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盯著順天府尹,微微斂眉:“看來他要把靜心的死壓下來。”


    “屍位素餐。”


    看著順天府尹那張貌似正直的老臉,馮橙很想撿塊石頭砸過去,考慮到這麽做的後果很可能是在場的人全被轟出去,隻好作罷。


    不出二人所料,順天府尹穩了穩神示意官吏退下,視線投向靜塵與靜純:“你們暫且在客舍住下,待此案了結另行投靠庵廟。”


    “多謝大人。”靜塵拉著靜純施禮。


    就在衙役帶二人下去之際,靜純望著被衙役押著漸漸走遠的慈寧師太目露掙紮。


    “靜純師妹,咱們下去吧。”靜塵拉起靜純的手,“別怕,以後她們害不了我們了。”


    靜純卻突然掙脫靜塵的手,撲通跪下來:“大人,小尼還有事稟報!”


    順天府尹下意識擰眉,心中嫌小尼姑多事,這麽多人瞧著卻不得不問:“何事?”


    “小尼還有位師姐法號靜怡,被慈寧師叔殺害了!”


    此話一出,嗡嗡議論聲頓起。


    靜塵詫異看著靜純,委實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順天府尹隻好叫住帶慈寧師太下去的衙役,一臉嚴肅看著靜純:“你且仔細說說。”


    靜純忍著緊張,垂眸不去瞧返迴來的慈寧師太:“慈寧師叔對小尼動手時,小尼問她為什麽,她親口說讓小尼到了地下去問靜怡師姐……”


    順天府尹看向慈寧師太。


    慈寧師太並沒有慌張,淡淡道:“是靜純誤會了。靜怡是第一個被選中取血的弟子,她難以接受這種生活懸梁自盡了,所以貧尼才那麽說。”


    靜純沒想到慈寧師太這麽平靜否認,難得鼓起勇氣反駁:“不是的,你當時的意思明明是指靜怡師姐被你們殺害了,就像我麵臨的境地一樣!”


    慈寧師太目光沉沉望著靜純:“你再想想,我親口說殺了靜怡?”


    靜純一怔,張了張嘴:“可是——”


    慈寧師太懶得再看靜純,對順天府尹施了一禮:“貧尼對靜純動手是聽從庵主吩咐不得不為,貧尼沒有任何理由殺害靜怡,還望大人明察。”


    殺人與殺人未遂,可是截然不同的罪刑。


    她可真沒想到單純怯弱的靜純竟敢在公堂指控她。


    隻可惜到底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順天府尹看向靜純:“除了你聽到的那些話,可還有證據?”


    靜純被問住了。


    那種情況下,她堅信不會猜錯,可要說證據哪裏有呢。


    順天府尹衝衙役一點頭:“帶走吧。”


    衙役推了慈寧師太一把:“走!”


    慈寧師太深深看了靜純一眼,掉頭隨著衙役離去。


    靜純後退一步靠在靜塵身上,渾身發軟沒了一絲力氣。


    “都散了吧。”順天府尹起身離開大堂。


    被衙役帶到客舍安頓下來,等沒了旁人,靜純抓著靜塵的手眼淚簌簌而落:“都是我太笨了。”


    靜塵抬手替靜純擦擦眼淚:“靜純師妹已經做得很好了。”


    “慈寧師叔會償命嗎?”


    靜塵雖比靜純長了三歲,從小的生活環境讓她懂得同樣不多,猜測道:“可能不會。”


    如果會償命,慈寧師叔就沒必要否認害死靜怡師姐了。


    靜純失望咬唇。


    靜塵笑著拍了拍她胳膊:“就算不會償命,她也從庵中主事淪為了階下囚,靜純師妹以後不會在藥園中生活,我們都自由了。”


    靜純微微點頭,眼中有了幾分喜悅:“靜塵師姐說得對。”


    一開始的時候她隻盼著三年時間快些熬過去,哪敢想慈寧師叔會蹲大牢呢。


    “對了,師姐,慈寧師叔要殺我時是一個黑衣少女救了我。”


    “馮施主?”靜塵一下子想到了馮橙。


    靜純搖頭:“聽聲音不是。她提醒我往外跑就不見了,我還以為是幻覺呢,過後想想我能那麽順利跑掉怎麽可能是幻覺。”


    靜塵想了想,道:“就算不是馮施主,應該也是她安排的人。”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


    二人看向房門口,皆吃了一驚。


    靜塵拉著靜純來到門口處,小心翼翼問:“誰?”


