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挑眉:“朱將軍這麽急著否認,是不敢接受真相嗎?因為一旦真相如我所言,你的所為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小子,你不必激將,你憑什麽說害死我女兒的真兇是齊人而不是狗皇帝?”


    “很簡單,令愛超齡了。”


    朱成軍皺著眉,聽陸玄說下去。


    “還記得因為雪顏丸鬧得沸沸揚揚的梅花庵庵主嗎?她沒有死,而是被秘密接進了宮中,替皇上製作長春丸。”


    “長春丸?”


    “對,長春不老,永享江山。”


    “狗皇帝!”


    “是狗皇帝沒錯,卻不是害死令愛的真兇。無論是梅花庵受害的尼僧,還是宮裏宮外失蹤的少女,她們有兩個共同點,一是都很美,二是都是十三歲。令愛或許符合第一點,但絕不符合第二點。朱將軍,符合條件的少女萬千,皇上為何要對令愛下手?是龍椅坐膩了,逼著你造反?”


    “你說這些,又有什麽證據?”


    陸玄笑笑:“那位梅花庵庵主已被皇後控製起來,我聽說尊夫人有段時間常去梅花庵吃素齋,是見過梅花庵庵主的,隻要一見便知我沒有哄你。”


    慶春帝身死的消息傳迴京城,軟禁皇後的旨意自然形同虛設,陸皇後第一時間便把梅花庵庵主掌控住,留待以後問罪。


    “北齊就是利用這一點害死令愛,嫁禍皇上,好誘你造反。”


    朱成軍變了臉色,盡管內心深處有了動搖,卻如陸玄所說,不願輕易相信。


    陸玄知道要下一劑猛藥,心一橫道:“朱將軍覺得,令愛看到什麽人會不顧與好友約見匆匆追去?”


    朱成軍沒有吭聲。


    “我猜,那個時候她看到了我二弟陸墨。”


    朱成軍眼睛驀地睜大。


    “朱將軍應該知道北齊拿我和二弟身份做文章的事,那個時候我二弟被齊人控製著,齊人定是以他為餌,誘殺了令愛!”


    “我殺了你!”朱成軍目眥盡裂。


    陸玄麵色平靜:“朱將軍要報私仇,等大魏度過這場劫難我定然奉陪。但你若認錯了真兇,成為遺臭萬年的賣國賊,令愛不會瞑目的。”


    少年看著朱成軍,語氣冷決:“令愛一定不會瞑目的!”


    “那隻是你猜!”朱成軍氣急敗壞,心慌意亂。


    陸玄緊緊盯著他:“朱將軍心中明白,這才是真相。難道你一時糊塗走錯一步,就要繼續錯下去?”


    朱成軍久久無言,額角青筋冒起,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炎熱的天氣,這卻是冷汗,冷得他骨頭縫疼。


    陸玄沒再說下去,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朱成軍啞聲道:“你走吧,我當你沒來過。”


    陸玄平靜問:“朱將軍死都不怕,還怕迴頭麽?”


    “你懂什麽!”朱成軍語氣含怒,不知是氣陸玄,還是氣自己。


    他不怕死,可他還有家人。


    陸玄把赦免書遞了過去。


    第377章 重逢


    “這是什麽?”


    “朱將軍打開看看。”


    朱成軍掀開蓋布露出一個小窗口,借著帳外投入的燈光打開了書卷。


    他快速看了一遍,猶不敢相信,從頭到尾再看一遍,才意識到這是一道赦免書。


    一道由皇後與永平長公主聯名發出的赦免書。


    朱成軍把蓋布放下來,帳內重新陷入了黑暗。


    待眼睛適應後,少年的臉清晰起來。


    “朱將軍,你還有迴頭的路。”


    朱成軍眼神掙紮,手攥緊又鬆開。


    “你可能不了解皇後,但應該知道永平長公主是言而有信之人。”陸玄看著他,聲音低沉,“你走到這一步,是為了替女報仇,可若是連仇人都搞錯了,反幫著仇人殺害自己人,不是太荒唐了?”


    朱成軍依然沉默著。


    陸玄知道不能逼得太緊,以輕鬆的語氣道:“這道赦免書就留在朱將軍手裏,我先迴去了,明晚我會再來,希望等到朱將軍的好消息。”


    朱成軍深深看著陸玄,眼神晦暗不明:“如果等不到好消息呢?你要知道,那你再來就迴不去了。”


    陸玄笑了一下:“賭一個朱將軍迴頭挽救大魏百姓於水火之中的機會,我覺得這個險值得冒,即便賭輸也值得。”


    朱成軍的心被這話觸動了一下,麵上卻沒有什麽表情:“我要想一想,陸大公子迴去吧。”


    他指了指帳門附近的視線盲區,示意陸玄躲在那裏,揚聲喊道:“阿龍,阿虎。”


    守住帳外的兩名守衛走進來,齊聲問:“將軍有何吩咐?”


