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內,一片喜氣。


    大紅的燈籠掛滿了每一個角落,縱是夜晚,也不見幾分黑暗。


    此次婚宴雖隻是納妾,但因為其中一方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多赤兒,再加之這是自蠻族入主中原後,首位大辦婚宴納大趙女子為妾的頂級權貴。


    所以舉辦婚宴的地方不算大,但部分規格之高,就是昔日大趙皇家也無法比擬。


    畢竟穿梭在宴席中,負責送菜倒酒的女仆。


    在幾天或幾月之前,大都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如今卻強忍著不適和被輕簿的風險,做一個服侍人的侍女。


    再者。


    赴宴的客人有許多都曾是大趙重臣,以前位高權重,現在依舊位高權重。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騎在他們頭上的隻有少數人,現在卻是多了個種族。


    相比於露天的酒席。


    真正的貴客,都是在大殿中的酒席入座。


    而在大殿內的角落。


    有著這麽一桌,坐落著對蠻族貢獻最大,最受信賴的一群大趙人。


    此刻,留著豬尾巴的高額鼻挺的中年男子正侃侃而談。


    “......眼睛僅盯在自己小口袋的是小商賈,眼光放在國與國的是大商賈。同樣是商賈,眼光不同,境界不同,結果也不同。”


    李繼業笑眯眯地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同桌眾人暗暗對視一眼,心中冷笑不止,但表麵上還是對這位多赤兒身邊的大紅人阿諛奉承。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正如李大人所說,商賈並不局限於商人,人與人的交際,不也是一種另類的商賈嗎?”


    “真是如雷貫耳,不知李大人還有何高見?”


    說著說著,話題又被轉到李繼業身上。


    “高見談不上,既然諸位想聽,那在下便再說說吧。”


    李繼業笑了笑,看了眼身前空了的酒杯。


    旁邊一名官員當即醒悟過來,拿起酒壺倒了過去。


    見狀,李繼業這才微微點頭,正聲說道:“在下以為,對人誠懇,做事負責,多結善緣,自然多得人之幫助。淡泊明誌,隨遇而安,不作非分之想,心境安泰,必少許多失意之苦。”


    就你還對人誠懇?還淡泊名利?


    我們在座之人加起來,都沒你一個人做得過分,一手創作了蠻族入關之事,然後又布局一步一步將大趙賣出……


    不少人心底鄙夷,但表麵上還是一副受教的模樣。


    不過,李繼業也並不在乎他們的反應。


    所謂的警世之言,也隻是說說罷了,真要按照那樣去做之人,非蠢即傻。


    “那兩人怎的還沒迴來?”


    李繼業目光從同桌之人身上離開,望向了殿外的一張桌子,其中有兩張空著。


    像這種靠近正殿的位置,其位置擺在何處,能坐多少人,又分別是誰和誰,早在開始之前就已被定了下來。


    而這兩個位子的主人,即是牛坤元和牛登文父子兩。


    “從入座之前開始計算,消失了將近半個時辰,他們該不會真問出了什麽結果吧?”


    李繼業知道父子兩是去對萬景浩進行審問,但他原來並不看好兩人的結果。


    倒不是自信萬景浩不會說出來,而是他認為萬景浩的能力無法複製。


    可見兩人這麽久都沒迴來,卻是讓他產生了一絲懷疑,思考著是不是要通知多赤兒,讓他派人過去看看。


    在這般熱鬧的場景中。


    還有一間房間幾近無聲。


    房間內掛著喜慶的紅色裝飾,寬大的鏡子前,數名專門服侍皇後貴妃的侍女,正在服侍著這場婚宴的其中一個主人……黃蘭曦。


    “夫人。”


    一名侍女將紅色的胭脂花片拿了過來,想要幫她把嘴唇染紅。


    黃蘭曦搖搖頭,示意自己來。


    接過胭脂花片,她張開口,雙唇在上麵輕輕一壓。


    原本有些蒼白的嘴唇,頓時染成了鮮豔欲滴的嬌紅色,讓本就美麗的麵孔更添一份姿色。


    黃蘭曦放下胭脂花片,便靜坐不動。


    任由侍女們左右穿行,擺弄著她的妝容、衣物和飾品。


    “未想到,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黃蘭曦的眼睛撲扇地眨了一下,看向鏡中美豔不可方物的自己。


