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種被辜廷看穿的感覺,隻能輕輕撓臉頰,說:“怪了,你怎麽這麽懂……”


    辜廷抿了抿唇角,說:“還想學麽?”


    蘇芝芝眼前一亮:“想!”


    她體會到好好利用這身力氣的好處,接下來幾日,辜廷也盡心盡力教導她,好在她過去經常翻.牆所以手腳靈活,學起來並不難。


    辜廷指著她的腳腕:“用這裏,能絆倒人。”


    他想到那日遇到的胡人,便又說:“如果你哪日再被人拿刀威脅,如果遇不到時機把他翻過肩,可以試著折下他的手,用手肘捅他肚子,再把他翻過肩。”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蘇芝芝,學著那日胡人的模樣,假裝手裏拿刀。


    “試試看。”


    他的氣息噴在蘇芝芝耳側,蘇芝芝覺得耳根有一點點麻,鼻尖有一股說不清楚的冷冽氣息。


    好近。


    她輕輕一咽,瞬間發力,將辜廷扛過肩頭,一摔!


    “嘭”地,辜廷摔倒在地,從喉間發出“唔”的聲音,蘇芝芝都覺得自己用力太大,忙走過去,問:“你沒事吧?”


    辜廷仰躺在沙地,不知道為何,他忽的彎起眉眼,平日裏的冷清,就像偽裝的霧氣一般散去,這一刻,才是真正的他。


    他笑起來,雖然聲音不大,但能看出他滿心的歡喜。


    蘇芝芝本應該懷疑他是不是摔壞腦子,怎麽躺在地上笑呢,然而一看到這樣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舒展眉頭。


    她坐下來,跟著笑起來,隨口說:“你說,我們前世是不是認識啊?”


    後麵還有一句,她沒說出來——不然,為什麽從第一麵開始,就會有種隱隱熟悉的感覺?


    其實一開始,因為這種隱秘的熟悉感,所以她並不待見辜廷的,也不知道為什麽。


    而辜廷抬頭看著天。


    刺目的陽光讓他眯起眼睛,長睫在下眼瞼投下模糊的陰影,過了許久,他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好像在迴應她,確實如此。


    是多少次的錯過,才有今日?


    他也記不清了。


    ***


    十一月,蘇芝芝迴涼州城時,身邊多了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姑娘。


    老婦人是柔娘的母親,姑娘就是辜廷找到的那個丫鬟,兩人往蘇家一去,事實就明了了。


    大伯母雖然強勢,但不可能讓女兒受這種委屈,本來快要交換庚帖的兩戶人家,立刻停止走禮。


    蘇家借此告一迴禦狀,直把安寧侯府藏著掖著的醜事大告天下,引起皇帝震怒,安寧侯被削了爵位。


    “這下是再不用擔心會不會嫁去京城,京城哪個勳貴敢娶咱。”


    蘇芝芝心情很不錯,這麽說著,蘇靈靈卻怕連累她:“我是不想去京城,可是你呢?”


    蘇芝芝奇怪:“我什麽我?”


    蘇靈靈也打聽過了,說:“你和辜小將軍啊!”


    蘇芝芝跳起來:“我和他?我和他怎麽了?”


    蘇靈靈不說話,隻眼神示意著,蘇芝芝可受不了:“沒有的事,姐是從哪聽來的傳聞?”


    蘇靈靈說:“我母親說,二叔挺看好辜小將軍的,但是辜小將軍受聖上重用,可能會留在京城吧,你真會嫁過去麽?”


    蘇芝芝煩惱得直薅頭發,低聲說,“不是這樣……”


    蘇靈靈不知道的是,辜廷也迴涼州,不知道他怎麽和皇帝說的,總之,皇帝放他迴涼州,還給了更多權利,現在所有人都說他急流勇退,高看他幾分。


    現在,他還是任於涼州軍,幾乎與蘇平和大伯平起平坐。


    總之,不管辜廷是在京城,還是在涼州,蘇芝芝都沒想過考慮他。


    蘇芝芝也覺得自己奇怪,辜廷沒什麽缺點,而且還幫了自己好幾次,長得又那般對自己胃口,但她心中,怎麽好像就……不夠樂意。


    她也說不明白。


    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了年關,一開年,有情報說,北地胡人所居之地,已然三月沒下過雨,旱情漸生,牛羊吃不上草。


    一般這個時候,胡人就又把主意打到本朝。


    於是這陣子,蘇平嚴陣以待,涼州城內有一種緊張的氛圍。


    沒半個月,涼州和胡人果然打起來了!


    這次,胡人破釜沉舟,為擄奪更多資源,並非之前的小打小鬧,竟集結二十萬的兵馬,要拿下涼州,看來目的是兵指素有天下糧倉之稱的滄州。


    戰況有勝有敗,但到四月時,便聽說左翼軍被胡人包圍。


    張氏雖然不迷信,但到這時候,也會上一炷香,低聲祈禱:“願我軍大捷,夫君早日歸來,將士平安,百姓……”


