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岫紅弦見傅徵最近在外奔波十分辛苦,於是兩人在小廚房一合計,給她做了幾道新鮮的小點心。


    “這是林擒餅,是用沙果肉碾碎混著蜂蜜做的;這邊這個是人麵子,我們今日出府逛街,瞧著奇特,便想著買給小姐您嚐嚐,您看看這果子,是不是長得特別有趣;這邊的白色小果子聽賣的商販說叫巴覽子,源自西域,小姐在金陵怕是也沒見過...”


    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站在傅徵身邊。


    紅弦端著盤子,紅岫就在一旁熱情地給少女做著介紹。每介紹完一個,紅弦就把小碟裝的瓜果點心放在傅徵麵前。


    姐妹兩個配合的十分默契,傅徵笑眯眯地受了如此體貼的待遇。


    由於萬國來朝的事情,近日不斷有各方商隊湧進隋城。熙熙攘攘的讓本就繁華的城池變得更加熱鬧。


    大街小巷裏到處都有人用食物、小物件、果實、柴炭等東西叫賣。城西的梁門,城北的封門以及城南一帶,都搭了彩棚。鋪陳冠梳、珠翠、頭麵、衣著、花朵、領抹、靴鞋、玩好之類。


    傅徵自打醒來後不是在完成係統的任務,就是在和裴慎兩人調查金縷軒的事情。


    她還真沒得空去好好逛一逛隋城。


    “林擒?其實就是沙果吧。名字倒取得好聽。”傅徵想起自己昔日隨著祖父傅巍讀過的雜書。


    沙果味甜,果林能招來眾禽鳥,故有林擒之名。


    紅岫在一旁附和點頭。“我和紅弦姐姐也是看著新鮮,所以才使了銀子買了些。”


    傅徵每樣都用了一點。


    這些小點心一開始吃確實不錯,吃多了卻容易發膩。


    “唔,那個巴覽子給元懿的院子送去吧。林擒餅包幾塊給裴慎送去。”


    裴慎嗜甜,但知道這個小秘密的人卻很少。


    少年由於身世的原因這麽多年一直嚴苛要求自己。身為裴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脈,裴慎身上肩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喜好甜食可不是一個將軍世家出生的人值得稱讚的愛好。


    裴慎對於自己的愛好一向掩飾的極好。如果沒有219和她這麽多年細心地觀察,傅徵還真不知道裴慎喜歡甜食。


    紅岫紅弦正想動身,傅徵卻突然站了起來。


    “算了,我親自去送。”


    她正好有事情要去找裴慎。


    ***


    傅徵到的時候,裴慎正在練劍。


    少年人穿著一身赤色劍袖,腰係攢金黑色錦帶。錦帶足足在少年的腰肢上纏繞了三圈還有一小段剩餘,完美的將勁瘦的腰線勾勒出來。


    手上的劍鋒所到之處。銀光乍現,矯若飛龍。


    一招一式間恍若水波蕩漾,又如火樹銀花,猛然炸裂開來。劍風清揚嫋健,讓站在一旁的門外漢傅徵一時間看迷了眼。


    她雖看不懂其中的門道,卻依舊覺得很厲害。


    醉斬長鯨倚天劍,笑淩駭浪濟川舟,怕是也不過如此。


    裴慎早已經練了半個時辰之久,傅徵沒看一會兒,裴慎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傅徵對此還有些意猶未盡。


    待他收勢後,裴慎自然一眼就發現了站在一旁的少女。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不成?你怎麽想著來我這邊?”以往不是一直喜歡往別的院子裏跑嗎?


    傅徵拎著小籃子,麵色爆紅。


    她必須要說明,這完全是漲的。


    裴慎這人,嘴巴怎麽越來越毒了。少女是真的越相處越發現。裴慎被人稱讚的沉穩踏實,被金陵貴婦人們欣賞的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氣量鎮定,以及自己初見他時以為的冷漠...


    全部都是假的!


