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做的原因,就是很簡單的,因為他們隻有蘇秋月這一個孩子。


    隻有一個孩子,代表了蘇有糧和田鳳娟兩口子可以將自己全部的心神精力與從未有過的耐心、疼愛都放到了閨女的身上。


    可以說,蘇秋月作為整個大隊裏難得的獨生子女,還是個女孩兒的身份,雖然不像大隊裏的同齡人那樣,有可以同進同出,未來也能互相幫襯的兄弟姐妹,但她卻也擁有了那些家裏好幾個孩子隻能瓜分父母關懷的人所沒有得到過的,來自父母全部的愛。


    但也是因為這個,兩口子總是擔心蘇秋月一個女孩又沒有兄弟姐妹,在成長過程中,以及長大以後都會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者是令人難堪的言論,甚至被欺負什麽的……等每一個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都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所以在對於她的教育問題上,蘇有糧和田鳳娟向來都是抓得最緊的。


    當然了,這裏所說的“教育”不是課本知識,而是兩個人以年長者的資曆對女兒在人情世故、人心險惡、人情冷暖、人……反正,就是在與人交往中所可能會遇到的,又該怎麽解決的“教育”問題的言傳身教。


    這也是蘇有糧和田鳳娟一致認定的事情。


    他們堅定自己保護蘇秋月,為她遮風擋雨的內心,卻也不願意讓她成為一個隻懂得逃避的懦夫。


    而事實證明,他們這樣做是對的。


    看著眼前正拿著筷子往嘴裏送著一大塊已經被煮麵了的土豆塊的閨女,田鳳娟隻覺得內心無比驕傲。


    ——她的女兒正在如同他們所期盼的那樣,茁壯且舒展地成長著。


    想著,田鳳娟伸手給蘇秋月捋了捋有些亂的頭發,同她說道:“明兒早上做個蛋花湯咋樣?西紅柿的,再給你碗裏倒上兩滴香油。”


    作為“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代表人物的蘇秋月一聽這個,來不及咽下嘴裏的飯也沒關係,隻一個勁兒地點頭就對了。


    田鳳娟道:“那成,明天早上就吃這個了!早知道,應該讓你爸從供銷社買兩把那種工人吃的那種掛麵迴來,到時候下進蛋花湯裏,做成麵湯,當成中午飯吃都行了。”


    終於把嘴裏這口飯咽下去的蘇秋月連忙問:“那媽咱晚上吃啥啊?這鍋疙瘩湯也不夠吃到晚上的了啊。”


    “晚上吃啥……”田鳳娟故意賣關子道,“想知道吃啥,等你爸迴來你就知道了!”


    “啊,現在不能說啊?哎,也不知道我爸啥時候能迴來。”


    對此,蘇秋月邊說略顯惆悵地說著,邊又……盛了一碗疙瘩湯。


    …


    “阿嚏——”


    正站在一個看不清裏麵的胡同口不知道在幹啥的蘇有糧隻覺得鼻子有些癢癢,沒忍住地打了一個打噴嚏。


    “估計是我媳婦兒和閨女念叨我快點迴去呢,等會兒坐我車一塊迴去唄,反正也順路。”蘇有糧吸了吸鼻子,對著已經從裏麵完成交易,帶著不少東西出來找自己的林七邊推著車往前走邊跟他好像嘮家常一樣地說著話。


    “成,等我再去……到時候就麻煩叔了,正好我還能幫您給自行車上弄得這倆籮筐壓著點,免得騎著一般那繩子再鬆開。”林七話說了一半,隻往上顛了顛拎在手裏的網袋,沒再說下去,但蘇有糧已經聽懂了。


    “要是這樣的話,你小子可得多等會兒我,出來前我可跟你嬸兒都保證了,一定買好了肉迴去剁餡兒包包子吃,所以咱等會兒還得再去買點肉。”


    “是秋月想吃包子了?”


    “是啊,上迴我帶著我閨女來縣裏,她就可愛吃國營飯店的包子了,就是太貴了,算起來還是自己買肉迴家包更劃算。”


    “國營飯店的包子的確貴,相比較起來還不如裏麵賣的富強粉餃子好吃。下迴我再來縣裏,就打包份餃子迴去,帶給妹妹嚐嚐。”


    “富強粉啊?我上迴去倒是沒見著,不過一聽就知道好吃!但是……你小子能不能別那麽親熱地喊我閨女,還妹妹?咋,你是想入贅我們家啊!”