    “帳外怎麽有動靜?”


    “迴稟將軍,趙將軍營帳外的守衛嚷著有人偷襲……”


    陸玄趁著這機會溜出營帳,小心翼翼迴返。


    深入虎穴,朱成軍沒有直接翻臉就是不錯的結果,而明日才是最關鍵也最難測的。


    這世上,最不可估量的是人心。


    敵營漸漸被甩到了身後,四周漆黑一片,遠遠能望見掛著燈籠的城牆上巡視的人影。


    忽然有勁風襲來。


    陸玄迅速往旁邊一避,轉過身去。


    那雙熟悉到刻在心上的眸子令他一愣,下意識收起攻擊的動作。


    馮橙衝過去,把發愣的少年撲到了地上。


    柔軟的青草被壓倒,青草與泥土交織的芬芳直往鼻中鑽。


    二人麵上都罩著黑巾,鼻尖卻撞到了一起。


    馮橙鼻尖發麻,明明不想哭,一滴淚卻不受控製滾落,砸在陸玄臉頰上。


    那顆淚珠又燙又重,砸得陸玄心尖疼。


    “陸玄……”她喊了一聲,把他抱得死緊。


    陸玄真真切切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而不是每次午夜夢醒,懷中空空。


    他如夢初醒,扯下他的麵巾,再扯下她的,一手扣住她後腦勺,用力親了上去。


    那個吻急切淩亂,沒有章法,沒有旖旎,隻是為了確認這不是夢,確認他們的重逢。


    馮橙無聲哭著,簌簌落下的淚珠全都砸在陸玄的臉上,把彼此的臉打濕。


    陸玄壓下急促的唿吸,輕輕撫摸馮橙的臉頰。


    她的臉濕漉漉的,有些涼。


    “還以為是夢。”少年眼裏有了笑意,“怎麽變得愛哭了?”


    馮橙一抹眼淚,不眨眼盯著他:“在太華山的時候,我很怕你出事了……”


    雖然理智告訴她,陸玄不會輕易被難住,可她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你認出來了啊。”陸玄眼中笑意更濃。


    馮橙有些詫異:“你知道陸墨假冒你去了太華山?”


    “猜到了。”陸玄講起春生的事。


    馮橙聽得神色數變:“你是說,一開始你是跟蹤韓首輔家那個失蹤的管事?”


    蘇貴妃的兄長當年四處送美人,送給韓首輔的美人被韓首輔賞給了府上一個管事。


    這些往事因為馮錦西被翻出來後,慶春帝就吩咐錦鱗衛把身在韓府的那名美人連同子女暗暗除掉。


    那名管事不知去向。


    “還記得韓首輔的小舅子謝誌平死前,我們從他口中問出的話嗎?”


    突然提到死了許久的謝誌平,馮橙想了想才道:“我記得他死前,你一直追問陸墨的下落。你的意思是……那名管事與陸墨當年失蹤有關?”


    陸玄讚許點頭:“謝誌平說對我二弟動手的是韓首輔身邊的人,是位武功高手,我後來的調查就一直圍繞著這個方向。通過盯梢與排除,這個得了美人賞賜的管事很可能就是那個人。”


    馮橙皺眉:“從我三叔生母的事來看,韓府那個美人十之八九是齊女,那他很可能受了齊女蠱惑,沒有聽韓首輔的命令殺害陸墨,而是悄悄把陸墨交到了曉夢夫人手裏。”


    “應該是了。皇上吩咐錦鱗衛動手後,他察覺危險逃了,落腳在一處民宅,到這裏還在我視線中。他在民宅蟄伏數月,那日終於出門,我得到消息跟上去,不料——”


    “不料什麽啊?”見陸玄停下,馮橙好奇問。


    怎麽還學會賣關子了?


    “不料跟得太緊,被發現了。”在心上人麵前承認失誤,陸玄難得有些臉熱。


    馮橙眼睛睜得溜圓:“然後你就落到齊人手裏了?”


    陸玄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沒好氣道:“我那是將計就計,打入敵人內部。你呢,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太華山那邊到底什麽情況?”


    “皇上被雷劈了。”


    “這個我知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馮橙有太多話要告訴陸玄:“但皇上被雷劈,是北齊幹的。”


    這下陸玄無法淡定了:“什麽意思?”


    “北齊有一個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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