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橙垂眸,一副嫻靜乖巧的樣子:“我覺得不對勁,就隔著門縫觀察,不多時看到三叔匆匆出去了,便悄悄進了三叔房間,趁阿黛沒防備把她打暈拖到韓呈碩屋子裏塞進了床底下……”


    馮尚書聽著,表情從震驚到麻木,到後來竟然有餘力思考漏洞:“等等,既然阿黛是被你拖到韓呈碩房間的,她為何說是韓呈碩讓她躲進去的?”


    馮橙抬眸,與馮尚書對視:“這正是孫女來找您的原因。阿黛處心積慮接近三叔,又給三叔打掩護,三叔到底有什麽值得人如此圖謀?”


    第191章 偷聽


    馮橙的話問出,書房中就陷入了一陣沉默。


    馮尚書看著眼神明亮的孫女,抬手捋了捋胡子。


    他這個動作看起來少了往日的從容,倒像是掩飾內心的不安。


    馮尚書此時的確如坐針氈。


    孫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一根刺,紮進他心裏。


    當然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你三叔一個整日遊手好閑的混賬有什麽讓人圖謀的?定是那花娘看出你三叔是個好騙的蠢材,遇到麻煩才找上他。”


    馮橙暗歎口氣。


    看祖父的反應,明顯有內情,卻不打算對她說。


    “孫女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阿黛可不是現在才找上三叔的。祖父還記得三叔在山林中失蹤的事吧?”


    馮尚書點點頭。


    倒黴孩子被抬迴來後他了解過,是一個獵戶把他帶迴了家中。


    馮橙看著馮尚書,一字字道:“阿黛便是那個獵戶的女兒。”


    馮尚書眼神攸地變了。


    “祖父不覺得三叔掉入獵戶的網中很蹊蹺嗎?不久後,阿黛就為了救父親賣身三叔常去的紅杏閣,三叔認出她來,念著山林相助的情分出錢包下了她。”


    馮尚書語氣複雜:“你三叔後來再沒去過紅杏閣。”


    這也是錦鱗衛輕鬆放人的一個原因。


    馮橙笑笑:“所以才更蹊蹺了。三叔許久不去紅杏閣,阿黛的父親就恰到好處死了,於是阿黛有了名正言順從紅杏閣逃離的理由,她這一逃就逃到了竇五郎宴客的畫舫上,逃進了三叔歇息的房間,祖父您想想。”


    馮尚書皺眉沉默。


    馮橙有些口幹,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潤喉,以篤定的語氣道:“阿黛不是今日有麻煩才找上三叔,而是千方百計要到三叔身邊來。祖父覺得呢?”


    馮尚書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


    他還能覺得什麽,明顯就是這樣。


    “祖父,錦鱗衛說阿黛是要犯呢,她一個花娘為什麽是要犯?”


    “許是牽扯進人命案。”


    馮橙越發篤定內情不簡單,所以祖父才不願意對她一個小姑娘講明。


    說到底,是覺得她隻是個閨中少女。


    “牽扯進人命案,要跟進的是順天府、刑部這些衙門,不至於驚動錦鱗衛。”馮橙也不惱,語氣平靜指出這一點。


    馮尚書看著她的眼神有了變化。


    靜了一瞬後,老頭兒轉移話題:“橙兒,你怎麽知道阿黛是那個獵戶的女兒?今日又怎麽會在那座畫舫上?”


    馮橙赧然一笑:“那日三叔失蹤,這不是太擔心了麽,我就出去找了,然後找到了獵戶家裏去。”


    馮尚書一聽,眼都瞪圓了。


    馮橙不給老祖父追問細節的時間,接著道:“後來我聽說阿黛居然成了紅杏閣的花娘,就懷疑她有問題,不許三叔再去紅杏閣了。”


    原來是孫女攔著那孽障不再去紅杏閣的。


    馮尚書一時竟不知該慶幸孫女的懂事,還是生氣兒子的愚蠢。


    至於孫女如何知道阿黛成了紅杏閣花娘,下意識認定是小兒子告訴的。


    “至於去畫舫——”馮橙按了按太陽穴,“今日一早不知怎的就眼皮跳得厲害,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孫女思來想去,家中最不讓人放心的就是三叔了,想到昨日三叔對我說今日要赴竇五郎的宴請,就混上了畫舫。”


    馮尚書捶桌。


    老三這混蛋玩意,連當侄女的都為他操碎了心!


