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聲心跳


    梔梔看出了江影骨骼上紋刻的封魔咒文的意思, 是“梔梔”。


    這個詞語,一共重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


    她愣了一下, 迴過神來, 抬手撫了一下江影的鬢角。


    江影的意識模糊,但他的周身靈氣繚繞,他的經脈自己吞吐著靈氣, 為他療傷。


    梔梔把床榻上的被褥鋪好, 把江影放到床上,扒開他的衣服為他細細塗抹傷藥。


    那冰涼的指尖拂過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 小心翼翼, 梔梔告訴自己, 她這是怕江影真的死了, 才為他塗抹傷藥。


    上完藥後, 梔梔站了起來, 來到放在桌上的那個小箱子前,她查看了一下箱子裏放著的煉器材料。


    確實都是些最普通的煉器材料,梔梔將一塊黑沉沉的黑隕鐵放在掌心掂量著。


    此時, 江影睜開了雙眼, 他側躺在床上, 喚了梔梔一聲:“梔梔。”


    梔梔轉過身去, 發絲微微搖晃:“你不會煉器。”


    煉器並不是每一位修士必備的技能, 術業有專攻,自然有專門的煉器師為修士煉製法寶。


    江影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學。”


    “不用。”梔梔對他說, “我給你做一把。”


    說完, 她掌心的那塊黑隕鐵便開始慢慢軟化, 從她指縫間流淌下來——並不是因為高溫而軟化,隻是因為梔梔在命令它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她白皙的指尖上下翻飛, 從箱子裏拿出赤辰砂,與黑隕鐵糅合在一起。


    梔梔的兩指在這塊黑隕鐵與赤辰砂的混合物上輕輕一抹,一枚柳葉小刃的輪廓便被勾勒出來,狹長優美,每一處線條都完美得恰到好處。


    星辰晶石被梔梔的指腹揉碎,宛如星辰一般的光芒落下,為這柄柳葉小刃裝點最後一抹光輝。


    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這柄純黑的柳葉小刃將星光似的砂石吸收,而後馬上暗沉下去,似乎隨時可以融入夜色之中,殺人於無形。


    這幾種最普通的煉器材料在梔梔的手中被利用至極致,以最匪夷所思、完美無缺的比例配比而成,讓它成為了此界中最鋒利、最堅硬的一柄利器,精準且完美。


    這是連後來的青君都要禁不住讚歎的神造手筆。


    並且,這柄柳葉小刃上,被梔梔融入了規則之力,凡是被它刺中的生物,都會被奪取生命。


    就算是非常強大的修士被它刺傷,也隻能強行切下傷處求生,當這柄柳葉小刃割開血肉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將死亡的結果宣告。


    梔梔對著江影張開了自己的手掌,這柄純黑色的柳葉小刃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做好了。”她看著江影說道,“要給它起個名字嗎?”


    江影半坐起身子,唇色蒼白,他思考片刻,沙啞著聲說道:“叫冥昭如何?”


    梔梔將冥昭遞了過去,她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江影接過了冥昭,入手沉重寒涼。


    梔梔冰涼的指尖與他指腹相觸的時候,她想,江影終會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利刃。


    今日之事告一段落,到了晚上,梔梔準備睡覺,卻尷尬地發現這院子裏隻有一間房,一張床榻。


    想來靈祇神教誤會了他們二人關係。


    本來江影是會把床讓給梔梔睡,但他今日有傷在身,梔梔也沒讓他起身。


    她洗漱過後,將外袍脫了,自己爬到床上,把被子拱出一個小窩來,睡了進去。


    “睡吧。”梔梔眨了眨眼,對江影說道。


    江影睡在外側,幾乎快從床上掉下去,他很局促不安,但梔梔已經閉上了眼。


    他又深唿吸了好幾口氣,對梔梔說道:“我我……我起來修煉。”


    “好。”梔梔轉過身去,麵朝裏側,冷冰冰地答了句。


    修煉的靈氣環繞在江影身側,有節奏地吐納著。


    但此時,梔梔猛地睜開了眼,她又翻了個身子,盯著正在修煉的江影說道:“變兔子。”


    她認床,這床陌生,她有些不習慣,很久都沒能睡著,要抱著兔子才能睡好。


    江影睜開紅眸,本想給梔梔變,但他一旦運起法力,便感覺此類法術被他身上的封魔咒文給阻隔了,這咒文對他限製頗多。


    “梔梔,不行了。”江影盯著梔梔在黑暗中模糊的臉頰說道,“有封魔咒文在,我變不了。”


    梔梔在黑暗裏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她感覺有些空落落的,但不知道是哪裏空了。


    她的兔子,沒有了……


    梔梔閉上眼,久久都沒能睡著,隻是她的吐息均勻,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


    江影見她閉上了眼,便又開始修煉,入定了片刻之後,黑暗中的一雙紅眸忽然睜開。


    閉著眼假裝自己真的在睡覺的梔梔隻是為了騙自己,並沒有想著騙江影,但她聽到了一陣衣料摩挲聲,窸窸窣窣的。


    即便是在夜晚,江影的目力也沒有減弱,他看著梔梔睡顏,沒有說話。


    他從懷裏掏出了冥昭,將它方才手裏細細撫摸。


    這是……她給他的東西,一柄柳葉小刃,看起來非常厲害。


    雖然遲了幾日,但也姑且算得上是他的生辰禮物吧?


