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期間我倒是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一次,感覺有人在扒拉我的眼皮,動動腦袋就看見了蘇大白模糊的身影,還有一個平靜而蒼老的女聲說:“我答應你。”


    隨後我就再也不知道什麽了,後來就被一陣香味給勾醒了,那是一種香甜而不膩,還冒著熱氣的粗糧的味道,我想都沒想上去就咬了一口,說道:“好東西啊,玉米麵的鐵鍋貼餅子,下麵還燉著爛乎乎的豬肉粉條,嘖嘖嘖,香,就是有點糊了。”


    我睜開眼睛看向連鞋都沒脫盤腿坐著的東子:“你哪兒來的啊?”


    東子心疼他那塊被我咬了的玉米麵餅子,罵道:“靠,醒了不早說一聲,白他媽讓你咬一口。”


    我哈哈大笑,看著我頭頂上的檁條子,和身下熱乎乎的炕,問東子是怎麽迴事。東子說:“讓人救了唄,不過也是緣分,你猜救咱們的是誰?”


    我一想在陝北我也沒熟人啊,而且這次我來掏金誰也不知道,會是誰呢?忽然我腦袋一靈光,一拍那炕:“尹大耗子是不是。”


    “拉倒吧你!”東子白了我一眼,咬了一口餅子:“你把嘴捂嚴實了,說出來可別嚇著你,是孫秀。”


    我一把把東子的餅子搶過來:“不可能,那是蘇二在火車上講的故事,你丫該不會是睡傻了吧,還是我在做夢?”我完全不信東子的話,使勁扇了自己兩巴掌,別說,還真他娘的挺疼的。


    東子把餅子搶迴去,看我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就說:“騙你幹嘛,這餅子就是從人家那裏拿的,還有啊那老詛的牌位我也見著了,還真壞了一道縫。”


    我急忙起身,可剛坐起來就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都有小星星在飛,跟做了幾十公裏火車似的,東子讓我趕緊躺著緩緩,說那後罩房裏的迷藥藥勁太猛,他也是剛剛才緩過來,還說恐龍妹他們也在,就在東邊那耳屋裏,他剛才去看了,還沒醒呢。


    東子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堆,我卻始終都不肯相信,如果蘇大白所說的都是真實的,那那些請神啊,紅衣服女人啊不就都是存在的嗎。我想得腦袋疼,跟東子說:“你你你,你出去,我再躺會,事太他娘的邪乎了,我得緩緩才行。”


    東子不肯,三口兩口啃完那個玉米麵餅子,跟著躺在我旁邊,說也頭暈,沒幾分鍾就打起了鼾。


    我把他往旁邊踹了踹,也跟著躺下了,這些事情連個頭緒都沒有,我想理清楚也是心有餘力不足,腦袋裏一團漿糊,底下那炕又實在太熱了,我後背都點燒得慌,幹脆趴了過來,結果聽著東子那鼾聲,就著這麽個姿勢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就有點驚悚了,我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呢就對上一雙空洞洞的沒有眼球的眼睛,我靠!嚇得我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一個翻身就從炕上掉下去了。


    接著就聽到了恐龍妹的大笑聲,我抬眼一看,她正在窗戶邊上看著我,指了指我身後,笑的前仰後合,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我坐在地上迴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女孩,不過奇怪的是她的眼睛裏麵居然沒有瞳孔,我剛醒過來又被這麽一嚇,腦袋直接就死機了,對著那個小女孩張著嘴也說不出話來。


    恐龍妹把窗戶打開給房間通氣,然後跟我說這小女孩是天生的眼盲,隻能靠帶假眼球,不過眼球帶久了就得拿護理液泡,這次來的急,隻帶了一對,所以隻能摘下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是想安慰我,可是離的太近,我一迴頭看她,沒把握好焦距,直接就成了鬥雞眼,惹得恐龍妹又是一陣大笑。


    我惱羞成怒連轟帶趕把她給請了出去,看著恐龍妹笑的腰都直不起來的背影,又看看那小女孩,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嘿嘿嘿笑著去把那小孩抱起來,湊到東子旁邊,然後伸手捂住東子的鼻子。


