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想得極好。


    梅樹下的少年在花枝的遮掩下好看得不似人間人。


    正如詩句所言: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少女望著不遠處的少年,心中全然是小女兒的嬌羞情思。


    ...


    祝焱在一旁看得分明。英國公府的這位縣主在麵對意中人時,可謂是全然衝昏了頭腦。


    程素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年麵上冷清的神色。對於她的到來和喜悅的神情。


    當事人沒有給予半點迴應。


    程素在自欺欺人,跟在謝寅身側隨侍的少年祝炎卻能明顯地感知到自家少爺的微妙情緒變化。


    他雖然不明白少爺的“故意為之”到底是何種意思,可他卻清楚,少爺定不想讓縣主再靠近一步。


    身為少爺身邊最得力的暗衛,祝炎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必定能替少爺好好處理此事。


    ...


    從不大放厥詞的祝焱瞧見少爺皺起的眉頭,瞬間會意。


    他大步朝著程素一行人走去,將其半路攔住。


    “祝焱公子,你這是何意?”


    見到少年仍舊還在梅林深處沒有離去的程素原本還有些高興,隻是謝寅身邊的侍衛如此行徑,讓平日受盡寵愛的程素麵上有些掛不住。


    少女抿著紅唇,拿一雙清麗憂愁的水杏眼望著祝焱。


    被縣主如此看著,祝焱心下歎氣,身子卻是半點也沒移動。


    他甚至還朝著一邊挪了挪,擋住了少女的視線。


    祝焱:“縣主安好!祝某此舉,實在不是有意為之...而是我們少爺今日身體不太爽利,怕是染了風寒。這病氣若是傳到縣主身上,那就不好了!”


    程素對於這個說法,半信半疑。


    ...


    英國公府於一個星期前接待了一位貴客的事情,程素知道。


    父親對來人很是客氣。他甚至安排這位客人住在了溯風閣。


    溯風閣,放在以往,那可是皇親國戚,四大望族的本家子弟才有資格居住的地方。


    英國公府用了最高的待客禮儀迎接這位自金陵而來的客人。


    程素很好奇。


    那是一個冬日裏帶著暖陽的午後,她有意為之,準備一探來人的廬山真麵目。少女帶著自己的貼身婢女,以找貓兒為由故意走到了溯風閣門口。


    她看見了那個被父親好生安置在溯風閣裏的人。


    少年坐在窗邊,手腕懸起,蘸著墨汁的毛筆在紙上劃過金戈鐵馬的一筆。


    冬日裏的陽光化作細碎的金粉,撲簌簌地落滿了少年一身。


    安靜坐在榻上寫字的少年整個人身上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聖潔清冷的麵紗。


    程素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


    後來,程素知道了客人的名字。


    謝宰輔的兒子謝寅不良於行,身子骨也很弱。他總是被身邊的兩個隨從推著輪椅出現在別人麵前。


    金陵的權貴都知道,謝太傅的孫子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的就克死了母親


    唯一的父親對他也是不管不問。


    本應該是天之驕子的存在,結果天生腿疾,身子極差。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被父親高看一眼?


    程素忽然有一種預感,謝寅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而她程素要嫁的人,必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謝寅哥哥,我替你折一枝梅花可好?今年的梅花開的極好,折一枝插在瓶子裏,供你帶迴去賞玩!”


    如果可以的話,程素在心底希冀著,謝寅哥哥能不能親手送自己一枝梅花,哪怕是祝焱折的...也好。


    她迫切的希望少年能夠給予自己迴應,可程素心裏有一個很理智的聲音在告訴自己。


    別抱有太大的期望。


    ...


    “縣主,我們少爺真的傷了風寒...”祝焱皺著張臉,語氣十分誠懇。


    這縣主長得柔美動人,怎麽就隻想在少爺這一棵樹上吊死呢?揚城的青年才俊如此之多,還是放棄少爺這塊硬石頭,去尋覓一個真正的好人家吧。


    祝焱深知輪椅上少年的性子,麵前的縣主...絕對沒戲!


    果不其然,一旁的謝寅在聽到祝焱的這一番說辭後十分配合地咳嗽了幾聲。


    祝焱差點演不下去笑出聲來。


    原來少爺還是有一點演技在身的!他還以為…少爺隻會拒絕三連。


    聽到心上人隱忍的咳嗽聲,程素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謝寅哥哥什麽時候染上的風寒,可要緊?需不需要請人來看看?”


    “沒什麽要緊的,隻是現在少爺得迴屋靜養...縣主你看...”


