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什麽位置,就要擔什麽樣的責任,寧博容如今事實上已經站在了女子所能擁有權力的巔峰了,隻是,上頭還壓著一個曆禎帝,劉湛或許能夠接受她略出格的行為,曆禎帝卻不一定。

    所幸寧博容現在也不著急,她連這太子妃的工作也是剛剛上手罷了。

    明明是嫁了人的,但寧博容反倒有種小清新剛剛開始談戀愛的感覺,劉湛每日裏也是忙到飛起,但不管如何忙,每次都會迴東宮與寧博容一道吃飯,呃,雖然說寧博容覺得這位……大抵還是因為菜色的關係吧?

    因為寧博容知道劉湛喜歡吃甜食,這次特地是帶了一本食譜進了宮的,於是就照著酸甜口味的南方菜做,掌食女官碧璽隻當寧博容在南方長大愛吃這等菜色,卻不知道實則是他們家太子愛吃。

    寧博容一直堅信一點,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如今她和劉湛,就處於十分順利培養感情的階段,連在一張床上睡覺都漸漸變得習慣起來。

    “因是第一次辦宮廷宴,大抵的那些我都不改變,隻是這點心和酒水項上,稍作一些調整。”寧博容道,然後看著劉湛頻頻朝著那道糖醋排骨進攻,桌上的鬆子桂魚,同樣是劉湛鍾愛的菜色。

    劉湛聽她說,笑道:“你決定就好,阿父在這等事上,原就不大介意,你釀的那幾壇酒,他卻是極喜歡。”

    那是當然,這年頭,似她那般給酒提純的法子還未出現,自不是煮酒能比的,宮中也就那禦供的葡萄酒能勝她一籌,但曆禎帝卻不愛葡萄酒那等甜味兒,寧博容釀的那幾壇竹葉青自是成了他的心頭好。

    竹葉青此等酒並非寧博容所創,早在南北朝就已經出現,唐時便是貢酒,可惜這年代的竹葉青,與寧博容記憶中的壓根兒不是一迴事,或者說……根本不能比。

    寧博容雖不好酒,但許久之前好歹是嚐過竹葉青的味道,因為家中也有長輩愛這種酒,倒是和她講過些許,例如她做的這竹葉青,加梔子、砂仁、公丁香、白菊花、廣木香,自然更是少不了竹葉,最主要的是,以汾酒作為基酒,汾酒的曆史比竹葉青更加悠久,也是貢酒之一,但這年代的汾酒……不是白酒,而是黃酒,因酒的蒸餾之術,才是剛剛發展起來。

    原寧博容偏居雲州之時,從未見過蒸餾酒的器具,到了京城,反倒見了那鋼製燒鍋,北方卻是已經有了蒸餾酒的雛形,卻偏生是拜……煉丹的發展所賜,幸好大梁數代帝王,皆是對此等煉丹長生術沒什麽興趣,否則,這還真是曆史上讓

    帝王誤入歧途的主要方式之一。

    有了這模具,不僅僅用火迫法,再加過蒸餾提純過後,那白酒的度數就相當可觀了,比黃酒要燒人得多,通過此等汾酒做成的竹葉青,口感有汾酒的綿香,卻又不會太烈,正討了曆禎帝的歡心。

    “那不如我先做那幾道點心,給阿父嚐一嚐?”

    此時的宮廷,還不似是後世一般,父皇什麽的叫得十二分恭敬,劉湛等皇子,大多時候叫曆禎帝還是直接叫阿父的,寧博容自也隨他。

    “也好,不過阿父不大吃點心啊好像。”劉湛抓了抓下巴說。

    寧博容嘴角動了動,很想說,該不會是……那些點心不夠甜吧?

    經過試驗,他們劉家人,有不愛吃甜食的嗎?

