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新店開張有打折,大家可別錯過了。”


    “那是,風華上次打折可太難了,好像還是上個月棉棉生日。”


    “是啊,不過風華的質量還有款式,都是獨一份。”


    “我聽說,今天還有很多滬市的大主顧特意坐車趕過來,盛況空前啊。”


    棉棉臉上的笑就沒斷過,聽見大家誇獎她,她還小大人般揮揮手,把大家迷的神魂顛倒。


    進入店鋪,整潔明亮的巨大空間裏,鋪貨工作已經全部結束,貨架上各色衣服擺的琳琅滿目。


    十七個售貨員站成一排,正在接受邵清的訓話。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比如邵清,已經退去了青澀,處理工作變得輕而易舉,站在那裏已經很有幾分女強人的氣勢。而唯一沒變的,就是她那顆純粹的心。


    見到棉棉,她立即拋下工作,怪叫著跑向幹女兒,天大地大棉棉最大!她興奮的抱起孩子連轉了三個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久別重逢。


    好吧,其實一個小時前她們才剛剛分開!


    宋渝哭笑不得,對捂著嘴偷笑的員工揮揮手,示意她們進入各自的崗位。


    今天新店開張,其實這個說法不夠準確,應該叫新裝修的線重新開張。


    三年前,她們四台縫紉機起家,把服裝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不出三個月,她們就在鬧市區租下一間店麵,開起來門市部,生意立馬上了一個台階。


    一年後,她們又租了一跨廠房,縫紉機增加到二十台,五十幾個工人三班倒,才勉強來得及供貨。


    後麵兩年更是飛速發展,不但生產女裝,更涉足童裝和男裝領域,這下子更是一個不可收拾,工廠規模不斷擴大。


    五跨長房,近百台縫紉機,員工也增加到五百多名,成了遠近聞名的納稅大戶,明星企業。


    不過新問題隨之而來,就是原來租的店麵已經不能適應市場的需求,這才買下現在這個五開間的大門麵。


    不一會,陳桂香他們、溫老他們也全部到齊。大家濟濟一堂,笑聲不斷,店麵裏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說起來,她們生意能這麽成功,跟三姐妹齊心協力當然有關,更和她們三年前把醜話說在前頭有關。


    人都有私心,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被私心控製。


    所以在決定大幹一場前,三姐妹就分配問題達成一致,並簽下白紙黑字的協議。協議把股份分成十份,三個人各占三份,剩下的作為獎勵發放給優秀員工。


    而一年前,她們對份額進行了調整,簽訂了補充協議。三姐妹的份額縮減為二點五,多出來的一點五則給了溫辭。


    理由很簡單,溫辭有極高的藝術天賦,在服裝設計領域亦然。經她設計出來的款式不輸宋渝,一個是優雅成熟,一個是青春靈動,都得到了市場的歡迎。


    索性大家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而且有共同利益的牽絆,三年來雖然也有不少爭吵,但總體而言合作是越來越默契,所以生意是越來越興隆。


    三年過去,陳桂香反到顯得年輕了好幾歲。藏青色的襯衫領連衣裙特別適合她,顯得既幹練又精神,簡單加點唇膏就更出彩。


    這也是今年的主打款。


    如今她抱著棉棉愛不夠。棉棉這個小人精,從小就是在萬千寵愛長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宋渝。隻要親媽一皺眉,她立馬規規矩矩再不敢作妖。


    “桂香嫂”,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唿響了起來,一個婦女拉著滿臉不情願的孩子擠出重圍,衝進了店裏。


    她“蹭蹭蹭”跑到休息區,激動的拍著胸脯,含著淚語無倫次的說道,“桂香嫂,我、我是唐玉敏啊。這是牛牛,趕緊叫人,這孩子。”


    說著,她擰了把身邊的孩子,討好的對大家笑笑。


    牛牛?


    宋渝神色複雜,盯著孩子看了好久,才隱約找到幾分牛牛小時候的影子。眼前這個孩子穿著寬大發黃的襯衫,更顯得身板瘦弱。不停扇動的鼻翼,則在宣泄他極不情願的心情。


    “唐玉敏,你怎麽來了?”邵清乜著眼睛,不留一點情麵。她們生活幸福生意興隆,可不想被這個女人破壞。


    自從三年前不歡而散,她們再沒有遇到過唐玉敏。聽說,杜岩進修結束後毅然決然下了部隊,沒想到,唐玉敏帶著牛牛卻留在了省城。


    唐玉敏摸著發尾看了眼邵清,訕笑著擠到邵清邊上,“三年過去,清清你還是這麽直爽,噢對了,你結婚了嗎,丈夫來了沒?”