    祝焱皺了皺眉,一臉擔憂。


    “那你...那你快帶著你家公子迴屋吧,宴席那邊,我自會去說。”


    程素猶豫片刻,最終放棄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今日不多留少年一句,下次…下次再能和少年在如此適合兩人交流感情的場景下相遇...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祝焱方才還在想,該如何顧及大局地推著少爺離開此地。


    未曾料到,這人正犯瞌睡就有上門的枕頭送上來。


    少爺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早早離席,四皇子想必也奈何不得。


    縣主親口傳達,別人自是不敢不信。


    “謝寅哥哥,不要這花嗎?”


    早有下人摸清了縣主的心思,特意折了一枝梅花插在汝窯瓷瓶裏。


    程素看著祝焱推著輪椅漸行漸遠,有些不甘心地開口。


    她從小就備受父親的寵愛,在整個英國公府是最受寵愛的小輩。


    由於母親的顯赫家世,程素在很小的時候就受封了縣主。整個揚城的公子見到她,那個不略帶愛慕地問候一句“縣主好”。


    隻單謝寅一人,對自己自始而終都很冷淡。


    可她就是喜歡謝寅,沒有理由的喜歡。


    她以後...一定要嫁給謝寅哥哥。


    祝焱注意到縣主手裏捧著的那瓶梅花。


    他想著少爺收下也行。


    這梅花又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好歹他們住在人英國公的府上,總歸得對人家唯一的嫡女好一點。


    少爺這性子...又不屑於經營這些,自己可得替少爺兜著點。


    而且...少爺也不是那種不喜歡梅花的人。


    謝府那片龍遊梅林,想當初還是謝太傅年輕時找人種植的。有這層原因在,少爺對於梅樹一直都有一種獨特的偏愛。


    隻是若祝焱能成功猜中他家少爺的心思,那他也就不是祝焱了。


    ...


    輪椅上的謝寅已經是片刻都呆不下去了。


    他討厭這個在他麵前蹦躂,一副親切模樣喚他‘謝寅哥哥’的程素,更討厭少女一味地靠近,尤其是用這種方式...


    這令他想起了記憶深處的祖父,更讓他想起了幾年前被自己刻意忘卻的往事。


    程素眼睜睜地看著謝寅神色怏怏的從自己身旁經過,看也沒看她一眼。


    等到主仆二人走到幾米開外後,空氣中方才傳來一句淡淡地“多謝程小姐好意。”


    程素泫然欲泣。


    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絕,讓她在下人麵前難堪。


    若是對麵的人是別人而不是謝寅,程素早就向父親英國公哭訴了。


    可少女不願意如此做,從而讓人更討厭自己。


    從小被嬌養大的縣主程素最後還是強行牽起一個笑容,看著輪椅上的少年漸行漸遠。


    祝焱:“......”這小姑娘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主仆行至半路,祝焱終於忍不住說道:“少爺你這咳嗽,裝的還挺像迴事。”


    看來他還是不夠了解少爺。


    少爺也不是那般...難以令人接近。方才兩人的配合讓祝焱看到了少年身上久違的鮮活。


    離開梅林後,少年就像是從什麽中掙脫出來一般,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以前偶然間看到謝興用過這招,對付那些金陵纏著他的貴女,好用的很。”謝寅的眼裏掠過微不可察的丁點笑意。


    謝興倒也不是那般...完全沒有一點可用之處。


    祝焱恍然大悟:“原來是謝興!那也難怪!他這個人滑頭的很,少爺你...少爺你...”


    “我怎麽了?”謝寅恢複了尋常冷靜自持的樣子。


    祝焱時刻注意著少年臉上的情緒變化。“您其實可以適當,適當的軟和一點,就像那謝興...”不要在謝宰輔麵前一直豎著尖刺,學著和那個男人相處...


    “祝焱,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謝寅的唇線繃成一條直線。


    方才和身邊一同長大之人一起戲弄他人的愉悅瞬間煙消雲散。


    謝寅知道,自己幾分鍾前的行為,就像一場幻境裏吸入迷霧的荒誕之舉。


    算不得數,也當不得真。


    他從來沒有放下過,也不願意放下。


    祝焱低頭,低聲道:“屬下知錯。”


    他迅速換了一個話題。“那梅花開的很好,少爺為何不要?”


    “我從來沒說過,我要那梅花。”謝寅放了祝焱一馬。


    “您以前也沒說過,可是您接受了。”祝焱這個人就是典型的不怕死,要作死。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


    少年嘴欠地提醒著輪椅上的人。


    “我累了,迴去吧。”


    哼,果然就是不一樣的!


    祝焱覺得自己發現了少爺心中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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