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響起,一隻血淋淋的耳朵掉在地上。


    男人想去捂住耳朵,奈何手腳被綁著,疼得在地上打滾掙紮。


    永平長公主空洞幽深的眼神望向婦人,染著血的刀尖指向她:“你說。”


    簡單兩個字,卻把婦人駭得魂飛魄散,一張臉青白交加:“我,我——”


    她說什麽呀,一個不對耳朵就要掉了!


    “永平!”一聲喊傳來。


    杜念快步走過來,握住她持刀的手腕。


    “放開。”


    杜念沒有鬆手。


    “我讓你放開!”永平長公主手腕一翻掙脫那隻手的束縛,刀尖對準丈夫,“杜念,不要以為本宮不會傷你。”


    杜念伸手落在永平長公主肩頭,把她攬過去,也把那柄長刀攬入懷中。


    “永平,讓我來問吧,你這樣問不出來的。”


    永平長公主抱著沾血的刀不斷顫抖,毫無反應。


    杜念卻明白她這是默許了,舉步走到婦人麵前。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婦人顫著唇問。


    杜念沒有理會婦人的疑問,盯著她緩緩開口:“三年前你們拐了一個小姑娘,她對你們說她是郡主,要你們放她迴家。”


    婦人一愣,立刻否認:“我們夫婦從來老實巴交,怎麽會做這種喪天良的事!”


    杜念彎腰撿起那隻耳朵,放入婦人手中。


    婦人駭得尖叫一聲,手一揚把耳朵甩了出去。


    可她手上已經沾了血,無論如何都甩不掉了。


    “內人性子急,再出刀就不是斬下一隻耳朵了。”空蕩的室內,溫潤如玉的男子說得平淡,卻令婦人嚇破了膽。


    原來,麵對那些苦苦哀求的孩子時磨練出的冷硬,此刻並不能化為勇氣。


    “你們聽她說是郡主害怕了,於是殺人滅口——”杜念隻要一想被封在牆中的女兒,便五內俱焚。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平靜的:“如果我們沒有查到這些,今日你們就不會在這裏。現在我隻想知道,當年你們是如何拐走她的。”


    婦人聽杜念說出這些,徹底沒了僥幸。


    連那個小姑娘說了什麽話都知道,這些人太可怕了!


    “說!”杜念聲嘶力竭吼道。


    當世大儒,君子如玉,旁人何曾見過杜念這般模樣,就是永平長公主都望著眼睛通紅的丈夫發愣。


    杜念卻覺得自己要支撐不住了。


    三年來,他無數次想:女兒是怎麽丟的?


    想得走火入魔,痛入骨髓,偏偏當著妻子的麵隻能不露聲色。


    因為他知道,失去了孩子,誰能比母親更痛呢?


    作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與丈夫,他沒資格把痛苦流露出來。


    婦人瑟瑟開了口:“那日我出門,打算物色一個合適的孩子,很快發現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在街上徘徊。我過去問她,她說迷路了,我就借著送她迴家的由頭把她帶迴了芝麻巷……”


    杜念靜靜聽完,一個字都不信:“你是說在芝麻巷附近遇到她?”


    “真的是出門不久就看到了。”婦人陷入了迴憶,“那個小姑娘生得太好,我一眼就瞧見了。本以為會賣個好價錢,沒想到她說自己是郡主——”


    “不可能!”杜念緊緊盯著婦人,“她是在清雅書院失蹤的,清雅書院位於西城小青山下,怎麽會在東城芝麻巷附近徘徊?”


    感受到危險,婦人忙叫起來:“小婦人真的不敢說謊啊,確實是在家附近瞧見的……”


    杜念皺眉,迴身攬住永平長公主:“既然他們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命人先審審吧。咱們出去等,不要讓他們汙了你的眼。”


    永平長公主一動不動:“我就要看著。來人——”


    很快幾名侍女拿著長鞭、拶子等刑具進來。


    婦人大驚:“你們這是濫用私刑——”


    永平長公主充耳不聞,定定看著她。


    很快一聲聲慘叫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奄奄一息,口中不停重複著:“小民沒有撒謊,真的是在東城遇見的……”


    永平長公主瀕臨崩潰,舉刀欲砍。


    “永平,你冷靜點!”