    唐玉敏就是故意隔應邵清的。


    三年未見,她心態蒼老生活一地雞毛,可憑什麽邵清一點變化都沒有,還能保存著當年的純粹,嬉笑怒罵皆由心。


    她想,她大約是不甘心的。


    董長征把棉棉從桂香嫂腿上撕下來,抱到自己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棉棉的小辮子。唐玉敏應該是錯誤估計了形勢,以為邵清是個軟柿子,可惜……


    邵清突然挺直了背,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這位大媽,我們認識嗎?如果認識我們關係好嗎,好到可以聊私人問題的那種?小王,你們安排兩個人站在門口,不要阿狗阿貓亂放進來。”


    “是,邵總。”小王低頭忍笑。邵總的嘴騙人的鬼,看那個女人的臉上都難看成啥樣了,真夠損的。


    沒有人給她解圍,溫如許甚至光明正大的嗤笑。


    唐玉敏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就揭過不提,佝僂著腰轉而看向董長征,以百分之二百的誠心說道,“董長征,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討大家嫌,而是……我前天看到祁東方了!他三年前跟著他母親去了勞改農場,現在又迴來了。”


    “他的遭遇少不了你的手腳,現在迴來了肯定會找你們報仇。我知道這個人,他睚眥必報,你們還是小心為妙,畢竟……”唐玉敏故意看了眼棉棉,意味深長的說,“你們孩子還小。”


    三歲的小女孩真是無敵的可愛,眉眼像極了宋渝,乖乖的坐在董長征的懷裏,歪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她和牛牛。


    真可愛,可愛到讓人想犯罪。


    唐玉敏心底冷笑,三年的磨難並沒有磨掉祁東方的棱角,反而讓小小年紀的他更加心狠手辣。


    聽說,這次他能迴來,是因為他母親病重。至於病重的原因麽,就相當的耐人尋味了。


    董長征親了親棉棉的頭頂,哪怕心裏已經把對家人的安全等級提高到最高,他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一個小屁孩而言,不值你勞師動眾趕來吧?真擔心我們,你自己相信嗎?”


    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唐玉敏隔岸觀火的姿態,甚至在背後煽風點火也說不定。


    聽董長征這麽說,唐玉敏慢慢挺直了背,收斂起臉上亂七八糟的表情,低頭剝著指甲,“果然,哪怕我說破嘴皮子你們都不會相信。好吧,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不是來通風報信,而是來看熱鬧的,這樣說……你們滿意了嗎?”


    大家滿不滿意不知道,但看情形唐玉敏是滿意了。


    她抬起頭,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冷笑,“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也知道是你們把我的生活弄的一團糟,更知道是董長征你鼓動杜岩拋棄我,現在……輪到我來看你們的笑話了,哈哈哈。”


    唐玉敏笑得前仰後伏,顯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我鼓動杜岩拋棄你,唐玉敏你有被害妄想症吧?”董長征撓了撓眉毛,無語至極,“先不說我對杜岩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就算有我有什麽動機幹這事,你值得我花這個心思?”


    唐玉敏被董長征的輕描淡寫激怒,可不知想到什麽她又咽下怒火,“董長征你就是死鴨子嘴硬。你我不值得?我欺負了你的心肝,你想讓我生不如死。”


    “嘖嘖嘖,那我現在一定是圓滿的達成目的。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樣子,我真替杜岩悲哀。”董長征看向唐玉敏的身後,目光深遠,似乎在懷念那段和杜岩相處的時光。


    “不要提杜岩,他就是個窩囊廢!”唐玉敏突然暴怒用力掐上牛牛的胳膊。


    “嘶”,邵摸著自己的胳膊,被唐玉敏的狠勁嚇到。


    可站到現在一言不發的牛牛,卻像個木頭人般,由著唐玉敏又掐又打,眉頭都沒皺一下。


    宋渝也忍不住揉了揉胳膊,為牛牛感到惋惜。三年前,牛牛還是個活蹦亂跳的小搗蛋,可現在……身體羸弱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再跟唐玉敏待下去,真的就算毀了。


