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聲心跳


    呈現在四人麵前的, 是一個寬闊的藏書室,在有限的光線中, 一眼望不到頭。


    應當是許久無人來了, 這藏書室中積著陳年的塵灰,上麵還有兩串腳印。


    一串是宋梔梔的,一串是段天月的。


    想來宋梔梔並沒有說假話, 因為地上腳印與她描述在藏書室內遇見段天月的細節完全一致。


    袁一溪瞧這藏書室內昏暗的光線, 嫌看不清,輕紗袖袍一甩, 手中如熾熱陽光似的光芒已飛至房頂之上, 將整個空間照亮。


    藏書室內書櫃多達幾千個, 密密麻麻地整齊排列著, 遠遠看去, 仿佛人的影子, 有些陰森恐怖。


    “都是靈祇神教的書籍。”袁一溪挑眉驚唿道,對靈祇神教文化深有研究的她看到這麽多的書籍記載,有些驚喜興奮。


    宋梔梔跟在他們的後麵, 偷偷抬眼看了下江影。


    江影看著那些書籍, 薄唇緊抿, 目光不善。


    宋梔梔猜他在想一定要找個機會過來, 一把火把這些靈祇神教的東西給燒了。


    “原先我還不太相信沈夫人便是靈祇神教教首座下七大護法之一。”袁一溪神情嚴肅, “如此一看,她是護法的可能性很大, 不然不可能擁有如此多靈祇神教的東西。”


    “梔梔, 你看到的那本人員記錄冊子在哪裏?”她扭過頭挽住宋梔梔的手問道。


    江影的目光落在袁一溪抓著宋梔梔胳膊的手上, 而後馬上移開。


    宋梔梔循著自己的腳印走過去,憑借自己的記憶找到靠中間的那個書櫃。


    書櫃上的藏書都落滿了灰塵, 她動過的地方很明顯,塵灰都被揩幹淨了。


    她抽下不久之前看到的那本人員記錄冊,給袁一溪看。


    袁一溪粗略掃了眼,微微皺著眉說道:“書上有屬於靈祇神教的印章,法力波動也是獨屬於靈祇神教的特色,確實是真的沒有錯。”


    她終於確認了段天月便是靈祇神教教首座下的護法之一。


    “她確實是。”袁一溪說,語氣篤定。


    “所以沈夫人擁有七葉散的可能性也很大?”韓潛沉聲說道,提出他的看法。


    “身為靈祇神教的高層,不可能不會製作七葉散。”袁一溪搖頭輕歎,“此事蹊蹺,暫且先瞞著沈師侄。”


    韓潛與袁一溪兩人對視一眼,師出同門的他們皆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若是被沈晝知道她母親依舊是靈祇神教的人,他應當很難接受。


    “江道友。”袁一溪轉過身子來,對江影行了禮,道了句“抱歉”,她說道,“之前多有冒犯,但為了查明真相,還請您與我們詳細說一下那日地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影懶得看她,隻沉默著,目視前方,神色漠然,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宋梔梔偷偷看著他,生怕江影跑了失去這個解釋機會,她要有所行動。


    她撓了撓頭,開腔說道:“袁長老,這藏書室裏太暗了,灰塵也很多,嗆得人難受,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裏,再慢慢談這件事?”


    韓潛哼了一聲表示同意,他方才已經暗中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袁一溪摸了摸指尖沾上的灰塵,覺得宋梔梔說得對。


    “那便先迴原來的院子裏。”她說道,率先往藏書室外走去。


    離開這間隱藏在暗處的藏書室,宋梔梔才覺得周圍豁然開朗,空氣清晰了很多。


    袁一溪與韓潛一道走在前麵,商量著事情。


    宋梔梔特意走得慢,走在江影的身後。


    出了藏書樓,竹林裏的青石小徑四下無人,潺潺清溪流下,發出和諧的流水聲。


    宋梔梔越過江影高大的肩頭,見袁一溪與韓潛爭論得正開心,根本沒有注意身後的情況。


    她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兩大步,直接拽住了江影的袖子。


    江影正在默默走路,大步往前,哪會想到宋梔梔會過來突然牽他。


    他抬了下手,準備把袖子從宋梔梔的手心裏抽出來。


    結果宋梔梔攥得死緊,她不僅沒讓江影把袖子抽走,還拽著它搖了搖。


    這麽近的距離,如果對江影說話的話,是會被前麵兩位無相宗的長老聽見的。


    所以宋梔梔為了勸江影說出他在沈家地宮經曆的事,隻能想辦法用肢體語言勸說。


    江影扭過頭,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宋梔梔的手順著他蒼白冰涼的手腕,偷偷往上爬,一路摸到他的掌心。


    “說。”她在江影的掌心寫字。


    宋梔梔的動作極輕,指尖溫暖,寫字的時候就像一隻小蟲爬過肌膚。


    江影的手指收攏,將宋梔梔的指尖鉗住,讓她不要再繼續寫了。


    宋梔梔見他沒有答應,緊抿著唇,又沒辦法說話,隻能委委屈屈縮迴了手。


    江影繼續往前走,留給宋梔梔一個背影。


    宋梔梔又挽起袖子,抬手,指尖點在他的背上。


    江影的腳步微頓。


    清風送來青竹的芬芳,宛如飛鳥般掠過他耳際。


    宋梔梔用手指在江影背後寫了一個大字:“說。”


    江影轉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了過來。


    他不由分說地在宋梔梔手背上寫:“不。”


    宋梔梔覺得哄孩子真的好難。


    她被將江影拽得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臂彎裏,隻能抬頭,用口型問他:“為什麽不?”