    “祖父,您這麽睿智,能不能分析一下阿黛為何盯上了三叔?”


    馮尚書心情沉沉。


    “祖父——”馮橙伸手抓住馮尚書衣袖,巴巴望著他。


    馮尚書沉默一瞬,還是狠下心來:“人心難測,哪是能分析出來的。”


    馮橙失望鬆開手:“那孫女先迴去了。”


    看著垂眸低頭的孫女,馮尚書很想揉揉她的頭,最終擺了擺手:“迴去吧,大人的事少操心。”


    馮橙離開後,馮尚書枯坐半晌,抬腳離開書房,直奔馮錦西住處。


    小廝乘風一見馮尚書來了,嚇得臉都白了:“老,老太爺,您來了——”


    “你們老爺呢?”


    “在屋裏,大夫剛走。”


    他正準備給公子煎藥呢,老太爺怎麽來了!


    馮尚書挑眉。


    還給請了大夫?


    馮尚書沒再理會小廝,舉步往內走。


    乘風忙跟上去,對著屋裏喊了一聲:“老太爺過來了。”


    與丫鬟婆子一堆的太太姑娘的住處不同,馮錦西院中除了一個近身服侍的小廝,就隻有兩個負責灑掃的下人。


    這不是苛刻馮錦西,而是文官家的子弟大多要走科舉這條路,吃不了讀書的苦頭可不行。


    即便馮尚書已是站到大魏文官頂峰那一批,家中金銀成堆,也不會像勳貴人家那樣把個男孩兒放在錦繡堆裏養著。


    如此以來,倒是方便了馮橙溜進去。


    趁著馮尚書的到來造成的小小混亂,馮橙順利躲好,氣定神閑理了理垂落的碎發。


    她就知道祖父會來找三叔。


    既然祖父不打算告訴她,那她隻能主動來聽了。


    馮尚書進去後,麵無表情看著馮錦西。


    馮錦西蒼白著臉喊了一聲父親。


    馮橙躲在暗處,看著馮錦西的樣子暗歎口氣。


    看起來,三叔這次是真的知道怕了。


    錦鱗衛那種地方去一趟,但凡不是無可救藥的人,終歸會有成長。


    “你出去。”馮尚書吩咐乘風,“去外頭守著,不許旁人靠近。”


    乘風看一眼馮錦西,默默退了出去。


    屋內一時安靜。


    馮橙凝神屏息,豎起耳朵。


    馮尚書坐下來,看著馮錦西。


    “疼嗎?”


    馮錦西臉上閃過愧疚之色:“都是兒子活該。”


    被帶去錦麟衛的時候,他想了許多,隻要一想尚書府上下因他獲罪這種可能,就如墜寒冰地獄。


    “以後還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麽?”馮尚書再問。


    馮錦西臉色發白:“兒子知道錯了,再也不去那些醃臢地方了。”


    馮尚書搖了搖頭。


    “父親,兒子這次說得是真的!”


    馮尚書緊緊盯著馮錦西,緩緩道:“隻是這樣,還不夠。”


    馮錦西愣了愣,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馮橙則輕輕握了握拳。


    好像要有秘密聽了。


    第192章 秘密


    被馮尚書眼神沉沉看著,馮錦西有些無措。


    印象中父親大人生氣的時候,要麽吹胡子瞪眼,要麽脫鞋打人,從沒有用這種目光看著他。


    不隻是失望,還有深深的無力與掙紮。


    這樣的眼神仿佛一座山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連身上的疼都變得遲鈍了。


    “父親——”馮錦西囁嚅著,想再次開口保證。


    “老三,你知道那個花娘的身份嗎?”


    “錦鱗衛說……阿黛是要犯……”


    馮尚書拍了拍床沿:“那個花娘很可能是細作!”


    “細作?”馮錦西臉色大變,“不可能吧,她一個獵戶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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