    孩子是無辜的,宋渝不由的拍了拍夫君的小臂,示意他出麵解圍。


    董長征會意,對牛牛他沒有任何意見,他長臂一伸就把孩子搶了過來。


    宋渝擼起牛牛的衣袖,露出一截小臂,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清淤。


    “啪”,宋渝隨手就給了唐玉敏一個巴掌,把這個陷入瘋狂的女人拍醒。她拉著牛牛的手,忙不迭的說道,“清清,趕緊取你的藥箱來,至少給牛牛塗點藥膏呢。”


    “放開我的孩子!”清醒不到三秒鍾,唐玉敏就陷入更深的瘋狂,她臉色猙獰,不停的舞動手腳,嘴裏發出“嘰裏呱啦”的聲音。


    “啪”,這次是董長征出手。眼見唐玉敏就要撓著棉棉,他忍無可忍,用力甩了一個巴掌。


    唐玉敏被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她捂著臉,不哭不鬧,眼睛呆滯的看著天花板。


    牛牛反而不忍心了,他掙脫了宋渝,撲到了唐玉敏懷裏,也這樣呆滯的望著天花板,眼睛裏再找不出一絲童真。


    “杜副團長,你這個孬種!你一走了之到是輕鬆,有沒有想過牛牛的處境,有沒有想過唐玉敏會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


    是徐大奎。


    隻見他拖著杜岩,大步流星趕迴來了。


    把淚流滿麵的杜岩推到唐玉敏跟前,徐大奎這才嬉皮笑臉的衝著棉棉伸出雙手,“棉棉,還記得舅舅嗎?快,我們來飛一個。”


    “舅舅!舅舅!”棉棉飛撲進徐大奎懷裏,肥嘟嘟的食指指著天花板,“要飛高高,飛到天上!”


    “親舅舅一下。”


    “mamama,快點!”


    很快,棉棉歡快的笑聲在整個空間裏迴蕩,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跟她截然相反的是杜岩一家。唐玉敏目光一點點凝聚在丈夫身上,幹涸的眼睛裏突然有了淚意,“你……舍得迴來了?”


    杜岩沒有理她,他蹲下身把牛牛拉進懷裏,摸著兒子瘦的硌手的背,再一次痛斷肝腸。


    他其實就是逃避,就是窩囊廢!


    “爸爸沒能陪在你身邊,對不起牛牛,以後不會了,真的。請牛牛再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說著,杜岩已經哽咽。


    “爸爸?”牛牛怯生生的伸出手,好半天沒有抱住杜岩。這個男人說的話,他可以再相信一次嗎?


    牛牛並不確定。


    “杜岩,是男人就要當機立斷,現在這樣是害了牛牛。當成這是個多活潑開朗的孩子,你看看給唐玉敏帶成啥樣了?你真不揪心?”


    董長征拍了拍杜岩的肩膀,這是他唯一能給的忠告,不要等到徹底失去才追悔莫及。


    “嗯!”杜岩抱起牛牛,堅定的站了起來。


    “怎麽?董長征你現在又想來拆散我的家庭?”唐玉敏頭靠著沙發,眼睛裏閃動惡意嘲諷的光,“杜岩,想離婚是吧,你還是死了這條心。你現在敢提,我現在就敢去死!”


    “哈哈哈,你要不要試試?”


    她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三年前,她一直倚仗的空間慢慢縮小,最後完全消失。


    這讓一直覺得高人一等的唐玉敏無法接受。


    為什麽?


    這是老天爺後悔讓她重生了?


    她重生後已經做出那麽多努力,卻依舊不能改變前世悲慘的命運?


    所以連老天爺也生氣了,然後收迴來它賜予的金手指?


    不!


    那段時間唐玉敏陷入瘋魔,不停的吵架、不停的謾罵、不停的砸東西。當她短暫清醒過來時,就摟著牛牛給他道歉,然後跪在杜岩麵前,邊哭邊磕頭。


    可沒等她做出改變,就開始又一輪瘋狂。直到杜岩用離婚威脅,她才算勉強控製住心裏的魔鬼。


    當然,隻是勉強。


    唐玉敏還是會時不時的瘋一下,不過掩飾的很好,加上她忙著做生意賺錢,那兩年過的還算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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