    江影懶得跟她玩什麽無聲遊戲,隻抬手將宋梔梔的下巴捏著,指尖在白皙的臉頰上微微下陷,把她的臉往側邊推。


    就是拒絕的意思。


    因為他就算說了,那無相宗的兩個長老也不一定能信。


    宋梔梔看江影這樣子,竟然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她正欲再勸說,便看到在前方不遠處的袁一溪與韓潛停下了步子。


    似乎是要轉過身的樣子。


    她趕忙從江影懷裏跳了出去,一溜煙竄到他的前麵。


    江影落在最後,抬手整理了下衣袖,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撫過宋梔梔方才靠著的地方,將每一寸褶皺拉平。


    “梔梔,你且過來。”袁一溪朝她招了招手,領她一道走進院子裏,“你是當日離開沈家山莊的,前幾日江影來之後,沈家山莊可有異常?”


    宋梔梔被袁一溪牽著坐在椅子上,雙手乖巧地放在腿上。


    她斟酌著語句,思考著怎樣才能透漏一些信息但又不被袁一溪懷疑。


    “我……我一直待在天月閣中,隻看到沈夫人受傷了,而沈家主據說是被沈夫人保護起來了,以防止江影抓住他用來威脅沈夫人。”宋梔梔假裝迴憶說道。


    她又眨了眨眼,繼續說道:“沈夫人領我去過沈家地宮,那裏有一尊神明靈祇的神像。”


    “竟是如此?”袁一溪目光望向坐在宋梔梔對麵的江影,神情若有所思。


    “江道友。”韓潛的說話聲適時響起,“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江影略抬了下頜,沉默許久後方才說道:“我隻殺了攔路的十餘人。”


    韓潛微微挑眉,想起沈家地宮裏化為腐水的十餘具屍體,點了點頭。


    看樣子沈瑉應當是集合了沈家諸位高手,布下陣法來埋伏江影,江影想離開,想反抗是正常的。


    “江道友為何會去沈家地宮?”韓潛繼續問道。


    他知道這個問題很敏感,可能觸及了江影來長澹沈家的真正目的。


    江影確實不想說。


    但此時宋梔梔藏在桌子底下的腳已經伸了過來,輕輕踩了下他的腳尖。


    江影眼尾微眯,餘光看向宋梔梔。


    宋梔梔此時靠在桌子上,一手托腮,另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站在桌上心魔毛球。


    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她在桌子底下還踩了別人一腳。


    隻有被踩的那個人知道。


    江影不動神色地將目光收迴。


    “我曾受靈祇神教蠱毒困擾,來沈家調查是否有解蠱之法,沈瑉以解蠱之法誘我,那日將我引至地宮中,聯合數百高手,布下族中秘傳陣法,隻為將我誅殺。”他輕嗤一聲,“但是無用。”


    沈瑉未免把他看得太低了些。


    江影在描述此事的時候,特意將婆娑木與朔月蠱蟲的細節隱去。


    這是他與宋梔梔都非常有默契地閉口不談的事情。


    “沈家主此事……做得不地道。”韓潛評價,“主動交出解蠱之法,豈不是美事一樁,既保了沈家平安,江道友也能免受蠱毒困擾。”


    “哦。”江影血色的雙眸微眯,“我本想拿到解蠱之法後便將他夫婦二人殺了。”


    宋梔梔:“……”


    她的腳尖輕輕踢了下江影的腳。


    江影歪了歪頭,這微小的動作讓他的墨色長發自肩頭滑落些許,調皮地垂了下來。


    他抬腳,不由分說地把宋梔梔的腳給壓住了。


    宋梔梔捏著球球的手一緊,瞪大了雙眼,鬢邊閃閃發亮的步搖輕顫。


    江影當真是個壞東西!


    她上半身看起來無比淡定,下半身使勁掙紮,試圖將腳抽迴來。


    此時,韓潛與江影的對話還在繼續著。


    “啊……啊哈哈……是這樣的嗎?”韓潛幹笑道,聽了江影的迴答之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曾查探過沈家地宮中的戰鬥痕跡,我看到你一共放出冥昭放了兩次。”


    “第一次是殺了攔路的十餘位沈家修士,那麽第二次呢?”他問出了一個極為合理的問題,“冥昭出手,一定要飲血而歸,冥昭第二次離手的時候,擊中了地宮裏的壁畫,若那時沈家人都已經死了,這冥昭,又擊中了什麽?”


    這也是韓潛非常好奇的問題。


    “暗室內的靈祇神像。”江影的迴答非常簡單。


    就是冥昭那一擊,將暗室內的神像擊成了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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