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聲心跳


    江影感受到的疼痛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


    宋梔梔從他懷裏跳了下來, 隻覺得全身上下都舒展活泛了不少。


    她先提高了聲音迴應袁一溪:“袁長老,我在臥床休息, 等我起床給你開門。”


    語畢, 她便推著江影的肩膀,把高大的他塞到了衣櫃裏。


    江影其實可以在不引起袁一溪注意的情況下藏起來,但宋梔梔既然已經推著他, 他便沒有再動, 隻乖乖地被宋梔梔塞進了衣櫃裏。


    他在黑暗的衣櫃裏靜靜看著宋梔梔,那雙紅眸格外美麗。


    宋梔梔抬眼與他對視著, 忽然覺得他就像一隻乖巧安靜的紅眼睛兔子。


    但馬上, 她又被自己的這個比喻逗笑了。


    開玩笑, 江影可是大反派大魔王, 怎麽就像乖乖軟軟的兔子了?


    要像, 也是她自己像才是!


    宋梔梔用嘴型對他說了句“不要動”便反身將衣櫃門關上了。


    她安排好之後, 這才走上前去給袁一溪開門。


    袁一溪站在門口處,手裏捧著一碗熱乎乎的紅糖薑茶,微笑看著宋梔梔。


    宋梔梔伸出手, 乖巧接了過來。


    她正愁沒有這個喝。


    “謝謝袁長老。”宋梔梔輕聲應了句。


    袁一溪忽然想起了什麽, 她對宋梔梔道:“我能進去坐坐嗎?”


    宋梔梔當然不會拒絕她, 側身讓袁一溪進了房間。


    她與袁一溪在青檀木小桌上麵對麵坐著, 她的麵前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紅糖薑茶。


    袁一溪用小勺子將紅糖薑茶攪了攪, 推給宋梔梔道:“喝吧。”


    宋梔梔點了點頭,秀氣地抿了一口, 等袁一溪開口說話。


    她既然說要進來聊聊, 那麽必然是有什麽話題要與她討論了。


    “梔梔。”袁一溪托腮看著她, “你……”


    她的語氣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宋梔梔咽下嘴裏的薑茶, 溫暖的湯汁一路暖到了胃裏。


    “袁長老不必猶豫,直說便是。”宋梔梔當然猜不到袁一溪要說什麽。


    袁一溪輕咳一聲,以手掩唇,不好意思說道:“梔梔你來無相宗這麽久,似乎並沒有與我們門中哪一位修士有什麽接觸。”


    “我在青崖峰裏每日就看看書,很少出門。”宋梔梔迴答,她也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社交的人。


    “無相宗裏年輕帥氣脾氣好的男修士,很多吧?”袁一溪笑著對她說。


    “是挺多。”宋梔梔的腦海中閃過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男修士的臉。


    “那有沒有看上的?可以與我說。”袁一溪見今日宋梔梔也並未與他人接觸過多,擔心她真的是喜歡江影,眼裏容不下他人,這才急了。


    “沒有。”宋梔梔將一勺紅糖薑茶送入口中,聲音有些含糊,“我不過一介凡人,又怎麽能與他們這些修士交流,到時候我老死了,他們還能活很久呢!”


    “你喝的紅糖薑茶就是雲書熬的。”袁一溪提醒,“延年益壽、永葆青春的方法很多,傳功、靈藥等等方法都可以讓凡人擁有與修士一般漫長的生命,在這點上,你倒不用擔心。”


    宋梔梔一時語塞,也不知說什麽好。


    她微垂著頭,手裏的白瓷勺碰著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梔梔,有一事我已想問你很久了。”袁一溪見她這副少女羞澀的模樣,猜出了些許,這才開門見山問道,“你是不是……心悅於江道友?”


    宋梔梔一驚,手中的白瓷勺滑落,發出“叮當”的碰撞聲。


    這一聲瓷器相交的聲響,掩蓋了一旁衣櫃裏傳來的異動。


    “我……沒有吧。”宋梔梔輕聲說。


    但在心裏她對自己說,宋梔梔,你在騙人。


    “當真沒有?”袁一溪瞧著她,笑了。


    “沒有呀。”宋梔梔瞪大眼,直視著袁一溪的目光,但她那澄澈無瑕的眼眸中的躲閃還是出賣了她。


    “江道友於你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他確實皮相、實力都是上乘,你喜歡他也不無道理。”袁一溪對她柔聲說道。


    “隻是梔梔,你要知道,他是無心之人,不可能會對你的喜愛之情有所迴應。”她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若喜歡他,便是在飛蛾撲火,你知道麽?”


    “我知道這個道理。”宋梔梔迴答。


    她忽然覺得心下泛酸,她哪裏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可是感情這個東西,它就是會不受控製地滋長蔓延開來。


    “修煉至接近化神之階的門檻,人間情愛已經是修道之途上的羈絆。”袁一溪定睛看著宋梔梔,與她解釋道理,“書籍有記載,突破化神之階的修士,與神明無異,而作為神,自然是不需要心的,江道友想必也是為了追求極致的力量,所以將自己的一顆心割舍,這也是修心的一種途徑,無情無愛,修煉起來自然突飛猛進,不然他為何短短不到三百年,便有了如此實力?”


