陣聲音,似有似無。


    “阿姐~”


    這兩個人確實是聽到了,但是還是關上了門,各自迴了家,迴家的時候臉色都十分凝重。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飯店了,她按照習慣使喚來奶奶做飯,準備迎接爺爺太公和父親迴來吃飯,這三個男人,一個出去賭錢了,一個出去遛彎了,一個說是上班實際上去玩的。


    但是身為女人,身為母親,身為妻子,為他們料理好家務是他們應盡的責任。或者說她們像囚犯們每天被逼著去做這些事情,如果不做將會被狠狠的打罵。


    徐家的女人,不是個個都已經習慣了麽。


    父親依舊是吹著口哨迴來的,爺爺迴來的時候帶了條曬幹的魚,說是隔壁村的某個人輸了錢用這個抵債了,而太公則拎著他心愛的小年慢慢悠悠的走了迴來。


    三個男人,三代人,可是看著卻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般相似。


    一家人吃完飯,爺爺出去賭了,父親迴房思春了,奶奶依舊坐在門口看著漆黑的天空,太公和太婆則洗了腳上床用廣播機聽了會兒黃梅戲就睡覺了。


    太公很快就打鼾了,而太婆則遲遲不能睡著,而幾裏外的太姨婆也是如此。


    他們的耳邊一直傳來,一陣陣充滿哀怨,充滿著仇恨的: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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