    江影如此想著,唇角勾起了一抹極為微小的弧度。


    摸完冥昭,他又開始看梔梔。


    梔梔的睡顏安靜,與她平時一眼,根本沒有表情,就是這麽冷著一張臉,就連睡覺也顯得嚴肅冷漠。


    江影就這麽打量著她,然後不由自主地越湊越近……


    梔梔其實並沒有睡著,但那溫熱的吐息噴灑到她麵龐上的時候,她還是緊閉雙眸,十分淡定。


    江影的臉越來越近,最終在黑暗中,那溫暖的雙唇貼上了她的眉心,輕輕啄了下。


    梔梔藏在被子裏的手攥緊,長睫輕顫,弧度極小,沒有被江影發現。


    江影在她眉心的那一吻一觸即分,他親了一口便馬上抬起頭來,下意識拿指腹抹了一下唇瓣。


    她的身體是涼的,吻她仿佛在吻一塊冰。


    但冰會融化,她不會。


    江影如此想著,呆坐在原地,有些落寞的樣子。


    但是……那又如何?江影轉念想道,不論怎樣,她還在他的身邊,沒有離開。


    江影心中如此想著,隻盤腿坐在躺著的梔梔身邊,又開始修煉。


    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在他修為來到元嬰的那一天,靈祇神教給他下達了任務,在靈祇神教勢力深入淩霄地界的時候,有幾個宗門鬧事,阻礙靈祇神教的勢力擴張。


    靈祇神教留著江影,本就是為了讓他行暗殺之事,將他們敵對勢力的掌權人統統梟首,靈祇神教的勢力擴張自然可以暢通無阻,他們以神明之名行事,明麵上也不敢如此殘暴囂張,隻能在暗地裏做些小動作。


    江影站在院子裏,摩挲著自己手裏的冥昭,他不得不去,因封魔咒文的緣故,他在靈祇神教的控製之下,更何況,梔梔也在他們手上……


    梔梔倚靠在房門口,靜靜望著他,沒有說話。


    直到江影拿手中的白帕,將手中冥昭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他轉過身來。


    “梔梔。”他喚她,那雙紅眸澄澈無瑕,閃爍著漂亮的光芒,“我要走了……”


    “好。”梔梔啟唇,迴答他。


    “或許我要去上好幾日,但我一定會活著迴來。”江影對她保證,他要殺的那幾人都是元嬰修為,而他才剛剛邁入元嬰門檻不久。


    “你不會死。”梔梔對他篤定說道。


    這是最牢不可破的承諾。


    “但是——”江影望著她,話鋒一轉。


    “但是什麽?”梔梔歪著頭問他,長發從肩頭垂落。


    “我會想你。”江影的紅眸鎖定梔梔,對她輕聲說道。


    梔梔直視著他的目光:“不要想我。”


    她沒再與江影說話,隻轉過身,走進了房間裏。


    梔梔隻是覺得,江影的眼睛,再看一瞬,她會向上次那般愣住。


    這種意識瞬間停止運轉的感覺,梔梔並不習慣。


    江影離開了,他的腳步聲漸遠。


    當晚,梔梔正在睡覺,睡夢中的她聽見了開門聲,她敏銳地睜開了眼,翻身坐起。


    江影一手扶著門框上,肩頭有一處長及至胸口的傷。


    梔梔看著他,走上前去。


    江影的身形搖搖欲墜,當梔梔走過來的時候,他沒能撐住,半靠在她的肩膀上。


    梔梔發現江影的傷是因為在受傷之後還在強行運起法力趕路,這才導致傷口逐漸擴大,傷勢變得如此嚴重。


    “受了傷還趕路?”梔梔兩隻冰涼的手將他的臉捧著,讓他直視著自己,直接問道。


    “很想你。”江影啞著聲喚她。


    他另一隻扶在門框上的手,指節發白,一用力竟然將那門框給掰碎了,想必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治傷。”梔梔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與江影說這兩個字了。


    她望著門外高懸於天際的月亮,孤單且清冷,江影靠在她肩膀上的腦袋極沉。


    在江影肩頭的傷口上,懸停著一隻風熒蝶,這嗜血的小小靈獸正貪婪地吸吮著江影傷處的鮮血,狹長的雙翅扇動時,撲簌簌閃爍著幽藍色的熒光。


    “若是想我,可以傳音給我。”梔梔一手攬著江影,一手直接將落在他肩頭的風熒蝶揪了過來,攏在掌心。


    風熒蝶在她攏著的掌心裏掙紮,幽藍色的鱗粉飛散,卻無法逃出梔梔的手。


    “沒有遠距離傳音的法術。”江影搖了搖頭,對梔梔說道。


    “那今日便有了。”梔梔的吐字清晰,聲音清脆,她說出的話宛如法則。


    “你以此物為媒介,便可以傳音給我,不論多麽遠的距離,我都可以聽見。”梔梔伸出了手。


    她張開掌心,風熒蝶搖搖晃晃地從她手中飛起,幽藍色的光芒極為美麗。


    於是,一條全新的世界法則出現了,它最開始出現的原因,是因為江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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