    “我知道。”宋梔梔隻輕聲說了三個字。


    “我今日前來,隻是為了勸你,就算你不打算與別的男修士交流交流,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小心別陷得太深。”袁一溪朝她眨了眨眼,“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千萬還是不要碰的好。”


    宋梔梔鼓起了臉頰,她知道袁一溪說得對。


    於是她點了點頭,對袁一溪說道:“謝過袁長老對我說這番話。”


    “但是我確實是……不喜歡江公子的。”宋梔梔望著眼前的袁一溪,一字一頓說道。


    她的吐字清晰,語氣篤定,音量提高了幾分。


    這句話不是要說給袁一溪聽,而是要說給此時在衣櫃裏的江影聽。


    房間裏的衣櫃很沉默,一點兒響動都沒有發出。


    袁一溪望著宋梔梔笑了:“你呀,也不必如此——”倔強。


    她本想對宋梔梔說完這句話,但馬上便被宋梔梔打斷了。


    “袁長老,確實如此。”宋梔梔對著她搖了搖頭。


    “好,那就不說了。”袁一溪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今日的發型很好看,有一種簡約美。”


    宋梔梔想,這是江影故意給她梳這麽簡單的。


    “沒想到梔梔你如此心靈手巧。”袁一溪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再說宋梔梔喜歡江影,會讓她感到窘迫,於是轉了個話題,“這個發型需要在後方將幾束發絲扭轉,包入發髻之中,看似簡單,但操作是有些複雜的,若無人幫我打理頭發,我自己一個人可梳不出來這樣的發型。”


    宋梔梔一呆,她沒想到這個發型梳起來這麽麻煩,隻有另一個人幫忙梳才能弄好。


    “你太厲害了。”袁一溪誇她。


    任她的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這個發型是江影給宋梔梔梳的。


    “也就一般般。”宋梔梔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她梳頭的手藝可能還不如袁一溪呢。


    “改日可以教教我,你是如何一個人梳出來的嗎?”袁一溪柔聲問宋梔梔道。


    宋梔梔:“……”你是不是在為難我。


    但她也不能拒絕袁一溪,於是,她隻能無比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待會需要找人送你迴青崖峰麽?”袁一溪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


    “不用啦,我自己慢慢走迴去就可以了。”宋梔梔小聲迴答她。


    因為她知道江影會帶她迴去。


    “好——”袁一溪笑著說,“我知你不太喜歡麻煩他人。”


    她話音剛落,腦海裏便收到了韓潛的傳音。


    “一溪,快來無相宗主殿,青君大人出關了,掌門正召集門中長老一同去迎接。”韓潛的聲音沉沉,有些急促,又暗含著興奮。


    “青君大人閉關這麽多年,不論我們如何召喚他都沒有理會,怎今日——”袁一溪捂嘴驚訝,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應當是感應到了黑血妖魔現世,所以心係天下,出關來幫助我們的吧?”


    “應當是,一溪你先過來便是。”韓潛沉吟片刻,又對袁一溪小聲說道,“今日你可在無相宗裏見過江道友了?”


    “並未。”袁一溪迴答。


    “青君大人言說他閉關而出之時,在青崖峰中與江道友曾見了一麵……”韓潛說道。


    袁一溪驚訝:“竟沒有打起來?”


    “他說看到江道友仿佛受了傷似的,放棄對峙,忽然退開,不見蹤影。”韓潛解釋道。


    “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江道友為何會受傷?”袁一溪百思不得其解。


    “無事,江道友之事容後再議。”韓潛通知完畢之後,便切斷了聯係。


    袁一溪朝宋梔梔歉然一笑:“門中有事,我先行離開,梔梔你自己隨意便可。”


    語畢,她人已走出門去,甩袖飛向空中,飛行的速度極快,身影消失在天際。


    宋梔梔站定在門口,目送著她離去。


    不知何時,她身後已籠罩上一層高大的陰影,江影站到了她身後。


    他的手從她身側掠過,將房門關上。


    宋梔梔轉過身,抬頭看著江影,關心地問了一句:“你還疼嗎?”


    這句話從她口中問出,怎麽聽都覺得有些許的奇怪。


    江影漂亮的紅眸望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其實是疼的,小腹處依舊傳來絞著般的疼痛。


    他的麵色淡漠,望向宋梔梔的目光依舊與往常一般冰冷無情。


    但宋梔梔卻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狀態並不是非常開心。


    她不知說什麽,隻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


    江影走過去,來到桌邊,將放在桌上剩下的小半碗紅糖薑茶拿了起來。


    宋梔梔喚他:“我還要喝的。”


    江影修長的手指拈起白瓷勺,舀了小半勺送入口中,是微辛的甜。


    “我也會煮。”他嚐了下味道,扭過頭,對宋梔梔平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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