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太過叫人震驚以至於現場都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劉湛喝道:“還不快將刺客拿下!”

    於是,羽林衛才一擁而上,將那摔得一時沒爬起來這會兒立刻蹦起來的黑衣人拿下了。

    等到三名未死的刺客被帶走,劉湛並沒有阻止,雖然他覺得,這三個人被帶走之後大抵兇多吉少。

    不過無所謂,就算是查,結果多半還是同他那些個弟弟有關係,幕後之人那般謹慎小心,絕不會留下真正的把柄。

    寧博容收起那黑索,這比之前她用的鞭子還要好一些,輕薄又長,她慢條斯理地收迴去,也隻纏在手上並不惹人注意,要用這般輕薄的軟索,除非是她這般真正內功深厚的,否則要拋也是很難拋出去的。

    “好了,繼續迴去睡覺?”寧博容說話的時候依舊端莊嫻雅,仿佛剛才那個拋黑索的彪悍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樣。

    劉湛一笑,“好。”

    這事於他們而言引起的風浪並不大,但是對於羽林衛而言,卻注定是個不眠夜,刺客已經跑進了東宮,那就是他們的責任了。

    第二天一早劉湛還未上朝,就有羽林衛來報:“他們說還有兩名同伴,隻怕跳了荷塘逃生了。”

    “那荷塘……雖是活水,但哪有可以容人通過的通道?”劉湛緩緩道,“若真如此,我這東宮,不是誰想來便可以來?”

    報告的羽林衛立刻跪倒:“卑下有罪。”

    劉湛擺擺手,“罷了,那便搜吧,若是找不出來人,就給我把這荷塘給填了。”

    “是!”

    東宮刺客通過荷塘跑了兩個的消息不知怎的漏了出去,而劉湛所言若是不曾搜到刺客找到根源便將那荷塘填了,也有人感到可惜。

    這宮廷內的布局都不是隨隨便便可動的,比如這個荷塘,已經在這東宮裏一百多年,難得的是並非死水,而是一潭活水,對於這風水之道影響頗大。

    曆禎帝知道東宮刺殺之事勃然大怒,但他卻並不同意填了那荷塘,劉湛與曆禎帝密談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說了些什麽臉曆禎帝身邊一向得臉的大太監都不知道,之後,曆禎帝便下令嚴搜東宮荷塘。

    寧博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東宮的小廚房琢磨糕點,既然明白了那曆禎帝也是甜食愛好者,她並不介意在給劉湛琢磨吃食的時候順帶給曆禎帝送一份。

    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經營的,至少現在她對劉湛頗有好

    感,而給曆禎帝盡一盡孝心,也不是壞事。

    這年頭牛乳不是什麽稀奇事,唐時奶製品就十分發達,於是,寧博容便琢磨著做雙皮奶,奶香柔滑的雙皮奶她原也是愛吃的,隻是給劉湛和曆禎帝的那兩份,絕對要多放一些糖。

    再做一份甜點薄餅,上麵澆上櫻桃、黃桃、橘子和葡萄做的水果罐頭,瞧著就香甜誘人。

    最後來一份香噴噴的栗子蛋糕,純天然無添加,如今她能調動的人手太多,打出來的蛋糕自然格外細膩,栗子醬混著奶油,口感十分香甜不說,灑上細細的果仁粒之後,對口舌更是一種別樣誘惑。

    “嗯,小心一些,裝到這盤子裏吧。”

    用細膩的白瓷盤子裝好,這白瓷盤子也是寧博容要求做的,三天前下令下去,今天一早就送來了一整套,全是用的最好的白瓷釉,上麵唯有一側有簡單的金色花紋,細長蜿蜒,盤邊裹著極細的一層金邊,並不醒目,除此之外,整個盤子別無綴飾。

    同套的小碗也是如此,碗裏裝著雙皮奶,純白幼滑,兩個碟子裏一塊水果甜點薄餅,一塊果仁栗子蛋糕,寧博容瞧著還好,小廚房裏那些個第一次跟著寧博容折騰的宮婢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甜點對於女人而言,幾乎是可以用另一個胃去裝的東西。

    寧博容想了想,“給聖上、太子和貴太妃都送一份,聽聞今日裏左相和我阿兄還有李尚書都在,一共六份給我細細裝好。”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個貴太妃,但因為之前張如卿做的蠢事,總要堵一堵某些人的嘴。

    “是,太子妃。”