    因為是要到禦宴上用的,寧博容自是對這點心很是花了心思的,不僅僅口味要佳,外形更要好看,單單是模具,就讓做了一堆。

    話說,這權力的滋味果真是有魔力的,例如她以前要做什麽,雖也是吩咐下去,要做好卻仍是要時刻操心,找什麽工匠,做得如何,皆是不能保證,如今沈飛太子妃,她一句話下去,這幾十數百人就立刻動了起來,等東西送到她跟前,端的是完美無缺。

    四色果脯,黑色醉棗、朱紅嘉慶子、盈綠青梅、明黃糖杏,四色點心,玫瑰餅、八珍糕、雪花酥、水明角。

    這四色點心不僅名字好聽,這模樣也是風雅,玫瑰餅用鮮花模,不同於現在那些做點心的模具,寧博容讓做的那一個個小巧玲瓏,就似是半開的玫瑰花,這餅製成,加了玫瑰花汁,色澤明麗,異香撲鼻,用的方子卻是寧博容早在雲州做過又改良了的,甜而不膩,入口生香。

    至於八珍糕原是茯苓、扁豆、蓮子、山藥、黨參等八珍,用麥芽、藕粉替代黨參、白術之後,氣味卻好聞許多,由八珍和著糯米麵、白糖研磨成細粉,以模具製成水晶糕模樣,上撒一層薄薄的糖霜,瑩白如雪不說,隻一嚐,這做得恰到好處,入口即化。

    雪花酥實則是用頂酥餅的做法,生麵加糖以油和麵做內層,內裏形成許多層之後,層層相疊,內餡兒卻是特別的鹹中帶甜,這餅焦香可口不說,難得的是內裏色澤金黃,層層如雪花般薄,吃來更是非酥脆非常,一咬即碎。

    最後那水明角說穿了其實是變相的蒸餃,但薄皮乃是白麵豆粉所製,內餡兒偏是濃甜糖果,蒸熟之後,乃是一味極特別的甜味點心。寧博容所製的這水明角一個個猶如月

    牙,外皮透著清新薄綠,隱約可見內裏淺黃糖餡兒,瞧著猶如晶玉一般,極其美觀。

    待得點心擺上了曆禎帝的桌子,他都有點兒驚歎,隻見麵前四個同他巴掌差不多大的小碟,碟樣兒新式,一雙如碧荷葉,橢圓形,邊兒微卷,一雙如牡丹瓣,比另一雙略長,似一瓣飽滿花瓣,一頭略高,底如彎勺。

    那碧荷碟上放淺紅玫瑰餅、明黃雪花酥,花瓣碟上放水晶八珍糕、月牙水明角,即便是不吃,瞧著都賞心悅目。

    “這阿容,倒當真是心靈手巧。”曆禎帝失笑。

    點心送來的時候,不僅他在,左相範吹海,包括兩位尚書、九寺卿中的三位都在,寧博聞作為鴻臚寺卿,自然也在,此時不是正式上朝時,是以這點心也就這般送了進來。

    寧博容原也沒做多少,甚至沒打算這會兒送去,但那劉湛不知道是打著炫耀的主意還是怎樣,硬是要此時送,送就送吧,隻好送了七份去。

    看曆禎帝心情不錯,這點心做得又小,不至於食之不雅,吃起來倒是方便,眾人也便不講究,都用了些。

    寧博聞不大愛吃甜食,隻略嚐了嚐,寧博容的手藝他是知道的,曾在家中就是鼓搗這些的一把好手,想不到進了宮……還是這樣?

    她倒似乎過得不錯。

    因寧博容特地注意了,送給曆禎帝的那一份就特別甜一些,果真讓這位龍心大悅,幾乎將這四味點心都吃了。

    而這也讓她確定了……他們劉家,就沒有不愛吃甜食的!

    既定下了這,宴上的酒仍是用了果酒,以免有官員酒量淺喝醉了失態,點心和果脯定下後,宴席主食仍是按照往日的規矩舊例來,茶水卻是用的衝泡紅茶,性溫,也不必那麽講究。

    帝王大壽,這便是今日裏大梁的頭等大事,北地戰事趨於平穩,在夏秋季節,北方放牧民族不至於缺衣少食,卻是最為安定的一段時間,於是,這大梁上下,皆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曆禎帝這年五十大壽,自然需得辦得隆重熱鬧。

    寧博容這天早上天不亮就爬了起來,又一次穿上那沉重正式的翟衣,梳發、上妝,戴冠。

    劉湛自然也要早起,他的習慣是早起之後到外頭練一練拳,這還是從萬裏書院起就養成的習慣,正因為如此,他這輩子的身體比上輩子好得太多了,且如今寧博容又教他新的法門,雖劉湛對武學實則並不是很有天賦,卻也一天天愈加身輕如燕起來。

    “你這掌法,仍是有些不對。”寧博容穿戴好了索性坐在外院裏看阿青送過來的文書,一邊對劉湛道。

    劉湛停了架勢,“哪裏不對?”