    “沒……”


    兩個人是一對一句地聊著家常的同時,也一起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同不遠處走來的袖子上帶紅箍的人擦肩而過,朝著下一個胡同口走去了。


    …


    蘇有糧和林七是在去縣裏的路上碰上的。


    看著林七這孩子身上那身棉花都已經穿薄的棉衣和腳下踩的單鞋,和他天還沒亮就出發,走了一路凍得臉都有些發紫的樣子,蘇有糧咋也不能當沒看到,停下自行車一問,知道他也是去縣裏,便順路捎著他一塊過來了。


    當然了,以上的內容,是如果他們倆被認識的人瞧見走在一起時合夥想出來的,應對的說辭。


    實際上,這爺倆早在昨天蘇有糧跟郭隊長確定好了借自行車的事兒以後,就商量好了的一起來縣裏的。


    林七是因為手裏頭又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批海市的新穎衣裳想出手,卻又因為沒有個趁手的交通工具,不能一批出手而四處想轍的時候,就等來了過來想要跟他說說一起賺錢事兒的蘇有糧。


    原本就有這麽多年情分的爺倆是一拍即合。


    蘇有糧騎車帶著林七,用他給車上捆上的筐子裝衣服,再製造出了一場於出了大隊不遠處的“偶遇”,倆人就這麽一路絲滑地來到了縣裏。


    然後,蘇有糧就看著筐裏那些林七帶來的東西是一點點被拿走、拿空。


    這種賺錢速度,叫原本就有了想要賺錢念頭的蘇有糧有了更多更新的想法。


    隻是……


    這縣裏人來人往的,有太多話都得憋著點。


    於是,在避開了執勤人員後,兩個人又去了一趟屠宰場,跟裏麵和林七認識的工人拿了幾斤肉還饒了兩根棒骨後,林七又領著蘇有糧去了一個不起眼的廢品站,拿迴來了一個九成新的煤爐子,外加一兜子差不多能燒上十來天的煤球。


    直到把今天來這一趟縣裏所需要的的東西都拿齊、買齊了,蘇有糧也親爺倆明算賬地把錢都結給了林七以後,倆人也才算是結束了提心吊膽的一路,打算啟程迴家,也能順便一起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了。


    迴去路上,因為東西太沉,蘇有糧多少有點踩不動腳蹬子,所以騎車的人就變成了雖然才剛16,看著很清瘦,卻有著一把好力氣的林七。


    坐在車後座上,又得拿屁股壓著捆著倆籮筐的繩子,還得抬著腿小心避開籮筐,同時手裏還抱著不少東西,也麽顯得多好受的蘇有糧忍著硌屁股的疼,開始醞釀起開場白了。


    蘇有糧道:“說起來,我本來今天來之前還想跟你嬸兒一起做點糕點過來,好在迴去的路上去趟公社,跟那裏供銷社的櫃台談談能不能賣給他們的事兒呢,但今天一看你,叔我是真的覺得你小子有本事,是個能掙大錢的人。”


    林七迴道:“其實叔您也可以這樣。您歲數比我大,在黑市裏麵更能吃得開一些,再加上您又向來能說會道,隻要小心點縣裏頭專抓黑市交易的那些執勤人員就一定能行。”


    “嗐,我說這話你小子可不能笑話我沒見識,可你叔我也真是因為今天跟著幫你盯梢兒才知道,為啥會有那麽多人明明知道這是……是犯法的事兒,卻還願意冒著風險跟黑市這幹的原因了,這玩意兒要是弄好了,感覺都得比這些工人來錢還快。”


    說到這,蘇有糧話音一轉。


    “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咱爺倆認識這麽多年,你小子也知道你叔我是個沒啥大誌氣的人。現在也是因為分家了,沒那麽多顧忌了就想給家裏頭的媳婦兒孩子改善改善生活,畢竟我這體格兒就算是再怎麽下地幹農活,也還是不夠生活的,更別說以後我和你嬸兒還想要秋月繼續來縣裏讀書呢,這花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秋月想讀初中?”聽蘇有糧說了這麽半天,卻隻抓住了這一點的林七一問這個,倒是叫蘇有糧不好繼續說下去了。


    “是啊,你也知道,秋月腦瓜聰明,跟咱大隊小學裏那些知青老師也上了好幾年學了,等明年就該小學畢業了。她想繼續往下讀的這事兒,我和你嬸兒知道了以後也覺得挺好,這樣不說能留她多幾年在身邊,也省得她爺他奶老想著給她說對象嫁出去。”


    聽到這話時,林七騎車的速度不由得慢了許多。


    過了好一會人,他才又問:“那妹……秋月要是去了縣裏,叔你和嬸兒咋辦?”


    蘇有糧道:“我們也想過這問題,想來想去,就說趁她還沒考上初中以前多賺點錢,到時候不說買,能去縣裏租個房子也行,反正是不能叫她一個小姑娘自己去縣裏念書的。”


    林七:“……”


    其實要說林七對蘇秋月有啥想法嗎?


    那肯定是有的。


    但千萬別多想!


