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兩個小家夥相處的很不錯呢。”


    謝太傅趁著傅老太爺不注意,一招騰挪,將原本被壓製的局勢逆轉。


    傅老太爺見老友的動作,並不急迫,他不緊不慢道:“那小兔崽子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對我家玉奴有好臉色的吧。我可不相信…你們謝家生出來的小崽子這麽熱情!”


    謝太傅被好友的這番話氣的吹胡子瞪眼:“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我們謝家生出來的小崽子…”


    “這還需要我細說?謝朝宗,你們家的事…金陵誰人不知?”


    傅老太爺眼尖地瞧見身著紫衫的少年從院子裏快速離去,院內的兩人待那紫衫少年走後又迴到了書案前。


    “你…我們家的事情…可和寅兒沒有任何關係!”謝太傅邊說,手上的動作邊氣勢洶洶地落至棋盤上。


    縱橫交錯的走勢瞬間複雜莫測起來,傅老太爺端著姿態很輕易地便躲過了謝太傅後來居上的殺招。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身體吧,我們家玉奴的事情…還早著呢。”


    傅老太爺的話雖然說的毫不留情,但是字裏行間並沒有惡意。


    見老人一幅為自己的孫子打抱不平的樣子,他斂了麵上的玩笑認真地問:“你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像是應景一般,謝太傅忽然握拳,低低的咳嗽了幾聲。他將帕子很快的疊起,放在一邊。


    傅老太爺一直在關注他,沒有錯過帕子上與眾不同的異色。


    “不打緊,老毛病。”老者的麵容枯澀凝止,帶著難言的肅穆。


    他一隻手將棋子拿起,另一隻手握著自己幹瘦的手腕,像是要繼續下棋。


    傅老太爺可不是那麽好忽悠的,他一把將手中的棋子扔進棋簍裏。


    “欸!你這人!”謝太傅叫道。


    “你不和我說清楚,這棋我就不陪你下了,你去找你家的小兔崽子陪你吧。”傅老太爺的態度很是堅定。


    “下棋怎麽能如此呢。”謝太傅給自己爭取。


    老人好好地護著棋盤,不叫好友把自己的昂貴棋盤給掀了。


    “…你以為…你這樣一直瞞著有用嗎?你一直瞞著…到時候一朝暴露出來,你又當怎麽辦?等到謝寅知道了,他會如何?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現在的性子本來就不正常,等到你生病的消息傳出來,你看看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謝寅那小兔崽子,行事無法無天,現在有謝太傅壓著他。


    假如有那麽一天…謝寅肯定會和他父親謝權鬥個你死我活。


    傅老太爺知道謝太傅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父子二人的關係越鬧越僵。


    謝朝宗這人風風火火了一輩子,到老怎麽就變成了如此‘打太極’的性子。


    傅老太爺好說歹說也算是和謝太傅做了四十多年的朋友,自然不願意看到多年認識的老友最後落到如此下場。


    “…治不好了,治不好了…”


    老人將棋子放進棋簍裏,靜默良久開口,嘶啞的聲音像秋日裏飄零的枯葉。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和老傅一起下棋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傅老太爺麵色不好地問。


    謝太傅:“我都和你說了,我這是老毛病。當初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的身體早就…”


    老人的聲音全是疲倦,他無奈地看著好友,“你不都知道嗎?當年的事情…我早就有一身病了。”


    “誰叫你當初…”


    傅老太爺本想說什麽,隻是看著老友臉上歲月的溝壑,這話還是…沒說出口。


    “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相信清沅的事情絕對不是謝權…”


    傅老太爺忽然像是被人捏住七寸一般,渾身僵硬。


    可他放在桌上的手卻在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老人一直挺著的脊背佝僂下來。


    “…不準提清沅…我不和你計較,不代表我覺得謝權無辜。”


    謝太傅知道自己心急了,他答道:“好,我想日後…你一定會查明白的。”然後知道…謝權並沒有問題。


    一麵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一麵是自己的兒子,一麵又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清沅…謝太傅的心做著劇烈的掙紮,不管如何,謝權都是自己的兒子。


    他娘走的早,自己本來就愧對兒子…他了解謝權…傅清沅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導致的。


    傅老太爺緩和了情緒,他細細地打量謝太傅的臉。


    往日的意氣風發在這張臉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跡,可這麽多年的歲月早已經打磨了謝太傅昔日的棱角。不知不覺,傅老太爺察覺出老友的身體…確實出了很多問題。


    不再亮如寒星的眼睛,泛著淺薄蠟黃色的臉,捏著棋子時難以控製地抖動…


    他們都老了…


    傅老太爺將心中湧起的酸澀強壓下去,理智地問道:“你…還有多久?”