    “打得太急了些,配合那心法,原該快中有慢才是。”寧博容又看向手中文書,隻是隨口道。

    劉湛點點頭,又練了起來。

    於練武一道,寧博容知道就算是給劉湛頂級武學,他這輩子拍馬也別想趕得上自己,資質是天生的,劉湛雖然不笨,但是這方麵沒天賦就是沒天賦好嗎?

    ……再加上,他的身份也注定了沒那麽多時間花在練武上,若是當真混江湖的,拿上一本絕世武學,哪怕資質不佳,這勤能補拙,還是可能成大器的,但劉湛那是什麽人,一朝太子,讓他在這方麵去勤,怎麽可能。

    劉湛練過武,寧博容這邊看好文書寫過批注,令水靜交代下去,這一大清早,晚上大宴的準備工作就已經開始動起來了。

    再然後,兩人一塊兒用過朝食之後,就迅速穿著這正式的禮服往宮中去了,從東宮去太和宮,一路兩人坐攆,這跟著的宮婢宦官就多達上百人,浩浩蕩蕩到了之後,就是一天的正式待客行程。

    那邊唱:“……東理王送白玉楊枝樹一株、上好南珠十斛……”

    這邊又道:“……明州遊刺史賀,勾彩縷金沉水鼎一座、萬年珀書鎮一方……”

    ……

    無數的珍寶流水一般進入這裏,許多寧博容聽都沒聽過的名目頻頻在耳邊響起。

    劉湛留在前麵,寧博容需要在後殿接待女眷,這殿內充斥著各種脂粉香氣,弄得她直想打噴嚏。

    她對這京裏的權貴女子實則十分陌生,往日裏全然沒有往來,這一眼看去能認得出來的也就隻有劉婉貞,也幸好一些普通官員的家眷,都自有女官接待了,否則寧博容恐怕還要焦頭爛額。

    這邊正與劉婉貞一道同福慧長公主說話,旁邊站著範吹海之妻呂氏,卻聽水靜在寧博容耳邊輕輕道:“黎王妃到了。”

    黎王妃李氏,乃是漢承侯的長女,昔日開國長公主的血脈,說來也算是皇親國戚,卻隻嫁了諸位皇子之中最為平庸的黎王。

    若論幾位皇子妃,地位最高的無疑就是黎王妃李氏,可惜,上頭還有個出身不如她的太子妃壓著。

    寧博容嫁到宮中也有兩個多月,卻隻見過趙王妃一人,穎王被黜,穎王妃便進了佛堂,整日幾乎從不踏出

    那小佛堂也便罷了,趙王妃出身不算高,性情溫柔敦厚,稍顯懦弱,因那趙王生性暴戾,趙王妃就愈加顯得沒脾氣,但寧博容嫁進來之後,隻有她來見過寧博容幾次。

    這位黎王妃,卻是一次不曾來拜見過。

    黎王已經在宮外建府,按禮黎王妃也該進宮拜見太子妃,偏這位一直推說身體欠佳,直拖了兩個多月。

    雖然寧博容也不是太在意,但這本身就說明了一種態度。

    這位,恐怕是不怎麽喜歡自己。

    “那張家小娘子也到了,正與黎王妃一道。”

    寧博容挑起眉來,哦,這兩人怎會湊到一塊兒去?也是,這黎王妃是漢承侯之女,張家小娘子是祿淵侯之女,她們倆才應該“惺惺相惜”來著。

    正想著,這兩女已經進了門來,不少女眷都是吸了口氣。

    那張如卿平日裏雖跟著貴太妃住,卻從來深居簡出,也無多少帖子敢送到宮內,竟是養在深閨無人知,她往日幾乎從不參加京城的各種閨秀聚會,連見過她的女眷都少。

    此時出現,乃是首次在這等場合露出真容。

    也不怪眾人如此驚訝,即便是寧博容,也是瞪大了眼睛好麽!

    那漢承侯之女李氏原也是少見的美女,氣質又佳,偏站在那張如卿身邊,硬生生被襯得黯然失色。

    因那張家小娘子,竟是傾國色。

    有言道: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這張氏雖隻是十五六的少女,卻當真是那——傾國的美人。

    寧博容原以為這輩子的皮相已經好到可以打九十五分以上,而這位張如卿,卻是足足可以打到一百往上爆燈的級別。

    ……那劉湛什麽都同她說了,怎麽就沒說過這位是長成這樣子的?

    能抗拒這種臉蛋的,絕壁不是男人啊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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