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通天的大火……


    那蛻變於物質界城市的縮影,此刻在通紅的火焰下顫抖著。


    那些充斥著惡毒與詛咒的惡魔,此刻也恍若倉惶逃難的鼠群。


    在發現了幸存者後,也仿佛失卻了往日嗜血的本能般。


    甚至連予以些許目光的停滯都沒有,便繞過他們瘋狂地朝著背離那恐怖身影的區域逃去。


    “……我現在確定,祂確實不是來拯救我們的了。”


    看著那些哪怕隻是其中一隻,便足夠令他們驚駭不已的惡魔。


    人群中,有人如是說道。


    沒有人迴複他,他們現在也尾隨著那些惡魔。


    他們身後的聚集地,更多的是考慮安全與資源的均衡。


    在這樣宛如神話中終焉末日般恢弘的災厄麵前,那些龐雜的考慮都已然無足輕重。


    現在,他們需要撤離到最終的避難所:


    那是位於這座城市西邊的一座核避難所。


    那裏的物資頗為貧乏,但此刻至少或有一線生機。


    隻要不是身處核心打擊區域,應當還是有幸存的可能……


    大地在搖晃,行走都變得異常困難。


    好在此刻的幸存者,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都在某些層麵上脫離了尋常人類的範疇。


    那扭曲而邪惡的力量,占據了所有的空間。


    長期的腐蝕,日積月累下來,最終會在物質形態上有所轉變。


    因此,這些幸存者勉強支撐了下來。


    孱弱而行動緩慢的,在這樣的世界裏,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可隨著那宏偉身影的愈發逼近,大地的顫抖也隨之變得愈發劇烈。


    甚至對方尚未發起之前他們所遠遠觀望的、幾乎足以瞬間抹平一座城市的攻勢。


    那不堪重負的大地,也已然無法維係之前穩定的結構。


    城市在陷落……


    通紅的火幕驅散了那仿佛永恆縈繞的霧氣。


    晦暗與邪惡,在更為狂暴的力量之下,顯得如此蒼白而單薄。


    有人忍受不住那巨大的壓力,放棄了掙紮。


    匍匐在破碎的大地上,朝著那此刻難以一窺全貌的宏偉虛影祈禱著,仍由那建築坍塌的飛濺物砸在他的軀體上。


    先行者迴過頭一把抓住了他,也沒說什麽,隻是將他宛如貨物扛在肩上。


    這自然不是多麽令人舒適的姿勢。


    但即便是這般的待遇,也隻是一時的。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先行者也隻能舍棄他。


    在有所餘力的情況下予以其他幸存者以救助,是殘餘在當前這些人類中為數不多的道德之光。


    執著於更為苛刻的要求,能夠活到現在的,大抵不會出現在這裏。


    但即便所有人拚盡全力的奔逃,在這樣的惡劣的環境之下,仍然前行緩慢。


    而那足以遮蔽日光的宏偉陰影,卻仿佛愈發深邃。


    忽然,大地之上的躁動寧靜了些許。


    那搖曳得仿佛要蕩出地平線的街道,終於頗為難得地恢複了片刻的平靜。


    他們甚至能夠聽到,遠處某些建築坍塌發出的聲響。


    無形的壓力,化作盤繞在脖頸間的毒蛇。


    恍惚間,周圍的氣溫都似乎增高了些許。


    某種難以訴說的燥熱,開始在空氣中喧躁。


    而作為有著相關特質的先行者,更加能夠感覺到那股充斥著無盡毀滅與殺戮的注視。


    無需迴頭,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敢迴頭,大家都仿佛深夜中陡然被強光罩住的青蛙,瞬間僵硬在那裏。


    或許隻是尋常的凡物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下反而要更加自如一些。


    在沒有發生目光交匯的情況下,其遲鈍的感知和周圍過於複雜的訊息,能夠讓他們忽略掉那些超出他們理解和應對範疇的危險。


    先行者硬著頭皮緩緩轉過頭。


    躲避與裝死,在這樣的存在麵前不能起到什麽作用。


    而人類,哪怕是血脈不再純正的人類,也應當有他堅硬的地方。


    那是比起匱乏的資源,更能讓他們在這漫漫黑夜中熬得更久的支柱……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變得極為漫長。


    先行者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頸椎在他僵硬動作下咯吱作響的聲音。


    但一切終有其盡頭:


    在視域隨著頭顱的轉動而發生變化後,先行者看到了那停駐在不遠處被火光所環衛的兩座“大山”……


    他順著“大山”努力地抬起頭,卻隻能看到在一片火幕下的深邃虛影……


    但先行者是如此切實地感覺到,祂在看著他們……


    那帶著幾乎具備實質性溫度的凝視,是如此的清晰而令人顫栗。


    先行者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也許,並不存在所謂的神隻。


    可對這樣的存在來說,祂於他們,又和神隻有什麽區別?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們的軀骸,看向那充斥或光明或汙穢的內在。


    勇氣或意誌,在此刻似乎毫無用武之地。


    先行者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思想正在一點點變得停滯和遲鈍,仿佛下一瞬間,他就將化為那些一如死物般的血肉雕像。


    但最終,在物質世界實際並不算多嗎漫長的凝視之後,對方徑直離開了。


    卻不再是如同之前的行走,而是裹著一團足以吞沒塵世的血雲。


    沒有帶來如期的毀滅,也沒有帶來奢求的救贖。


    祂就這樣離開,仿佛毫不在意他們所遭受和經曆的一切。


    先行者僵硬在原地許久。


    在有人覺得他大抵是死了的時候,先行者才從那樣的顫栗中脫離出來。


    因為他那賴以生存的特質,他得以窺見了更多恐怖的景象。


    這絕不是一位多麽仁善的存在……


    在那足以淹沒凡物心智的幻象中,先行者看到了太多的毀滅和殺戮。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在予以了他們明顯的關注之後,又放過了他們。


    是因為他們過於微不足道?


    或是因為他們人類的血脈?


    又或是因為其他什麽旁的原因?


    先行者不知道。


    但他永遠都無法忘卻那樣的畫麵。


    它仿佛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中一般,隻需意識的輕微波動,便能那般清晰地浮現。


    他們活了下來……


    但按照先行者所窺見的破碎景象來看,那些家夥,大概是活不了了。


    它們的結局如何,先行者已然有所預料。


    這或將能夠讓他們得以喘息……


    而與此同時,多元宇宙的某個位麵


    看著被詛咒折磨得不成模樣的羽人,長相猙獰的惡咒裁決者咧開正不斷滴落著腐蝕毒液的開裂下顎:


    “又在祈禱了嗎?”


    “你的神管不了這裏!沒有什麽光明能夠壓製腐爛的黑暗!”


    “為你的魯莽享受恆久的折磨吧!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羽人並沒有迴應,它已然失卻了一隻眼眸的眼眶,空洞地望著外麵腐爛的天空。


    它看不見恆星的光芒,隻能看到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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