    謝太傅很滿意老友如此快速地接受了自己的情況。


    這就是為什麽,他會喜歡和傅巍打交道的緣故。


    傅巍年輕時風雅飄逸,在金陵是風光無限的探花郎。他風流不羈卻有錚錚傲骨,冷靜克製的同時又重情重義,在麵對任何情況時都能快速找到自己的平衡點。


    “你別著急…也別生氣。我這樣的人…肯定不會短時間見閻王的…隻是,我可能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老人很遺憾,吉嶺之役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是看不到了。


    傅老太爺心中有了底,“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謝寅?”


    “…我會告訴他的。”


    不知道是為了告訴傅老太爺,還是為了告訴自己,老人像是在發誓一般地鄭重道。


    傅老太爺:“你知道就好。”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會查清楚的,隻不過…你有和謝寅透露當年的事情嗎?”


    謝太傅苦笑:“他聰明的很,不需要我多說什麽…”


    謝寅這孩子,既不像他也不像謝權。謝太傅對於這個孫子是既驕傲又憂心。


    為他的聰慧而感到自豪,另一方麵…也為孫子多智近妖而感到擔憂。


    都說慧及必傷,情深不壽。他很擔心…寅兒今後的路。


    傅家的小姑娘看起來是個好的,脾氣模樣都挑不出刺來,隻是看老友的神色,定是早就已經給小姑娘安排好了…


    “…到時候,你替我多看著點…寅兒。”


    謝太傅還是開了口。


    傅老太爺不喜歡謝家人他是清楚的。但謝太傅有預感,往後的日子裏恐怕隻有傅老太爺才能護得住謝寅。


    即便舍了自己這張老臉,隻要能保住孫子…也值了。


    那個金陵城內昔日火爆如炮仗子,一點就著的謝朝宗;在朝野上通罵奸臣,憤然甩袖離去的謝太傅…此時正如一個世間最平凡的老人…為了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孫子…


    傅巍終於意識到,他們年輕時的輝煌早已經過去。


    耳邊傳來少男少女的爭執聲音,帶著青澀與朝氣。


    傅巍歎息,“我答應你。”


    ***


    等到傅家祖孫離開謝府後,謝寅來到亭子前替祖父收拾桌上的殘局。


    “和傅家那丫頭相處的如何?”謝太傅問麵前垂首不說話,正一心一意地將棋子放好的少年。


    謝寅頭也不抬:“…一般。”


    謝太傅最不喜歡自家孫兒這幅和他爹如出一轍的木刻臉,他笑罵:“你這個小崽子,祖父可是瞧見了,你們不是湊在一起練字嗎?”


    少年抬起那雙永遠瀲灩的眼睛,冷冷地答道:“托祖父的福,孫兒不想讓傅老太爺不快。”


    謝太傅被謝寅的話給逗笑了,他問:“若是別家的小姐,你待如何?”


    “別家的小姐,壓根進不了這間院子。”


    祖父也不是誰都會帶進來的人。


    謝太傅:“…”


    老人吃癟,也不再自討沒趣。


    “你以後對那小姑娘好點,人家又不圖你什麽…往日裏那些小姑娘可是直往你身上撲呢!”


    傅家那小姑娘則不然,若是給她得了機會,她絕對會跳起來咬你一口。


    傅徴內心的小心思哪裏逃得過謝太傅的眼睛。


    謝寅打小身體不好,他母親去的早,養成一個孤僻的性子。常年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少年也不願意出門,是以朋友少的可憐。


    以前來家裏的那些小姑娘,不是母愛發作對謝寅的身體憐惜過頭惹得少年生氣,就是圖自家孫兒的’美色’,嬌滴滴地樣子讓他這個老頭子都看不過去。


    傅家那丫頭和他爹像的很,都是大智若愚之人,給孫兒當玩伴最好。


    就是傅家一大家子人…難對付些。


    “我自己的事情,我拎得清。”謝寅油鹽不進,正準備迴屋。


    身後傳來老人半開玩笑半惋惜的聲音。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可得抓緊,趁著小姑娘還小一把拿下,免得日後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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