    過了兩三分鍾,東子感覺氣不順了,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這下正對著小女孩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眶,嚇得他一個激靈坐起來蹭蹭蹭後退了好幾步。


    這迴大笑的人成了我,惱羞成怒的變成了東子,我趁他沒生氣之前,趕緊舉手投降,“誒,東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氣別氣啊。”


    說完我就一溜煙跑了,我打算先去東子說的那個牌位那去看看,我總覺得這些不真實,怎麽好好的故事就變成真的了呢,還有蘇大白,我也有事情要問他。


    這家倒是挺大,正北房四間,中間兩間打通了做客廳,左右各有一間耳房做臥室,東西偏房各一間半,這是典型的農村建築房,講究的就是一個對稱。還有個院子,挺幹淨的,種了點時令的蔬菜,後麵還有個後院,不知道幹嘛的,倒是看見兩棵棗樹。院子用土牆給圈了起來,留了個木門,門口則有兩座石獅子,一雄一雌,雄的那隻頭顱高昂,狀似遠眺,眼睛瞪得極大,嘴巴大張露出獠牙,卻沒有半點兇惡跋扈之相,它的身腰修長挺拔,是半立著的形狀,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來狠狠地撕碎我的喉嚨。那隻雌獅子平視前方,嘴巴緊閉,仿佛無憂無慮,不煩不燥,它的左爪底下空了一塊,那地方應該還有隻小獅子,但是現在卻是空的,不知道就是這麽設計的還是怎麽著。那倆獅子個夠大,算上底下的金剛座得有兩米半,著實威武得很。


    不過在這裏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我和東子呆的那個屋是西耳房,我從客廳出來,觀察了一遭也沒看見有地方放牌位,覺得可能是在偏房裏,不過東偏房是廚房,還豎著煙囪,至於西邊......我眯著眼睛一看,那裏麵是一堆堆的雜物,居然還有跳大神用的文王鼓和武王鞭,以及上了色的沒上色的大的小的泥糊的娃娃,還有紙人紙馬紙轎車,居然還有舞獅用的東西,我靠,這裏該不會是個殯葬用品店,白事服務一條龍,下了葬再順便給舞個獅吧!


    我一尋思還是走進去了,西偏房一間半,除了那些放東西的,裏邊還有半間,開了個小門,門上掛了個紅色的簾子,那簾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洗得都褪色了。


    我掀開簾子往裏一瞅,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個供奉的神台,也聞到了黃香的味道,接著猛不丁的就看見一個胖乎乎的,穿著色彩鮮麗的女人跪在那裏,這下子把我給嚇了一跳,似乎是吵到那個人了,那人迴頭看了一眼,肥胖的臉上畫著很濃烈的妝,慘白的臉,細小的倒三角眼上塗著淺紅色的東西,還有說紅不紅說紫不紫的嘴唇以及臉上那兩坨不明物質。


    我咽了口吐沫,嘴角都跟著抽了兩下,“您就是...孫...孫婆婆?”


    那老太婆仔細盯著我看了幾眼,突然就笑了,把我給整的蒙圈了,隻好也跟著她笑。


    我倆就這麽尷尬地笑了一會,那老婆子打量了我一遍,開口說道:“小子,長得倒是挺人模狗樣的啊。”


    我老臉一紅,心也跟著飄忽了一會,“那什麽,婆婆,你這是在拜誰啊?”


    孫婆子說:“還能有誰,我家的保家仙老詛唄,當初我家先人跟這保家仙可約好了,燒香送寶貼金畫,三天一小拜,五天一大拜,還不算每天的請安禮,這供奉的東西那就更有講究了,要全葷的,還不能是生的,不能是打野子來的,什麽素菜油燈水果茶都是放屁,供奉的時間最多不能超過兩天,神台要講究幹淨,不能髒不能亂,燒紙錢的時候得燒單不燒雙......”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陝北方言裏夾雜著不流利的普通話,聽得我腦仁都疼,隻能把注意力都放在神台上。


    那上麵確實供奉著一塊已經有裂縫的牌位,牌位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有貢品,一塊豬頭肉,一條魚,一隻雞,還有一盤好像是老鼠一類的東西,以及插香用的香爐。


    不過令我奇怪的是,在老祖那塊牌位的右下位置,還放著一塊牌位,上麵的名字是孫德羅,我腦袋一激靈,想都沒想就說:“羅臉孫!”


