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聲心跳


    宋梔梔還未答話, 她身邊的球球就已經興奮地跳到了宋梔梔的肩膀上,催她出發。


    她轉過身來, 一臉幽怨地看著江影。


    江影受不了她這表情:“怎麽了?”


    宋梔梔悶悶說了聲:“沒怎麽。”


    她本來很不想要讓江影每日親自以血給她澆灌婆娑花, 結果現在江影真的不打算親自動手,她又不開心了。


    宋梔梔覺得自己有點問題。


    她對江影說:“迴我床上去。”


    房間裏的床有紗幔隔著,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等會兒萬一有人來到她房間, 他在床上藏著也不會被發現。


    江影起身,又挪迴原來的地方。


    他感受不到宋梔梔情緒的變化。


    除非宋梔梔捧著他的臉, 大聲對他說“我不開心”, 他才能知道宋梔梔的情緒。


    很多事情對於江影而言, 都處於一種“無所謂”的狀態。


    人命無所謂, 仇恨無所謂, 他人無所謂。


    惟有“活下去”這種生命的本能是有所謂。


    宋梔梔的存在, 隻是正正好因為鎖靈咒,與他的性命綁在了一起。


    所以連帶著宋梔梔這個人,成了他所在意的一部分。


    宋梔梔看著江影波瀾無驚的麵龐, 極美但又極冷, 如果不是他還在唿吸著, 宋梔梔會誤以為他是一件完美無缺的藝術品。


    他有神造的天賦, 亦擁有舉世的容顏, 是造物最慷慨的恩賜。


    宋梔梔沉默片刻,將紗幔給放了下來, 把江影藏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又非常細節地把江影的鞋踢到一旁去, 確認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前廳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是袁一溪。


    袁一溪與韓潛此時正對坐著喝茶,卻不見沈晝。


    宋梔梔已經幾日沒見過沈晝了。


    “袁長老,韓長老好。”宋梔梔禮貌喚了一聲。


    袁一溪為她倒了杯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宋梔梔嘴裏還是那破靈丹的苦藥味,就算是一杯清茶她也覺得美味,於是跑過去坐在袁一溪身邊,捧著茶喝了一口。


    “怎不見沈公子?”宋梔梔想起了什麽,好奇問道。


    “沈師侄啊,哎年輕人就是愛修煉,沈家出了如此的事,倒令他更上進了些,現在還在潛心修煉呢。”袁一溪抿唇笑了一聲說道,“不像我們這兩個老家夥,還有空喝喝茶。”


    “如此麽!”宋梔梔應了一聲,這樣倒也符合沈晝身為男主的心性。


    韓潛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宋梔梔道:“宋姑娘,你可有見過江道友?”


    宋梔梔捧著茶杯的手一頓。


    她心想,見過,當然見過了,現在人還在她床上呢。


    宋梔梔搖搖頭:“昨晚見過,今日尚未。”


    “哎。”韓潛歎了口氣,“我還有事尋他。”


    宋梔梔知道是什麽事,但還是裝作好奇問道:“何事?”


    “一些小事而已。”韓潛是個有原則的人,江影拜托他與無相宗幫忙調查那個眼睛形狀圖騰的事情,如非必要,他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別人。


    “嗯。”宋梔梔垂下頭說道,心中暗自思忖這韓潛人挺好的。


    就在三人一邊喝茶一邊隨意說著話兒的時候,前廳的另一個方向傳來了興衝衝的腳步聲。


    “袁長老——韓長老——還有宋姑娘,你也在啊!”岑長冬從浮舟頂部的駕駛室跑了下來。


    這浮舟靈妙,在空中又沒有什麽障礙物,設定好了路線離開一會兒去休息一下也沒什麽大事。


    所以才出現了昨晚岑長冬循香而來的意外狀況。


    袁一溪放下茶杯,念岑長冬駕駛浮舟有些辛苦,所以笑吟吟地對他說道:“岑小子,出了什麽事如此驚奇?”


    “我從未見過如此奇觀!”岑長冬搓搓手,異常激動地說道,“剛剛在空中,浮舟前方出現了族群數達到數千隻的流雲翼!”


    袁一溪聽到“流雲翼”四字,大驚失色,連忙站起身來說道:“遇到了它們你還有空下來,這撞上了可不是小事!”


    流雲翼是一種飛行靈獸,飛行的速度極快,表皮又無比堅硬,每一隻的翅膀展開都有一丈多寬,平時隻蟄伏在低空區域,不會在浮舟飛行的高度出現,偶有一兩隻出現,若是與浮舟相撞,兩敗俱傷,這浮舟也會墜毀。


    “不不不!”岑長冬瘋狂搖頭,“你們到駕駛室內看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宋梔梔聽到岑長冬的話之後,有些驚訝。


    她就知道路上不會順利,所以在排除已有的隱患之後,她親自寫下了【一路平安順利,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劇情,來確保他們這三日的旅途安全無虞。