    蘇芝芝立在一旁,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她一閉上眼睛,就想起辜廷。


    她記得,他任職於左翼軍,目前最危險的那支涼州兵,或許一個不慎,會全部交代在邊境之外。


    一想到這個可能,蘇芝芝心裏就有點慌,但是,辜廷黑黢黢的眼眸驟然在她腦海中浮現,有一種異常的可靠感,也漸漸安撫她心中的擔憂。


    沒錯,辜廷那麽厲害,不會出事的,蘇芝芝想。


    但是,如果他真的出事的話……蘇芝芝睜開眼睛,看著麵前菩薩的畫像,心裏空落落的。


    擔憂這種情緒,便是如此反複。


    又過一月,仍不見戰況收停,今年的端午,整個涼州城就安靜許多,沒有賽龍舟,家家戶戶都在念叨著上戰場的兒郎,盼他們早日凱旋。


    這日夜裏,蘇芝芝有些睡不著,推窗望月。


    突然,她聽到一點很小的動靜,往日裏她隻當是老鼠或者貓兒,但今日不知為何,就是覺得不同尋常。


    她走出走廊,仔細一看,地上掉了一盞燈籠,是巡夜的小廝的燈籠。


    蘇芝芝心裏忽然不安。


    她忙去找張氏,便見幾個高大的男人正悄悄潛伏在府中,那身形外貌,就是胡人,他們有的拿著短刀,已然染過血!


    蘇芝芝當機立斷,大喊:“著火啦著火啦!”


    聽到這動靜,幾個大漢忙要翻.牆而出,但府中侍衛都警戒起來,也立刻發現那幾人。


    侍衛與胡人打了起來,蘇芝芝跑進張氏的院子,看到一直疼愛她的大丫鬟倒在血泊中。


    蘇芝芝探了探她的鼻息,猛地攥住手。


    來不及傷感,她推進張氏的門,便看張氏被一個胡人劫持,她手臂受了傷,正在流血。


    張氏也是將門出身,臨危不懼,但她發現蘇芝芝,目眥欲裂:“你怎麽過來了!”


    胡人大喜,操著一口不夠純正的漢語:“你就是蘇平的女兒?”


    蘇芝芝說:“我是。”


    這次胡人準備劫持張氏和蘇芝芝,一起拿來要寫蘇平,但隻找到張氏,覺得還不夠,沒想到蘇芝芝自己送上門來,這胡人很興奮。


    蘇芝芝咬著嘴唇:“你放開我娘,我跟你走。”


    張氏驚得臉色都白了:“你在說什麽傻話,還不快跑?”


    蘇芝芝盯著那胡人,談判:“我爹在外頭還養了七房小妾,他根本就無所謂主母,你現在可以放了她,我就站這給你抓,你要是不放開,我就跑了。”


    或許是她神色太過冷靜,這胡人居然有點被忽悠,但一想,又覺得不對:“蘇平哪來的七房小妾!”


    張氏也著急:“就是,夫君從沒納妾,他哪來的小妾?你挾持我一個人就夠了!芝芝,快跑啊!”後麵那句是對蘇芝芝吼的。


    胡人本來不信,但張氏這句話,迎合著他的猜疑,反而讓他更疑,說不定這張氏真沒那麽重要,真帶走她,蘇平也會不為所動,但蘇平對親生骨肉會不一樣。


    胡人當即放開張氏,朝蘇芝芝撲過去。


    張氏喊:“不!”


    而胡人的刀已經架在蘇芝芝脖頸上。


    這一刻,蘇芝芝想起辜廷。


    當日他教她防身術時,也是靠得這麽近,那時候她除了有點不自在,好像還有一種別的細微的感覺。


    明明是最危急的關頭,卻會想到辜廷。


    或許是想到他,能夠令人安心。


    蘇芝芝手肘猛地往後一頂,耳畔傳來身後人肋骨斷裂的“哢”的一聲,緊接著,他被她從後往前,掀翻在地!


    “嘭”地一聲,把那胡人摔懵了,在外等候的侍衛衝過來,團團圍住他。


    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


    蘇芝芝粗粗喘著氣,張氏跑過來,先是扇她一個巴掌,又忍不住抱著她痛哭。


    胡人夜襲的事,總算是有驚無險。


    之後,府內給遇難的丫鬟小廝家人補貼,厚葬了他們,更是加強守備。


    蘇芝芝整個人放鬆下來,因為她堅信前方會大捷。


    蘇靈靈還是很擔心,她問蘇芝芝:“你是怎麽覺得前方能獲勝?”


    蘇芝芝說:“你看,胡人不擇手段想綁走我娘和我,不就是被逼得無可奈何?所以,大可以放下心吧。”


    果然,如蘇芝芝所說,今年九月,持續超過半年的戰爭,終於終止,以我朝大獲全勝,胡人退居五十裏,向我朝朝貢為結果。


    這一日,普天同慶,涼州城內歡笑聲不斷。


    蘇芝芝心情大好,蘇家女眷在城門口的客棧上,就等城門大開,迎接涼州軍。


    首先進城的是威猛將軍蘇濤和太守蘇平,緊接著,一個少年挺拔的身姿映入人們的眼簾。


    隻看他穿著盔甲,衣袍上沾了不少灰塵,但這身打扮絲毫不影響他的氣質,他眉若遠山,麵冠如玉,附在俊美的容顏上的,是一種殺伐曆練出來的盛勢,器宇軒昂,端的是一副龍章鳳姿之態。


    他似乎在找什麽,眼珠子從上頭客棧和下頭百姓上微微一掃。


    也不知道這一眼,要勾走多少涼州少女的心。


    周圍討論聲不斷,蘇芝芝細聽,都是在說辜廷的事跡,從他帶著左翼軍突圍,再到追擊胡人,打得胡人聞鼓(辜)色變,無怪乎受聖上一再稱讚,因此,他即使性格再冷,也頗受涼州城百姓歡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黑蓮花絕不認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發電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發電姬並收藏黑蓮花絕不認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