    這些天來,她偶爾會痛恨自己的美貌,但更多的時候是慶幸,慶幸美貌能讓自己走到這一步。


    慢慢地。


    黃蘭曦的目光集中在頭發上的一根鳳頭金簪上。


    她用祖上傳下來的借口,才得以將這根金簪留在頭上。


    事實上。


    金簪雖有著不少曆史,但卻與祖上沒有什麽關聯,它真正的作用也不是用來裝飾,而是殺人。


    製作它的材質很好,使得其既堅硬又鋒利。


    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內中蘊藏著一個精妙的小機關,裏麵蘊含著致死量的毒液。


    常人哪怕是沾上了一滴,也必死無疑。


    隻要把金簪紮入想殺之人體內,然後按動鳳頭的一角,裏麵的毒液就會從金簪尖銳的一角噴出,到時......


    “如果我委曲求全,或許能過得很好,說不定還能庇護許多大趙人。”


    黃蘭曦心中輕笑一聲,想法從一而始的堅定:“可誰讓我是個自私的人呢?什麽庇護同族,什麽民族大義,我都不在乎。”


    她很自私,自私到不願意把身體給予除萬景浩外的任何人。


    在天河以南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更是這樣。


    這時。


    屋外隱隱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聲音自然也影響到了此刻正坐在正殿主座,與一幫蠻人權貴們交談的多赤兒。


    “去看看是什麽事。”


    多赤兒見音越來越響,便招來一名長生奴。


    不論是何原因,是何身份,敢在他的婚宴中這般鬧,他都不會讓對方好過。


    “諸位叔伯繼續,我也該去準備了。”


    多赤兒站起身,看著麵前這一張張皮笑肉不笑的麵孔,以及那隱藏在眼底的嫉妒,心情暢快的準備轉身離開,去完成已經被他改得麵目全非的納妾儀式。


    “妖鬼!那群妖怪又出現了!”


    然兩外麵的聲音不隻沒有消失,反而還傳到了殿內,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


    所謂妖鬼。


    是那些在活屍手下存活下來的蠻人,對活屍的稱唿。


    這時數天來,妖鬼似乎銷聲匿跡。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原因,但位於主座的不少人卻是收到信息,多赤兒捕捉了操控妖鬼的幕後之人,並將其關押在一處極其隱秘的地方。


    但不論他們如何旁敲側擊,多赤兒都不承認。


    再加上北延城內外,正綠旗的兵力都占著絕對的優勢。


    而其餘九旗中的八旗又大都各自為戰,無法聯合,所以倒是沒人敢去逼問多赤兒。


    不過,這隻是明麵上。


    私底下起碼有五旗往多赤兒身邊派遣臥底和刺客探查,隻是大多有去無迴。


    即便迴來,帶來的也是可有可無的消息。


    “難道是他?”


    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多赤兒臉色一沉。


    一下就想到了當初在雪城城主府,那個操控長生奴屍體,解救了萬景浩的神秘人。


    不,嚴格來說不能算人。


    崩——


    一名護衛飛入了殿內,後背將一張餐桌砸塌,倒地的瞬間吐出一口血水,身體一抽一抽,儼然是一副活不久的樣子。


    “諸位晚上好。”


    一身血色的江仁雙手背在身後,在十多個活屍的跟隨下踏入殿內。


    此刻的他已經穿上了一身合身的白衣,但因為濺到的血汙太多,白衣已經變成了血衣。


    從密室出來之後,江仁並沒有直接動手。


    而是運用暗殺手段,從外圍和不起眼的角落開始,逐步蠶食所見到的人,將他們逐一轉化為活屍。


    直到一炷香前,被人發現暴露,這才開始發動攻擊。


    事實證明,計劃很成功。


    “萬景浩!”


    和一眾官員縮在角落中的李繼業,發現自己的猜測並非多餘。


    牛家父子確實有情況,但不是他們拷問出了什麽,而是萬景浩這個恐怖的非人存在脫離了控製。


    “給我殺了他!”


    李繼業麵色鐵青,伸手指向江仁。


    噗噗噗!


