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過年與寧博容熟悉的過年是全然不同的,不過有一些風俗是一樣的而已,阿鄭來叫之前,她與劉湛正坐著寫春聯,寧博容的字相當不錯,劉湛……靠著重生這個金手指,自然也是水準很高的。

    但他們畢竟是小孩子,這春聯寫了不是給大門上貼的,寧博容隻寫自己的院子的,劉湛的隻貼在貧寒學子們呆的院子。

    這邊擱下筆,阿青將他們寫完的收拾起來,感歎道:“小娘子和楚九郎的字當真漂亮呢。”

    作為崔家世仆,阿青也粗識幾個字,不比寧博容這般讀書讀得多,但寧博容愛到藏書閣去,耳濡目染之下,阿青倒也算有些眼光。

    想了想便將這幾張春聯拿著,一道到崔氏那邊去,也好給崔氏看一看。

    迎著飄散的雪花,寧博容心情很是不錯地走進了暖融融的大堂。

    “阿母!”脆生生地叫著,崔氏一見她來就笑著招她過去將她摟在懷裏,“外麵可冷?”

    “又下雪了呢。”寧博容笑著道,轉眼就看到了坐在崔氏旁側的林氏和孟氏。

    林氏乃是盧成山的老妻,便是崔氏也要敬讓幾分的,孟氏與崔氏年紀上差不太多,平日裏關係就不錯,寧博容也是見過許多次了。

    至於孟氏之子盧令儀,卻隻在兩三年前見過一次罷了,那時候他還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如今竟有些少年的挺拔之姿了。

    不得不說盧家的基因還是不錯的,盧成山儒雅清朗,頗有風儀,林氏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世家美人,盧毅雖在學習上沒有多少資質,長相卻十分出眾,是以同樣顏色極好的孟氏身為尚書之女,卻肯下嫁,這生下來的盧令儀,自然姿容不凡,可見長大了絕對是能夠秒殺一眾女子的英俊郎君。

    但偏偏,他站在這沈七郎旁,生生被映襯得俗氣起來。

    沈七郎出身潞洲沈氏,同慶和崔氏一般,都是綿延數百年的世家大族,比起崔家的漸漸衰落,沈家卻正當興盛,而崔氏的一位堂妹曾嫁進了沈家,說來卻是沈七郎的伯娘,是以拐來拐去,沈七郎也能叫崔氏一聲姨母,雖隻是遠親,連堂表姨母都算不上,但好歹也能扯上點關係。

    尤其這沈七郎外表實在太具有欺騙性,恐怕就沒有長輩看了不喜歡。

    若論長相的好看程度,不說盧令儀不遜於他,劉湛更是勝他兩分,但這氣質,卻難以言喻,這沈七郎身上,有種世家大族用玉器絲竹、錦繡絹帛、熏香貴米養出來的優雅

    雍容,使他穿著簡簡單單甚至稱得上樸素的青色襖袍,隻用一支白玉簪束發,卻比穿著上要精細許多的盧令儀更加出眾,明明隻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卻已然有了幾分風華無雙。

    “這沈家七郎乃是我家的遠親,也不是外人,阿容你便喚他一聲表哥吧。”

    寧博容:……

    總覺得遠房表哥什麽的,有種特別雷的感覺,尤其是小小年紀就裝成這樣,還沒劉湛來得自然……雖然說,崔氏一副十分欣賞的模樣。

    寧博容清楚,這年代的人,大概都會喜歡沈七這般風儀出眾穩重到壓根兒不像孩子的少年。

    “阿洵,真是好久不見。”劉湛卻上前一步,微微笑道。

    沈七郎姓沈名洵,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卻說劉湛這世的年紀隻比他小上兩歲,在來雲州之前,劉湛的啟蒙恩師正是沈洵的六叔,所以劉湛與沈洵也算是舊識。

    若論氣質氣勢,便也隻有劉湛這等人站在沈七身旁絲毫不會遜色了,隻是劉湛有種內斂深沉的自然從容,遠不似沈七這般風華畢露。

    ……所以說,古代的小孩子是要怎樣啊,十幾歲的孩子搞得跟大人似的,很有意思嗎?這個年紀配著這樣的氣質壓根兒就太違和好嗎?

    唔,不過……她家二哥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喜歡板著臉裝嚴肅了。

    寧博容心中吐槽著,表麵上卻帶著乖巧淑靜的微笑。

    沈七卻是一驚,這楚王怎會在此!不是說他在城郊的莊子裏養病麽?!自己曾經想去探望還被擋了迴來,他——居然在雲州!