    哪怕再眼饞,這些個宮婢乖乖將東西裝好,不敢有丁點兒差池,這些個甜點比中式糕點更容易被碰壞,所以一個個動起手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大塊蛋糕總共切了八塊,這就送了六塊出去,寧博容思索一下,“剩下的兩份,給端靜、端敏兩位公主送去。”

    說起來曆禎帝後宮的女人不算很少,但活下來的孩子卻隻有九個,不過,九個孩子中六男三女,兒子比女兒多了一倍,大女兒端賢公主已經出嫁,剩下的兩位一個十三一個隻有七歲,寧博容隻在婚宴和上次曆禎帝大壽的時候見過她們兩三次,因為她們的母親地位不高,她們又隨著母親住,平日裏不敢隨意與東宮這邊往來。

    寧博容看著那兩個公主嬌怯怯的模樣,怕是又要養壞了吧?不論是曆禎帝還是旁人,似乎都不曾在公主身上花半點兒

    心思。

    不過,身為大梁的公主,隻要她們將來不要犯下逆天的過錯,平平富貴地過上一輩子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隻是寧博容仍然好奇,為什麽大梁要如此養公主呢?這不科學啊!

    身為嫂子,給妹妹送兩份糕點其實並不奇怪,寧博容隻是想著,她都這樣示好了,那兩位低階嬪妃定然會帶著公主來見她了。

    糕點很快就被裝好帶走了,寧博容知道寧博聞的口味,送給他與左相、尚書的都是甜味一般的,至少雙皮奶和薄餅是如此,蛋糕那是沒辦法,一整塊上切的,而給曆禎帝、劉湛,包括兩位公主的,那都是甜到反正寧博容自己是不吃的程度。

    後院裏,已經來了不少羽林衛。

    “鶯歌。”

    “是。”麵容清秀的少女上前一步。

    寧博容輕輕說了兩句,鶯歌點點頭,腳步輕盈地出去了。

    已經開始搜塘。

    同是在宮中,不比東宮的地域寬闊,昭王劉殷雖然頗得曆禎帝喜歡,但是按照規製,他未成年,又不是太子,隻得與禹王一道住在東南角的含岫宮中。

    不說別的,他身邊的宮人塞進這宮內就顯得有些擁擠,當年他母親得勢的時候還好,自從俞貴人失勢,昭王的日子立刻變得難過許多,若是出宮建府倒還好,偏住在宮裏,這種落差也早早讓昭王成熟起來。

    帝王之子,十來歲已經不能再視作孩子了。

    “田師,您看呢?”劉殷臉上帶著幾分誌得意滿的神色。

    而他眉目之間的陰鬱與站在他一旁那個四五十歲身材枯瘦的男子如出一轍。

    聽到劉殷的話,這男子到底沉穩一些,“還要再等。”

    劉殷到底年輕,頗有幾分急迫,“雖大部分被破壞了,但隻要搜到了屍身,往他身上扣帽子總是可以的。”

    “如今幾條線被砍斷,怕是隻能走下策,頂多讓他傳出好色殘暴之名,要推到不孝上去,卻是難了。”

    劉殷頗有幾分不甘心,“這次怕是隻能如此,”隨即就笑起來,滿眼皆是狠戾之色,“不著急,總還有下次!”

    “六郎,且我們還要注意,莫要讓那禹王漁翁得利了。”

    “放心吧田師,即便是繼續讓四兄當太子,我都不會便宜了那個賤女人的兒子!”

    俞貴人與楊昭儀,才是當真勢不兩立,若非楊昭儀,俞貴人

    如今也不會是這個下場。

    兩人又焦急地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劉殷有些坐不住了,“怎地還沒有消息?”

    “再等等。”田姓男子道。

    又過了半盞茶,才有個小宦官匆匆跑了進來,跪下還未說話,劉殷就驚喜道:“可是找到了屍首?”

    小宦官卻立刻搖頭,“不、不,非但不曾找到屍首,還、還找到了找到了些不潔之物!”他重重磕下頭去,身體都在發抖。

    田姓男子猛然道:“不潔之物?”

    這年投,不潔之物往往與厭勝之術有關,“屍首呢?”劉殷卻執意問。

    小宦官發抖道:“……聽、聽聞隻找到了四個娃娃,皆是素緞,麵上無眉無鼻無唇,隻用那烏黑的石頭做滾圓眼睛,瞧、瞧著很是陰森,兩、兩個隻是沉在塘中,兩個卻是綁著石塊沉在塘底!更、更可怕的是……一拿出來,本是潔白的素緞娃娃,忽然……忽然身上都多了四個血手印!”