    不說全然不相幹,但最起碼裴慎本人絕對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般。


    和少年相熟後,傅徵才明白裴慎的表象全然是他疲於應對人情世故給自己套的一層保護殼。


    她甚至覺得裴慎在某些方麵和傅征很像。


    三哥若是沒有套上籠頭的野馬,那麽裴慎則不然。


    他本質上也是一匹馳騁草原的烈馬,但是他給自己上了一層完整的保護措施。有馬鞍,有韁繩,有一切將他禁錮在合適的,方寸之間的準則。


    這也是為什麽即便裴家遭禍,裴慎依舊憑借著自己出色的表現在金陵立足的原因。


    傅徵跟著少年進了屋。裴慎身邊的小廝程浪上前給他遞上擦汗的手帕。


    “籃子裏是什麽?”裴慎一手擦汗,一手將劍收入劍匣中。


    傅徵見他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東西,於是將籃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林擒餅,我身邊的丫鬟才做的。熱騰騰剛出爐,我嚐起來不錯,想著帶給你試試。”


    麵前的小碟子內裝著四五塊裹著白花花糖粉的圓形小餅,看起來就很誘人。


    “這東西,很甜吧?”裴慎麵露糾結之色,瞧著有些嫌棄。


    傅徵對這副表情熟悉的很,她裝模作樣道:“也還行。我嚐了幾塊,剛剛好。”是你最喜歡的甜味。


    蜂蜜的絲絲香醉融合沙果的清甜,在麵粉的中和下恰到好處。


    以她的口味,吃久了可能有些膩得慌,但傅徵相信裴慎一定會喜歡。


    “放在這裏吧。”裴慎沒有選擇當著傅徵的麵就吃那碟子點心。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傅徵帶過來的東西,而是拿眼睛瞧著少女。


    少年不用說話。


    僅僅憑借他銳利的目光,傅徵就能感知到他的意思。


    你到底還有什麽事?裴慎一定是如此不耐煩地問。


    傅徵嘿嘿一笑,也不和少年客氣。“我前幾日被鼎北侯府的趙小侯爺麻煩了一件事...”


    想來想去,傅徵還是將這件事情給裴慎交了個底。


    大哥肯定比小弟厲害。


    畢竟...


    大哥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你在隋城的軍營裏,可有認識的人?能不能給我找兩個懂偵查的,去盯著點沅香閣的老板月娘?”


    傅徵雖然答應了趙邯廷自己可以試著去接近月娘,但她畢竟不是專業的情報選手,於是便想著先派專業的人去盯幾天梢,沒什麽動靜的話,自己再上。


    裴慎人脈廣,法子多。如果少年願意幫她一把,事情必然會輕鬆許多。


    ...


    裴慎聽見少女的話,神色凝重。


    他的第一反應是,少女如何會知道自己在軍營有認識的人?竟然如此肯定的找上自己...裴慎不希望自己和隋城城防統領認識的事情宣揚開來。


    韋二是裴家的暗樁。清風寨的事情自己本就麻煩了男人。如果可以,裴慎不想如此頻繁地動他。


    這一點...還真是...


    完全是裴慎多慮了。


    傅徵純粹隻是隨口說說。論其性質,她這話百分之百屬於誘話。


    她不清楚裴慎背後有哪些神通,充其量,隻是對裴慎能力的恭維。


    裴慎對此現在一概不知。


    在少年心頭飛快掠過的第二個想法便是,少女不會已經知道是自己派人將元懿砍成那副模樣的吧?


    元懿向少女告狀了?


    所以少女今日...其實是來興師問罪的?


    裴慎完美地避開了少女話中的重點。


    見裴慎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傅徵開始茫然,自己...說錯話了嗎?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傅徵開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放肆了。


    仗著裴慎好說話,自己變得飄了。


    219:“你確實最近對裴慎有些依賴。”


    “那還不是因為他對我態度越來越好...”


    “人家氣運之子態度對你好是有原因的。他的好感度快到六十了,你加把勁,這條線就完成了。”


    傅徵大驚:“這麽快?”裴慎最近是怎麽了?天天忙著連軸轉,把腦子也忙糊塗了?


    219靜默不語,有些事情不能說。


    ...


    朧月的事情的確是趙邯廷麻煩自己的事情,與裴慎無關。


    裴家一直處於中立位置,若是被人知道裴慎參與進了保皇派一黨的事情中,朝堂上的輿論對裴家也不利。


    想明白的傅徵正想道歉,卻被裴慎打斷。“你想讓我...替你找兩個人盯著沅香閣的老板娘?就這樣?”


    裴慎迴過神來。


    少女似乎沒有聰明到自己以為的程度。


    他最近一直想著麵前之人的事情,倒是魔怔了。


    傅徵點頭如搗蒜:“對!如果麻煩...”


    “不,不麻煩。”裴慎否認。


    “不過...你何時和鼎北侯府有了聯係?”


    鼎北侯府趙家作為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家族,和傅家這種中立派不是一直來往生疏嗎?