    “我。”小魚不善言辭,硬邦邦說了一個字。


    “是救我的人!”靜純麵上一喜,飛快拉開了房門。


    一身黑衣的小魚走了進來,對靜純道:“我是馮大姑娘的婢女,奉命來保護你。”


    有了小魚的出現,靜純二人頓時感到了安心。


    另一邊,順天府尹離開大堂後直奔大牢。


    “人是怎麽死的?”站在陰冷的牢房中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順天府尹額角青筋冒起。


    牢頭指了指靜心脖頸處:“大人您看,這裏有根針。”


    順天府尹忍著不適微微傾身,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突然一個小東西躥過來。


    他嚇得連連後退險些摔倒,就見一隻黑毛老鼠吱吱叫著跑了。


    第269章 亂葬崗


    “大人,您沒事吧?”跟來的衙役忙去扶順天府尹。


    順天府尹頗覺沒麵子,皺眉甩開他的手:“去叫仵作來!”


    衙役離開後,他沒了親自檢查的打算,背著手問牢頭:“怎麽發現的?”


    牢頭拿出早準備好的說辭:“小人例行巡查,發現她靠著牆角一動不動,覺得有些古怪就喊了幾句,結果還是毫無反應。小人覺得不對勁就打開牢門進來查看,才碰到她她就倒地上了……”


    從走進牢室的時間到舉動,牢頭全都照實說了,獨獨瞞下了來看望靜心的男子。


    在牢頭看來,那人又不是殺害靜心的兇手,說出來不但要挨罵挨罰丟飯碗,到手的銀子也會飛了,除非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提。


    順天府尹聽不出什麽問題,掃了靜心的屍體一眼,負手走到牢室外。


    地牢中陰冷昏暗,時不時傳來犯人的哭嚎。


    這一切都令順天府尹越發煩躁。


    過了沒多久,仵作匆匆趕來,檢查一番後起身稟報:“大人,刺入死者頸部的針上淬了劇毒。”


    劇毒可不是尋常百姓能輕易得到的,這個梅花庵還真不簡單——晃過這個念頭,順天府尹心頭一沉。


    人真的是梅花庵滅口的嗎?還是……吳王?


    梅花庵以少女之血製藥已經坐實,偏偏吳王與梅花庵來往緊密,那吳王究竟是與庵中尼僧私通,還是與這藥有關,可就不好說了。


    順天府尹一想,就心驚肉跳。


    那位貴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心頭好,要是查來查去與蘇貴妃扯上幹係,蘇貴妃隨便吹吹枕邊風,他就要倒大黴。


    “人死了多久了?”順天府尹無心深查,一些必要的問題還是要問。


    仵作迴道:“不超過三個時辰。”


    順天府尹一算,正是靜塵前來報案這個時間段,越發篤定靜心被吳王一方滅口的可能極大。


    如果靜心在公堂上說吳王夜往梅花庵與那個藥有關,為了遮掩才把她推出來扣上私通的帽子,那吳王名聲可就完了。


    順天府尹決意把事情壓下,又問了仵作與牢頭一些問題,便吩咐衙役拖走靜心屍體。


    走出大牢,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


    順天府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交代跟在身邊的親信:“靜心的死,去吳王府說一聲。”


    “是。”


    盯了親信離開的背影一瞬,順天府尹舉步往衙門後院走去。


    能居高臨下看到順天府衙的那座茶樓中,陸玄與馮橙正坐在雅間中望著窗外。


    看熱鬧的人群散後他們重新迴了這裏,茶水都續了兩壺。


    華燈初上,街上行人漸少,秋風微涼從敞開的窗子湧進來,吹散室內悶氣。


    “陸玄,你說要等多久?”馮橙望著窗外燈火眼皮子有些沉。


    整個白日都沒睡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


    “困了?”


    馮橙老實點頭:“有一點。”


    這就是她覺得與陸玄相處舒服的地方,要是換了別人,多少要掩飾一下。


    大概是當來福的時候,臥在陸玄身邊睡覺太多的緣故吧。


    馮橙托腮想著。


    一隻手伸過來,攬住她肩頭:“那你睡一下,有動靜我叫你。”


    “好。”馮橙往陸玄懷中一靠,調整了個姿勢舒舒服服睡著了。


    陸玄默了默。


    雖然很喜歡,可還是有一點點無措馮橙的毫不猶豫,好像特別習慣他的懷抱的樣子。


    不過這樣的馮橙真可愛啊。


    少年想著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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