    永平長公主定定看著杜念:“你聽到了麽,他們到現在還不承認。”


    “永平,你先隨我出來,我有話對你說。”杜念抓著她的手,把人拉出去。


    新鮮的空氣衝淡了縈繞在鼻端的血腥味。


    杜念艱難吐了口氣,在永平長公主麵前又變為那個內斂的男人。


    再苦再難,他也要站著,這樣妻子才不會倒下。


    妻子對他的恨,何嚐不是一種支撐。


    他心甘情願被她憎恨。


    “永平,他們隻是尋常小民,受不住拷問,用刑後還是那麽說,你應該明白意味著什麽。”


    永平長公主眼簾微動。


    當年領兵出征,捉到敵軍細作她也曾親自審問過,自然明白經過訓練的細作與尋常人的不同。


    那對黑心肝的男女沒有再隱瞞。


    可女兒就算貪玩跑出書院,也不可能跑到東城來。


    這說明有人故意讓靈兒進入拐子的視線,等拐子把人遠遠賣了,神不知鬼不覺實現靈兒的失蹤。


    “永平,靈兒的失蹤……可能是一場陰謀。”杜念望著蒼白如紙的妻子,一字字道。


    靈兒在書院丟了後,當時來向他請教學問的學生因為自責變得沉默寡言,學業一落千丈,後來退了學。


    如今想來,真的是因為自責嗎?


    “永平,我們一起去查,一定把害靈兒的真兇找出來,好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永平公主輕輕點了點頭。


    杜念驀然紅了眼角。


    第44章 異常


    那對拐子夫婦後來如何,馮橙並不知曉,隻是明顯發覺這次被長公主府請過去後,在尚書府的日子舒坦起來。


    比如一日三餐,雖然與各處份例一樣,食材卻好一些。


    比如去長寧堂請安,牛老夫人的笑容比往常要多上兩分。


    比如在尚書府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大太太尤氏,下人見到時態度殷勤了不少。


    這樣的變化,馮橙能感覺到,馮梅自然也感覺得到。


    這日在二太太楊氏屋子裏,馮梅忍不住抱怨起來:“母親,今日在長寧堂,祖母對馮橙態度十分和煦,就連馮橙說要出去玩都沒有半點微辭。”


    這些日子她冷眼旁觀,馮橙想出去玩便出去玩,可比她自在多了。


    楊氏拍了拍馮梅手背:“這有什麽奇怪,馮橙得了永平長公主青睞,你祖母自然不會為難她。”


    磋磨自己孫女,又得罪永平長公主那樣的貴人,老夫人想不開才會這麽做。


    馮梅卻無法壓下心頭那股不平之氣:“可馮橙是從拐子手裏逃出來的,誰知道失蹤那兩日經曆了什麽。就算永平長公主喜歡她,難道就能抹去這些?”


    楊氏嘴角微彎,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發生過的怎麽會改變呢。傻丫頭,不必爭這些。”


    “我就是想不通,祖母明明最看重名聲。”


    楊氏笑了笑。


    老夫人當然最看重名聲了。


    公爹三十多歲才中舉,卻出身寒門,早早娶的妻子不過是小家碧玉罷了。


    沒想到公爹入仕後官越做越大,老夫人的誥命品級也越升越高,平時來往之人皆是名門貴婦。


    也因此,出身尋常的老夫人格外在意規矩名聲,唯恐被人看輕了去。


    亦是因為出身,老夫人在永平長公主這樣真正的貴人麵前又特別沒有底氣。


    人缺什麽,便看重什麽。


    她何嚐不是如此呢。


    “你祖母隻是不願為了一個小丫頭得罪貴人。”


    馮梅撇嘴:“馮橙可真是好運,攀上了長公主這根高枝,就連馮桃都仗著與她關係好在我麵前蹬鼻子上臉。嗬,一個庶女——”


    觸及到楊氏轉冷的眸色,馮梅麵上露出幾分尷尬:“母親,我不是有意的。”


    她一時口快怎麽忘了,母親也是庶女出身。


    她曾聽李嬤嬤,也就是母親的乳娘多次提起母親小時候的不容易。


    當初母親嫁過來時祖父官職還不高,後來祖父連連高升,官至尚書,母親迴侯府時才挺直了腰杆。


    “母親,我就是擔心等秋闈後馮橙會更得意——”


    聽馮梅提到秋闈,楊氏神色鄭重起來:“梅兒,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今年秋闈,不隻馮豫下場,她的長子輝兒也要參加。


    科舉,這是放在楊氏心中的頭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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