    蘇秋月現在才12不說,林七也不過才是個16歲的毛頭小子,是個和李鐵牛那樣天生的壞坯子完全不同的,健康又積極的……毛頭小子。


    但他的怦然心動,是在小時候被蘇秋月這個不丁點大就勇敢站出來救了的那一瞬間所產生的。


    而隨著後來她和自己相處時,從來不會人雲亦雲地,和那群連“地主家的狗崽子”是啥意思都不明白的小屁孩完全不一樣的表現,更是叫林七將蘇秋月這個笑起來又甜又好看的小姑娘給記在了心裏。


    隻是再往後,自己隨著年紀的增長而開始時不時被革委會的人翻舊賬,和“地主家狗崽子”的身份而越發被大隊裏的人所排斥時,蘇秋月一家也因為被大隊裏的人發現了與自己接觸而不得不在明麵兒上與自己劃清界限,而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相處,就更別說一起玩了,那時候他就連見蘇秋月一麵都難。


    於是,為了避免牽扯,林七也就不想再打擾他們一家平靜的生活了。


    可在他心裏,蘇秋月不管變化多大,也還是他心裏頭那個笑起來很好看,好看到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小姑娘。


    盡管林七沒想到自己同她再見麵的時候,會是在小涼河裏救她上來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在自己好不容易又和當年的“月亮妹妹”重逢,並重新建立起友情以後,他的“小月亮”卻又要去縣裏讀書了。


    在理清了思緒後,林七用盡可能往常較為清朗的聲音,轉而跟蘇有糧說起了剛剛被自己略過的話題:“叔,供銷社那邊您沒去就對了,公社那裏麵的水可是比縣裏頭還深,給供銷社提貨的人都是公社裏的地頭龍,我嬸兒做的糕點我嚐過,您要是把這送過去了,那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會被盯上,到時候別說賺錢了,估計連做糕點的方子都得讓人搶走。”


    坐在後麵,沒能注意到林七情緒上變化的蘇有糧倒是嚇得聲音都變了。


    “還有這事兒?那公社的領導不知道嗎?咋不管管呢!”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參與這些的有不少都是家裏頭跟革委會有關係的人,做起這種事兒來自然是不會擔心。”


    這話讓蘇有糧忍不住有些擔憂:“那看起來公社這邊的路子是走不了……怪不得你小子會舍近求遠,不去公社反而天天走幾個小時的道兒跑來縣裏賺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林七道:“所以,叔你要是想賺錢的話,不如就先跟我一起幹?我先帶著您熟悉熟悉路子,別的不敢說,安全還是能保證的,畢竟要是在這事兒上栽跟頭,那可就真該起不來了。”


    “你帶我……叔這有點良心不安啊,這會不會影響你賺錢啊?”


    “不會的,這黑市上能買賣的東西多了去了,您要是介意的話,以後咱爺倆別賣一樣的就行。”


    聽出林七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真的不介意這點後,蘇有糧原本焦慮的心也多少放鬆了些。


    實際上,蘇有糧在林七獨自行動的時候,就去了一趟縣裏的初中。


    到了地方以後,他不光問清楚學校招生的時間和要求,還知道了這縣初中光是報名參加考試就得先交兩塊錢的標準,以及後續一學期學費加上書本費以及中午一頓餐費所需要的錢數。


    要說起這兩年初中要花的錢,蘇有糧簡單算了算,手裏的錢倒是已經夠了。


    但問題是,這學校它隻管中午一頓,卻不提供住宿條件。


    這等到時候,他閨女就算是考上了,也沒地方住啊。


    這也是為啥蘇有糧會舔著臉主動表明想跟林七先一起幹著的原因。


    黑市的水真的太深了。


    雖說來來往往的不少都是偷偷摸摸過來賣散貨的個體,但就蘇有糧的觀察,這裏麵是一定會有團體合夥的存在,是多少能掌握黑市流通物品和貨幣走向的存在。


    而剛剛林七的話,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原本蘇有糧還以為在公社發展會更容易一些,卻忘了越是小的地方約束也同樣越低,人心也更容易膨脹、囂張。


    所以……


    在快到大隊,兩個人也該分開的時候,蘇有糧下車以後,拍著胸脯對林七說道:“那這事兒咱們就說定了,叔別的本事沒有,但絕對是個嘴緊能信任的人,所以你放心,賺錢這事兒絕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你嬸兒知。”


    聽見這話,林七連連擺手道:“叔您千萬別跟我客氣,您是啥樣人,我嬸兒是啥樣人,這些年我還不清楚嗎。當年要不是您和我嬸兒救了我,還一直偷偷給我提供幫助的話,我估計也就沒有未來可言了。賺錢的事兒您別多想也別太操心,秋月咋說也算是我的妹妹,隻要她能考上縣裏的初中,那其他問題就都不算問題了。”


    “成,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不過……”蘇有糧狐疑地看著林七問道,“你小子不會真的對我閨女有啥想法吧?”


    林七:“……”


    有想法,但不敢。


    你問為啥,不讓。


    —


    為避免大隊社員們對他們倆關係的懷疑,蘇有糧和林七在快到大隊的時候就選擇分開走了。


    蘇有糧因為奔波了一天累得實在蹬不動自行車腳蹬子了,所以就選擇推著車慢悠悠地往前挪。


    等到他一點點就快挪到大隊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兩點多了。


    又累又餓的他打算停下來歇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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