    現在岑長冬說在高空之上遇見了數千隻流雲翼,果然是本該會有意外發生。


    宋梔梔看袁一溪與韓潛也沒不讓她去,於是便也跟了上去湊熱鬧。


    她想起了什麽,撥開懷裏藏著的傳音球的開關,對江影說可以迴去了,這才追上他們三人的腳步來到駕駛室。


    浮舟頂端的駕駛室,宋梔梔還是第一次來。


    在岑長冬麵前,有一個約莫半丈高的陣法,上麵有無數線條交錯著,他隻需要改變這些線條的走向,來控製靈舟的方向與速度。


    在控製陣法的旁邊,還放著一顆啃了一半的靈丹,宋梔梔懷疑岑長冬也吃不下這玩意。


    駕駛室的外牆是透明的,可以將外麵的情況一覽無遺。


    他們幾人中性情最淡定穩重的人是韓潛,就算是閱曆豐富如他,在仰頭看著眼前畫麵的時候,也忍不住驚唿出聲。


    “竟會如此!”韓潛那雙沉穩精明的眸流露震驚神色。


    “怎會……”袁一溪往後退了半步。


    宋梔梔抬頭,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


    他們身處於流雲翼的獸群正中,這群流雲翼的數量極多,在有限的獸群中密度極大。


    按道理來說,在浮舟與流雲翼飛行速度都極快的情況下,就算岑長冬駕駛浮舟的技巧再高超,也難免會撞上數千隻流雲翼的其中一隻。


    撞上流雲翼的概率無限趨近於百分之百。


    但是這艘巨大的浮舟沒有。


    在數量達到數千的流雲翼獸群中間,正正好出現了一個寬約兩丈的縫隙。


    這個縫隙在相互之間聯係無比緊密的流雲翼獸群中顯得無比突兀,本來像這種群居的靈獸,彼此之間在進行大規模遷徙時,每個個體間的距離不會超過半丈。


    但流雲翼獸群中間,就是出現了一個仿佛專門為浮舟準備的縫隙,就仿佛是有一股無名的力量,順著浮舟飛行的軌跡,強行把獸群給劈開了。


    本該注定會撞上流雲翼獸群墜毀的浮舟,這麽詭異又安全地通過了危險的獸群。


    頭頂與四周都是一片黑壓壓,流雲翼巨大的翅膀扇動著,小心翼翼地避開浮舟。


    浮舟不管往哪個方向飛,這群靈獸都會避開。


    “嘩啦嘩啦”鋪天蓋地的飛行聲消失,浮舟飛離了流雲翼的獸群。


    幾乎是同時,駕駛室裏的四人齊齊迴頭看去。


    原本中間留出兩丈縫隙的流雲翼獸群瞬間合攏,聚集著往前飛去。


    仿佛水過無痕。


    縱然是修煉了近千年的袁一溪與韓潛都同時屏住了唿吸,愣住了。


    岑長冬細想起來,也覺得太過神奇詭異,嚇得嚼了一口放在角落的靈丹。


    惟有宋梔梔站定在原地,眨了眨眼。


    她知道是怎麽迴事。


    是因為她已經寫下的劇情,把所有的“可能性”變為“既定的事實”。


    球球站在她肩膀上,“吱吱吱”叫了好幾聲,手舞足蹈著,似乎很得意。


    浮舟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向無相宗飛去。


    在浮舟上幾人看不到的地方,還有許多事情正在變化著。


    原本正在醞釀著狂風驟雨,發誓要將浮舟卷進颶風之中的雲團與風卷在浮舟即將到達的時候,在一瞬間消散,分崩離析,化為溫柔的點點細雨,落入無垠大地。


    前方行進路線上,高聳的雪山一夜之間拔地而起數千丈,本要攔住高速飛行的浮舟,讓它撞擊墜毀,但又在浮舟即將來臨之際轟然倒塌,濛濛雪塵合著巨響從山巔滑落,無數細碎的冰晶與雪花崩散,夷為平地。


    浮舟所過之處,如烈火燎過雪原,所有的意外與危險如脆弱的冰雪般消融,拓出一條寬敞大道。


    兩日時光很快過去,一路上果然沒有意外發生。


    這兩天,江影每日都有給宋梔梔半瓶血,叮囑她要澆灌婆娑花。


    半瓶血的分量比婆娑花能夠吸收的三滴還要多得多,主要是江影擔心宋梔梔笨手笨腳灑了一些。


    宋梔梔其實每天都有乖乖在澆花,如果是她自己操作的話,果然沒有那異樣的感覺。


    真的隻有……江影才可以。


    宋梔梔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捂住了滾燙的臉頰。


    她覺得有些惱,亦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沒有跟江影說這件事,反正江影給她,她就用著,還能怎麽辦。


    明日,浮舟就會抵達無相宗,一路上果然與宋梔梔提早寫下的劇情一模一樣,非常安全。


    宋梔梔這兩天沒好意思吃江影給她做的飯,就光啃著靈丹來充饑。


    在抵達無相宗的前一天晚上,宋梔梔實在受不了了。


    她準備偷溜出去,找灶台旁的青菜啃一下,好歹不是鍋灰了。


    結果剛出門,她就看到了江影。


    江影一人坐在前廳的椅子上,扭過頭看著宋梔梔,眼神很暗。


    他問了她三個問題,直接把她問蒙了。


    “我放到你房間的麵,加了荷包蛋,你怎沒吃?”


    “頭發已三日沒梳了,你真不打算洗頭了嗎?”


    “三日都有給你半瓶血,婆娑花為何……半分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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