    數十名分散在大殿周圍,看似尋常的護衛們齊齊出動,爆發出宗師巔峰的境界,飛速撲向江人等人。


    雪城之事後,多赤兒便加大了對長生奴的投入。


    雖然才過一月有餘,但在不計損耗的資源補充下,不隻填補了當初被襲殺的名額,甚至還多增了十幾人,總人數達到了一百一十七。


    隻是這群長生奴,三成有其他事情要做,並不在府內。


    三成又分?在府中各個角落,在這大殿之中的唯有四成左右。


    “這麽多宗師強者,他死定了。”


    見到這一幕,不少受到驚嚇的蠻人權貴鬆了一口氣。


    江仁搖了搖頭:“麵對客人,動武可不是個好選擇。”


    同一時間。


    他身後撲出了十數名宗師巔峰的活屍,正麵迎上了人數三倍於他們的長生奴。


    在江仁天賦的加持下,同境界同數量中,不懼死亡,斷手、斷腳、斷頭、依然能動的活屍,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心知自己數量占優的長生奴,配合也並不弱。


    與活屍接觸的第一時刻,他們就分出七成的人去抵擋活屍,另外三層徑直撲向江仁。


    “此劍無名,乃是我從一名侍衛手中所得。”


    江仁絲毫不慌,於眾目睽睽之下,從空間中掏出一把有著豁口的製式長劍。


    在十數把兵器的圍殺中,他猶如一條在翱翔雲端的血龍,輕鬆而愜意的避開了所有攻擊。


    一挑一刺一斬。


    每一招都能輕易地奪走一條命。


    “太弱了,空有宗師巔峰的修為,實際戰鬥技巧還不如那些不入宗師之人。”


    “同境界之人,哪怕是初入宗師,但凡隻要醒悟這一點,放棄硬碰硬,就能輕易將你們解決。”


    江仁說完最後一個字,手中之劍從一名長生奴的胸口拔出。


    此時。


    他身旁的十餘名長生奴,全部身亡。


    每一人都是一招斃命,不是眼睛,就是喉嚨和胸口。


    作為殺器的那柄劍,豁口仍是那麽多,就好像這十多人都不是死在劍下。


    身旁的戰鬥,也已分出勝負。


    在付出四名活屍被斬成塊狀後,動手的長生奴也都命喪黃泉,化作活屍緩緩從地上爬起。


    其實,若這些長生奴是依靠自身能力達到宗師巔峰的強者,憑借著兩倍於活屍的數量以及精湛的武功,未必不能將活屍全滅。


    但速成到底是速成。


    根基不穩,又談何能發揮出宗師巔峰的全部戰力。


    “諸位既然這麽客氣,那我便送給諸位一份大禮吧。”


    江仁望著大殿內一張張由慶幸轉為恐懼的麵孔,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


    霎那間。


    眾多擁有宗師巔峰境界的活屍撲了出去,揮舞著手中兵器,對殿內之人展開無差別的屠殺。


    多赤兒臉色慘白,不明白好好的婚宴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不要殺我,我是大趙人!”


    “你們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們,土地、財寶、美人全部給你們,隻求饒我一命……”


    慘叫聲、求饒聲不斷響起。


    很快,又因為落下的屠刀而消去聲音。


    “我討厭武力!”


    李繼業看著對自己劈來的長刀,思維仿佛在這一名瞬間放慢。


    在蠻人入關前,他還是一個得罪了朝中大臣,被打壓得鬱鬱不得誌的一介小官。


    之後,經過了十數年的策劃。


    依靠著祖上作為商賈的關係網,他聯合了不少世家大族,將大趙鑄造的精煉武器運往草原上的蠻國,並向他們輸送了大趙勢弱的思想。


    然後又暗暗與那些世家大族向蠻國投誠。


    如此,才最終讓蠻國派遣大軍侵入大趙之地。


    原本。


    一切都如他所想那樣,可眼看著來到最後一步時,萬景浩這個不合理的存在出現了。


    好不容易解決了對方,結果現在又出意外了……


    噗!


    刀口斬斷了李繼業的脖子,使得他的腦袋與身體瞬間分離。


    滾落在地上的瞬間,李繼業的思維維持了數秒的清醒。


    若有來生。


    他希望能生到一個適合商賈的世界。


    他希望還能出生在黑發黑瞳、擁有著大趙人麵孔的國家,他要用商賈的手段登上巔峰。


    什麽國家大義,什麽遺臭萬年,他都不在乎。


    如果那個世界隻要有錢,就是正義,就是至理,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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