    “想不到沈表哥你與楚九郎竟然認識。”寧博容意有所指,盧家眾人可是不知道劉湛的真實身份的。

    沈七冰雪聰明,立刻就明白了,轉而笑道:“是,曾在京城與楚九郎有過幾日同門之誼。”

    崔氏笑盈盈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太客氣,都坐下說話吧。”她順手將用著的手爐塞給了寧博容。

    寧博容搖搖頭,“阿娘,不用,我不冷。”她是真心不冷啊!

    崔氏摸了摸她熱乎乎的小手才放了心。

    “真想不到四、呃,九郎你竟然來了雲州。”沈七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四郎這個名字,因劉湛在皇家行四。

    劉湛笑道:“是啊,還是這裏清靜,何必和他們攪到一塊兒去。”

    沈七點點頭,也有些感慨,因如今他家中做官的叔伯就有六

    七個,是以對朝中局勢還是有些了解的,深深知道劉湛話中的意思。

    不得不說,這年代的孩子是真早熟,不管男女都是。

    “對了,阿洵你到這裏來是——”

    一旁盧令儀卻是嘴快,“那時寧家妹妹不是寫了個帖子給我家三娘她們麽,那帖子被阿洵看到哩,見寧家妹妹竟是寫得這樣一筆好字,硬是要跟來看看!”

    沈七被他說得臉都燥紅了,白玉般的皮膚染上胭脂色,鬧得場上的婦人們都笑了起來。

    林氏一邊笑一邊道:“怕是初時見到,這沈七呀,還不肯信會有個七歲的小姑娘字寫得比他還好呢!”

    “若是不帶他來一趟,恐怕還得一直認為我在說謊……”盧令儀嘀咕道。

    崔氏笑得更歡了,“阿青,方才阿容不是正同楚九郎一塊兒寫春聯嗎,拿來我看看。”

    阿青笑盈盈道:“我正要拿來給娘子看的。”說罷就將手上的春聯遞了上去。

    寧博容這一筆字,是一日比一日出色,拜這遠超普通女子的力道和練武之後精細的控製力所致,她的字形方骨秀,不失婉約卻蒼勁內藏,便是寧盛都誇過的,如今雖還顯得稚嫩,假以時日,卻未必不能獨成一家,書這一項,哪怕是昔日讀書最為出眾的寧博聞,都要遜色於這個小女兒的。

    “咦,這是——”

    “這是楚九郎寫的。”阿青道。

    崔氏抬頭看了劉湛一眼,“想不到九郎你的字寫得也很是不錯。”

    “給我看看。”林氏好奇道。

    若說寧博容的字勝在風骨秀,那劉湛的字就是形意清,字裏行間自有其從容瀟灑。

    這幾張春聯往下一遞,連沈七都頓時驚異起來,“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九郎你的字——”

    劉湛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樣道:“來了雲州,似乎心境也放開了,天天同那些學子一般要練上一個時辰的字,自然與在京城時不同了。”

    這不廢話!在京城他還要藏拙呢,這要是表現得太好,他那皇帝老爹可護不住他,怕是早被楊昭儀給掐死了好麽!

    沈七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但看過這兩人的字,卻是深受打擊。

    在國子監中同年的甲字班,書之一道,再無人能出其左右,便是夫子也時常誇讚於他,如今居然見到兩個比他小的字寫得這般好,這像話嗎?

    但這點兒風度他沈七還是有的

    。

    “寧家妹妹和九郎你的字果真比我要好得多了。”口吻中到底有幾分感歎,“看來我還需更加勤勉一些才是。”此句完全出自真心。

    寧博容這才對他有幾分另眼相看,這家夥,雖然有那麽點兒裝的感覺,但是,也不像那些傲慢到目下無塵的孩子嘛,還是很有幾分自知之明,不是那等受不得打擊的矜貴性格。

    至少不玻璃心,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劉湛卻微笑道:“七郎你已經夠勤勉了,聽聞昔日你在家讀書之時用的是最好的淞州墨,熏的是最好的銀嵐香,連掃撒院子的小丫頭都是秀雅之色,到國子監中念書,卻隻帶一書童,便是沈師也誇過你忍得清苦、勤奮不輟呢。”

    沈七立刻不好意思道:“真是太謬讚了。”

    劉湛眼角掃過寧博容麵容,卻什麽都沒看出來,小姑娘笑得一臉淑靜甜美。

    ……頓時又覺得自己真是白費勁……而且,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爭風吃醋,爭風吃醋的對象還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連劉湛自己都有那麽幾分啼笑皆非起來。

    況且,現在她才這麽小,懂個什麽,自己也實在是想得太多了,即便是將來他們有一段婚姻緣分,那也不是此時,還早得很呢。

    他不知道的是,寧博容還真——不是那麽天真純潔如同一般七八歲的小姑娘。

    在劉湛的話音剛落,寧博容心中就嗬嗬一聲:

    ……連掃撒院子的小丫頭都是秀雅之色……

    尼瑪這不會是個勤奮版的賈寶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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