    傅徵順勢將趙嵐因兄妹二人與傅家的關係告訴了麵前的少年。隻是想到鼎北侯府和謝家可能有的聯係,傅徵略過了一些事情沒講。


    裴慎完全放下心來。“我會替你注意的。”


    等到傅徵走後,裴慎才將視線挪到桌上少女帶來的小點心上。


    “少爺您若是不喜歡吃甜食,我完全可以代勞!”程浪喜歡這些小零嘴,平日裏裴慎礙著麵子收的一些吃食可全是他替少爺解決的。


    裴慎涼颼颼地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吃了?”


    程浪一噎。


    少爺!您不是無時無刻不在用實際行動證明你不愛吃甜食嗎?三老爺每次帶您上酒樓,那些做工精致擺盤漂亮的甜食,您不常常看都不看一眼嗎?


    還有在金陵時,明華公主送到裴府的自己親手做的小點心,您不也全都推給我來處理了嗎?


    程浪委屈。


    他可是裴慎身邊的得力幹將,怎麽現在揣摩少爺心思這樣的強項技能反而退化了!


    “她是...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我總得給點麵子。”裴慎眼神飄忽,說得坦蕩。


    程浪一拍腦袋:“對!我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少爺你準備什麽時候帶傅四小姐去裴府見見老太爺啊?”


    “您這年紀也快了吧,裴家也到了時候該去傅府提親了...”


    耳朵邊的聲音像念經一般說個不停。


    裴慎額上青筋狂跳。少年從桌上直接拿起一個林擒餅朝著身邊人的方向扔去。


    “說說說!你這嘴巴,不給你吃點東西就不消停!”少年的動作快得離譜。


    程浪隻見正前方襲來的餅,糖粉飛起散開,分毫不差地塞進自己的嘴裏。


    “唔!唔!”他咬著餅口齒不清,少爺擲餅的力度讓他牙疼。


    程浪將餅拿下來。“我說的可都是事實!”


    “我瞧那傅四小姐,和少爺你極配。人家相貌好,又不嬌氣,陪著少爺你這些年...這些年調查二老爺的事情盡心盡力...她是個好姑娘。”


    說到裴西丞的事情,程浪的語氣低落下來。


    裴慎輕哼一聲:“她好不好,需要你來提醒?嚐也嚐了,快給老子滾!”


    程浪除了嘴碎愛八卦,貪吃不好養活外,在能力上確實挑不出毛病。


    他是裴西丞跟前的人,裴西丞死後,便一直跟著裴慎。


    少年雖然有的時候對男人恨得牙癢癢,卻也對此無可奈何。


    程浪不死心,那林擒餅看著就好吃。“少爺真的不賞給小的?”


    “給我,麻溜得,滾!”裴慎的聲音聽著像是從緊閉的牙齒裏蹦出來似的。


    程浪雖然皮,但是他滑頭的很。


    少爺的界限對於他來說就像是跳皮筋。


    “得嘞~”男人滾得很快。


    離開前還不忘留一句。“傅小姐的餅很好吃!”


    ...


    程浪走後,房子瞬間安靜下來。


    少年看著麵前的林擒餅,忽然想起自己和二叔第一次去邊疆的情形。


    裴西丞是裴家唯一一個知道裴慎嗜甜的人。


    他們並肩騎著馬朝著邊疆前行。


    那幾天風沙很大,刮得裴慎的臉生疼。


    由於沿著漠北行軍,氣候森嚴,水源必須節省。裴慎忍著喉嚨裏的幹澀,那真是...又癢又難挨。


    “阿慎,渴不渴?瞧瞧這是什麽。”裴西丞的手裏赫然出現幾枚果子。


    “二叔那裏找來的沙果?”


    “剛剛休整的時候找到的,吃一個嗎?”


    沙果甘酸,食之有生津止渴,消食除煩和化積滯的作用。裴慎不愛酸的,於是擺擺頭。


    裴西丞自然知道少年的小嗜好。“這個二叔嚐過,很甜,特意替你留的。”


    男人寬大的手掌上躺著幾枚色澤殷紅的果子,裴慎忽然來了胃口,從裴西丞手中接過。


    那確實是他此生吃過最甜的沙果。


    甘甜的果汁漫入喉嚨裏,瞬間緩解了渴意。


    ...


    手中的林擒餅上裹著糖粉,裴慎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很甜。


    像是甜進了心窩裏。


    他不再遲疑,一口咬了下去。


    沙果的香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裴慎的眉眼間蒙上一層淺薄的笑意。


    ...


    等到傅徵收到裴慎院子裏送迴來的碟子時,隻有一層晶瑩的糖霜附在瓷碟的底部。


    白色的糖粉灑在白瓷碟上,像是撲簌簌的細雪。


    “哼。”少女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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