    孫婆子眼睛一瞪,“誒,怎麽說話呢,這也是你小子能叫的名兒,你臉兒還真大啊!”


    “不是,婆婆!”我趕緊解釋,“我這不是聽人家說起過,正好就想起來了嗎,誒,這,這是您什麽人啊?”


    孫婆子嘿嘿笑了兩聲:“什麽人,你說呢,除了我的爺們其他人我能讓他們在這裏嗎!”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隻好再次擺笑臉。恰巧這時候東子進來了,我趕緊小聲跟他說:“我天,這老婆子太能耐了,戰鬥力賊強,我想問她點事都沒法開口,這任務就交給你了,你自個在這吧,我先溜了。”


    說完我就跑了,東子抓了我一下沒抓住,氣的在後麵直跺腳。


    我在這房子裏找了一圈沒找到蘇大白,倒是恐龍妹見我找他就跟我說他出去了,讓我去門口等,別在這瞎轉悠,晃的她眼暈。我心裏憋著一肚子火,心說丫的蘇大白,有事瞞著我們不老實交代了,還他娘的敢玩失蹤。


    我先去廚房找了塊玉米麵餅子,惡狠狠地咬著就到門口候著去了,結果餅子都吃完了,我還在那兩個大獅子身上玩了一會,蘇大白的人影愣是沒看見半點。


    眼瞅著太陽一點點往下落,我的心也提起來了,這人也沒說去幹嘛,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正在我擔心之際,蘇大白挺著他那張不知羞恥的大白臉就迴來了,我趕緊一腳踹在門邊上,堵住蘇大白的路。


    這時候我身後想起孫婆子的怒吼聲:“你小子!老娘的百年大榆木門,你可別給我踢壞了!”


    我掏掏耳朵全當沒聽見,滿臉怒容的看向蘇大白,問他知不知道錯了。蘇大白那丫挺疑惑,我提醒他:“在義莊後罩房你是怎麽跟我們說的?”


    蘇大白看著我,不知道我耍的什麽心眼,我繼續提醒:“你給我們講了那棺材上的東西。”


    “我是講了。”蘇大白點點頭,“有什麽不懂的嗎?”


    我啞然,這時候東子慢悠悠的從我背後出現,遞給我他從偏屋帶出來的武王鞭,然後又慢悠悠的跑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看戲去了。


    我手裏拿著鞭子,底氣也上來了,抖摟開來使勁朝地上一甩,啪的一聲給我助了不少勢氣,我對蘇大白說:“可你前邊說的什麽,你說這線文的線條特別難懂,長短不一樣,深淺不一樣,意思也就不一樣,那我問你,你怎麽這麽短的時間就能看出來呢?”


    蘇大白僵了幾秒,突然就笑了,“你放心,這就是上麵的意思,我以前做過算命的,也確實騙過很多人,但是我絕對不會騙你,你可以相信我。”


    我一聽,把鞭子扔給東子,拉著蘇大白坐在門檻上,“你光說沒用,你得證明啊,說實話,你懂得這麽多,我現在覺得你可能是有預謀的把我們給騙到這裏來的。”


    蘇大白說:“我確實來過這裏,不過也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棺材上麵的事也是我聽人說的。”


    我問是誰,蘇大白一猶豫:“七爺。”


    我下意識的就覺得不可能,展老七死了多少年,蘇大白又才多少歲,這中間有巨大的時間差,他們兩個怎麽可能會相遇呢。


    可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呢,恐龍妹就學著孫婆子的聲調說:“小子們,開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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