    此話一出口,劉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這殿內本就比較暗,這話說完,平白感覺一陣陰風襲體,劉殷畢竟年紀小,嚇得心頭都是一緊,求助一般看向那個田姓男子,“田師……”

    這年頭又不是信奉科學破除迷信的現代,要寧博容說,這年代的人,就沒有個不迷信的。

    四具屍體平白無故消失不見,荷塘內隻搜出四個渾身素緞如雪猶如不曾穿衣的娃娃,且自塘中取出還是素白無暇,隻過了片刻就印出幾個血手印來,怎麽不讓人慎得慌。

    連那一貫沉穩不大信這神神鬼鬼之道的田姓男子,都立刻變了臉色。

    更別說是劉殷了,被嚇得幾乎都哆嗦起來,“……這,這屍體不見了,怎、怎會變作娃娃!”

    “六郎莫慌,讓我再打聽打聽。”田姓男子道,立刻吩咐那小宦官出去了,迴頭就又招了人來。

    東宮裏埋下眼睛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不曾有屍首從荷塘中被挖出來,卻不代表旁人沒得到消息,而讓田姓男子感到絕望的是,不論是哪裏的眼睛,都可以確信東宮不曾挖出過任何的屍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東宮那荷塘雖是活水,實則跳進去純粹是尋死的,那條引水來的道積滿了泥沙,人根本不可能通過這荷塘到外間去,這樣四具女屍放在荷塘中方才更有說服力,人家也隻會當這刺客不曾了解清楚情況。

    既然跑不了,那屍首去哪兒了?為何這四個娃娃

    在水中的方式與那四具女屍一模一樣?

    若是劉湛知道了,將屍首給弄出來了便罷,他怎會知道是四具不是兩具?這後手一直讓田姓男子感到得意,他實不信被破解得這般容易。

    結果……卻隻是搜出了四個娃娃。

    在迷信思想盛行的大梁朝,劉殷和這田中行隻覺得渾身冷得厲害。

    這世道,還真沒有人不怕鬼神,即便是曆禎帝也不例外,自搜出那幾個娃娃之後,他更是大發雷霆,直要查個水落石出。

    而當天午後小睡,劉殷就做了個噩夢,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在他床前嚶嚶哭泣,隻反反複複道:“……冤有頭債有主、冤有頭債有主……”

    嚇得劉殷當即屁滾尿流,隻差沒暈過去。

    明明是烈日當空,他卻覺得周身陰冷到讓他感覺不到半點兒熱度。

    這會兒曆禎帝正用那甜點,他今日的心情原本是極糟糕的,好歹被這甜食挽迴了一些,倒是微微一笑道:“這阿容呐,還真是個人奇女子。”

    寧博聞在坐下,這在說他妹子,他自然謙虛道:“不過自小被阿母寵壞了,倒讓聖上見笑。”

    ……顯然,那威武霸氣的一鞭子已經早早傳到曆禎帝耳朵裏了。

    曆禎帝笑道:“早聽說阿容昔日一鞭退流寇,乃是英姿颯爽的女英傑,如今看,卻是好本事,但看這甜點,細膩美味,若非那等賢淑的好女子,怎日日裏研究這等,又觀其一筆好字,端的是能文能武,有何不好?”

    劉湛在一旁也笑起來,“阿父這樣說,倒是襯得我一無是處起來。”

    曆禎帝大笑,總算是解了幾分鬱結。

    有些事劉湛能查得到,曆禎帝怎會不明白,對於自家兒子出的昏招,他自是比誰都要憤怒。

    但作為帝王,他也看得很清楚,如今按兵不動,卻是要讓那背後的牛鬼蛇神露出馬腳來!

    連太子妃都被聖上讚做能文能武,京中的貴族女子們紛紛開始效仿,也練起那小弓長鞭來,自北地進犯,大梁武道之風漸漸開始抬頭,而此時寧博容又出了個風頭,卻是讓往賢良淑德方向發展的女子標準稍稍拐了個彎——

    如此便是,地位越高,影響越大,有時候,甚至隻是不經意間,帶來的改變卻足以讓寧博容感到欣慰。

    能再培養出幾個“河東獅”,於她而言總是一件趣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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